“樊总不一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在乎过别人的意愿?”
    樊霄轻言:“我不想强迫你。”
    游书朗轻蔑的勾起唇角:“樊霄,你有能力将我的生活弄得一片狼藉,但想囚禁我还要再花点力气。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强行离开吗?因为我既然摆脱不了你,你便只剩下一个作用,性能还算不错的按摩bang。”
    整个世界好像忽然远去,樊霄耳中此时只有两道互相缠绕鄙夷声音。
    “当初和樊霄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他好睡,没想到招惹上一个疯子。”
    “你便只剩下一个作用,性能还算不错的按摩棒。”
    游书朗看着樊霄的眼中一点一点失去了光彩,甚至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听到他哑声说道:“只要对你有一点点用,我就知足了。”
    他起身,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曾经的樊霄当着游书朗的面脱衣服,幽黑发亮的眼中尽是佻逗攫取的光芒。
    如今他机械而僵硬,十指一扯,衣襟散开,露出精悍的身躯。
    樊霄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游书朗,低头要吻他,却被怀中人侧头避开。于是那吻就落在了脸颊、颈项上,沿着脆弱的血管一路绵密地吻着。
    游书朗忍受着樊霄无声的火热,愤怒夹杂着痛苦一同燃烧起来。
    他的脑海中一时是樊霄叫他游主任,低诉情话的样子,一时又是他一桩桩一件件的欺骗与逼迫。
    越是想,越是怒!
    怎么会有人将糖与匕首同时送出?那个带给他最多心动欢愉,又让他尝到屈辱和痛苦的,为什么会是同一个人?!
    游书朗猛然翻身,将樊霄压于身下,用力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目光锐利冷漠:“我真该杀了你!”
    面对用力的遏制和猩红的眼睛,樊霄全无反抗,他的手依旧放在游书朗的腰上,甚至拇指还在轻轻摩梭。
    “别为了我,沾得你满手血腥,不值得。”他深深凝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以后会如你所愿的,用不了多久了。”
    游书朗一顿,淡声道:“你什么意思?”
    樊霄的目光深邃迷离,像曾经一样都是眷恋缱绻。
    不顾游书朗的手还掐着自己的脖子,樊霄撑起上身就去吻他的嘴唇。
    游书朗下意识去推,手上用力扼住气管,看着樊霄逐渐青白的脸色,又一把推开他,扬起手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第83章 一线生机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樊霄已经连续多日未回公寓。
    每日都会有高档酒店送来餐食,甚至包括游书朗喜欢吃的临市美食。
    可这些东西多数都被第二天到访的保洁员带走。即便樊霄不在,游书朗也依旧守着黑暗的客卧,昼夜不分。
    电话已经响了很多次,短信提示音也接连不断,樊霄走时将游书朗的手机连接了电源,才不至于耗尽电量。
    实在是烦,游书朗打算关机,目光一扫,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不常见的名字,下意识的停了手,沉默半响,他接起了电话。
    “师母,您找我有事?”
    ……
    挂了电话,游书朗面色凝重,他坐在沙发上抽了支烟,待最后一口烟雾散去,才将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下,点开邮箱,查收那份超大邮件。
    超大邮件一直尘封在收件箱中,游书朗从未点开看过。他感到疲惫腻烦,对一切事情兴致缺缺,甚至没有报复的欲望。
    报复了樊霄又能怎样?自己还是孤身一人,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牵连。
    他自记事起,就与孤独为伴,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外,后被领养,又因养母怀孕被弃养,出尔反尔的他们,怕被追究责任,将他扔在距孤儿院百米之外的路边,做了与他亲生父母一样的行径。
    那天,小小的游书朗坐在地上,望着那扇破旧的大门整整一个下午,在夕阳即将沉没的时候,他转身离开,没再回去,做了一个乞儿。
    后来,那个小小的乞儿,经常将手伸向阳光,看看自己是不是透明的,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明明看到了自己,又好像没看到一样?
