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对心肝小闺女的不舍,一方面是对大形势的无奈,她只能把所有家里能找到的御寒产品都给翻了出来,恨不得把家里的煤球都给许枝鹊打包好装进行李里面,好让许枝鹊带去烧着取暖。
    日子一晃就到了许枝鹊下乡的日子,李雪梅这回哭得大声多了,她好悬在送许枝鹊去火车站的路上哭晕厥过去。
    深感丢人的许枝鹊把头埋在人群里,低着头一路走上火车,安顿好行李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看着站台上送行的李雪梅、许建国和许知理,这会儿才共情了李雪梅的不舍。
    当许枝鹊趴在车窗上看站台上时,列车已经缓缓启动,“妈!好好保重身体!!!”
    李雪梅被许枝鹊带着哭腔的这一嗓子喊得再度泪崩,“鹊鹊!保护好自己!遇到事儿就给家里写信!!!”
    载满了离愁别绪的列车一路向北,车厢里与车厢外,哭声一片。
    一连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腰酸背痛到恨自己为什么没生个铁腚的许枝鹊总算赶到了鹤城。
    站在站台上,被雨后的凉风一吹,许枝鹊清醒了。
    她瑟瑟发抖地站在冷风中,第一次领略到了鹤城的凉。
    源城估计还得经历一轮秋老虎之后才能彻底凉快下去呢,鹤城这边怎么就冻得人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了?
    搓了搓胳膊,许枝鹊环视了一圈儿鹤城车站周边,满是秋风中摇荡的芦苇。
    在那些芦苇上面,还顶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标签——“三分/斤”,许枝鹊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冷点也没什么了。
    “三分/斤”是虚拟交易市场给出的参考价格,这在许枝鹊之前看到的标签中并不算高,可架不住放眼望去全都是啊!
    随手薅几把就是三分钱,许枝鹊感觉自己能在鹤城薅到发财。
    在源城的时候,找点儿野菜都够呛,万一挖到的是毒蘑菇,虚拟交易市场还会给出一个负报价,代表她把毒蘑菇卖出去后会被人讹一笔钱。
    可是放眼看这人人都喊穷的北大荒,简直就是长满钱的聚宝盆啊!
    只要兜里有钱,她还愁日子过不舒坦?交易市场里什么没有?
    “妈,我一定会赚大钱的!到时候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姐,我肯定不会让你白替我嫁人做后妈的。等我赚钱了,肯定让你穿金戴银,吃不完的红烧肉,喝不完的麦乳精!”
    许枝云雄心勃勃地站在鹤城月台上,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原野,胸中热血激昂。
    鹤城姑姥县负责接这批知青的人见大家伙都拎着行李走了,还有一个傻知青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呲着个大牙对着茫茫草地傻乐,没好气地喊,“那个傻知青,快点跟上,天黑了路不好走,草甸子里可是有狼的!”
    第24章 胜负欲
    ◎一生要强的源城女人!◎
    许枝云不知道自家妹妹已经掉进了‘聚宝盆’里, 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有丁点儿羡慕,因为……她怕冷。
    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 李雪梅总觉得大孩子扛冻, 能让让小一点的就尽量让,所以家里做新棉衣的时候, 总是给许枝鹊和许知理做, 许枝云记得自己那件小时候穿着加肥加大的棉衣愣是穿到又窄又小才不穿了。是
    小时候挨寒受冻的心理阴影太深厚浓郁,以至于她来了龙山岛后, 第一回 去部队供销社就买了二十斤的棉花,六斤重和八斤重的大棉被她都要提前做好。
    万一龙山岛的冬天很冷呢?
    住在龙山岛上是她自己管钱当家, 雷鸣根本不掺和这些事儿, 也不会有李雪梅在她耳边念叨不要浪费棉花的事儿,所以许枝云买起棉花来相当大方。
    前院和后院就修整了足足三天, 一些不平整还掉泥巴的院墙都重新平整了一遍,院子里之前荒着的地都收拾了出来。
    越是收拾院子里荒着的地,许枝云就越觉得许枝鹊是个傻大胆。光是听说雷鸣是个带孩子的男人, 怎么就不