    透明的灵魂,游走在别人的世界中,自然无人理会。
    曾经也有过那么几年,他有家,有亲人,有人关怀,也被人需要。他终于尝到了这世间的暖,遇到了那个告诉他其实这世间也不赖的人。
    可终究命数已定,曾经的孤独与孑然在此时再次来袭,成百倍上千倍的压向游书朗,让他喘不过气来。
    想放弃,想沉沦。可每每游书朗生出这种想法时,樊霄便又会在他的心头用力一刺,也只有这个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人,才能激起游书朗寥落的斗志。
    点开邮件,在海量的资料中,有几份被重点标注。双击文档,游书朗细细研读。
    瞳孔中的文字不断变换,男人的眉心越皱越紧。
    在看到文档中清晰标注的详解时,游书朗蓦地熄屏,黑色的液晶屏幕上,是他无比震惊的神情!
    与樊霄的光头助理对峙了两分钟,游书朗才等到樊霄从里面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樊霄眉间的阴霾深重,眼中有明显的红血丝,他深凝着游书朗,却在骂光头助理。
    “拦谁也不能拦游主任,再这么做事,就回泰国吧。”
    吩咐了准备茶点,他将游书朗让进了办公室,虽然体贴,却沉默不语。
    “你向长岭药业提起诉讼了?”游书朗直截了当的问道。
    樊霄垂着眸,唇畔的笑容有些自嘲:“你来找我,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为什么?”游书朗不与他绕圈子,“我已经离开长岭药业了,你为什么还要将我的老师告上法庭?”
    樊霄懒散地靠在办公桌上,手指摩梭着陈列其上的佛手摆件儿。
    冷酷与漠然,轻蔑与傲慢,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是最真实的樊霄的样子:“不为什么,就是最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游书朗震惊于这个回答。
    樊霄向嘴里扔了一颗胭脂,半转着身子在办公桌上翻找火柴,他衔着抽烟,口齿有些含糊:“对,心情不好,你的黄老师又在一些问题上和我叫板,那就都别好了,谁让他自己往枪口上撞?”
    “你知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神情恍惚,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造成了踝骨骨折!”
    “是吗?”樊霄一怔,后又下压唇角,“这罪名你也要记在我身上?”
    他终于找到了火柴,点燃了烟,然后将还拖着残烟的火柴杆儿,扔进了佛手拖着的莲花台中。
    让圣洁变得污浊,是樊霄的拿手好戏。
    “书朗,”他吐出了第一口烟,“你要是帮姓黄的求情,我立马撤诉。你也知道我爱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办。”
    游书朗轻嗤:“除了这套威逼的手段,你没别的本事了?”
    樊霄不以为耻,反倒认得大方:“是,我求也求过了,几乎卑微的像条狗,可是你还是心意坚决的打算离开我。说实话,起诉黄启明,我真不是为了逼你妥协,就是他妈心里难受,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要憋坏了!”
    他走到游书朗面前,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缓缓说道:“书朗,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好吗?我的错我认,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不要离开我。”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光头助理送来了茶点。
    游书朗踱步过去,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热茶。再抬眸,脸上便是惯常的平静。
    “樊总,威逼胁迫不是你的专用,我现在手里有点东西,要是拿出来的话,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樊霄站在原处,侧颜低垂,看不清神情。只觉得向来挺拔的脊背,慢慢委顿下去,看起来有种难以排解的黯然。
    “游主任,”沉默过后的樊霄终于出声,“无论你手里有什么,我与黄启明签的合同是真实有效的,即便这个公司的总经理不是我做,黄启民以及他的团队都要负法律责任。”
    他转头看向游书朗:“他应该是赔不起违约金,如果用未完成的工艺骗我的话,我将追加起诉他商业欺诈,那样的话,就不仅仅是赔钱了事了。”
    游书朗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发青:“黄老师去坐牢,项目终止,赔偿不到位,你的前期投入怎么收回?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樊霄咬着烟扬眉:“游主任,你曾说过我是个疯子,疯子做事讲什么道理?我只图个痛快,我不开心,能脱下水几个就是几个!”
    游书朗用手掌抹了一把脸,深深的叹了口气:“据我所知,现在这个诉讼走到了调解庭,调解庭给出的意见是各退一步,三个月内如果长岭药业能完成工艺优化,他们希望你撤诉。”
    “是,可是如果我不签字同意,后天这个案子就不归调解庭管了。”樊霄走到窗前,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点,让阳光铺洒在游书朗的身上,他转过身,望着沙发上的男人,“再说,三个月根本完成不了工艺优化,虽然我是门外汉,但这其中需要的工序、时间,我也是了解一二的。”
    游书朗望向背光而立的男人,从容淡定的说到:“如果长岭能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工艺优化,樊总可否高抬贵手?”
    男人吐了口长烟:“凭什么?”
    游书朗紧紧握拳,眼底一片雪色,眉宇之间悲哀沉痛,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像坠了千斤的坠子,粗粝沉重:“凭你曾经说过,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情。”
    送烟入口,却停在了半路。樊霄夹烟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身体中所有脉络都在疼痛,尤其是胸膛深处,一下下泛起了尖锐的痛感。
    曾经的樊霄,许过很多堪比金坚的诺言。可此时,他一下子就知道,游书朗指的是什么?
    h城的浪漫夜晚,是他们的初体验。樊霄成功骗得游书朗自甘下位,生荒子一般的他,没有技巧,只有蛮力,疯了整晚,堪堪缓了心火,才发现游书朗已经疼得脸色发白。
    他一边心疼一边哄人,信誓旦旦,今后愿为游书朗赴汤蹈火。
    当时,游书朗带笑听着,见他越说越没边儿,才俯身到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行,记下了,以后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了,来,到哥哥怀里来。”
    曾经的情话,如今只是游书朗的不堪过往。可他却不得不拿此作为交换的筹码,可想而知是如何的隐忍与绝望。
    樊霄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如刀剜似的胸膛,掐灭了手中的烟,说:“三个月,多一天都不行,那我就等着游主任的好消息了。”
    出了樊霄的公司,游书朗有些恍惚。初夏的光线透亮,将他脸上的暗淡照得一览无余。他似乎已经不习惯阳光,走到了一个避光的巷子里,拿出手机。
    “黄老师,争取到了三个月,虽然时间很紧迫,您和团队夜以继日的话,估计还有一线生机。”
    电话里的声音老迈沉重:“书朗,我现在伤了脚,团队中有几个骨干听说我们被人告了,本来心思就不稳,现在全都离开了,无将无兵,就算你帮我争取了三个月,也没有什么一线生机。”
    蓦地,颓败的声音忽然一震:“回来帮我吧,书朗,你帮我坐镇好不好?”
    背巷里的男人沉默了片刻,没有自谦和故作推辞,沉声应了下来:“好,我去帮您。”
    黄启民挂断电话,瞥了一眼厚重的窗帘:“樊总,我还真是不习惯你这个防空洞,这么喜欢交电费吗?”
    见樊霄没理,又说:“怎么样?我在电话里说的没问题吧?”
    樊霄坐在刚刚游书朗的位置上,压着他的唇印品了一口他喝过的茶:“黄老,今后加强点演技,别露馅儿了。”
    “要影帝的演技都行,只要樊总追加投入。”黄启民架着拐杖起身,“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也不知道天天在闹什么?”
    他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待过的休息室:“刚刚吓死我了,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老了老了,倒骗起了自己的学生。”
    “黄老,”樊霄恭敬的起身,“谢谢您。”
    黄启民一挥手:“自己做的孽自己赎,投资款快点打过来啊。”
    他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又听到后面幽幽的声音:“您的腿,是被您家狗绊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胡乱加戏呢?”
    黄启民回头乜了一眼:“性质其实……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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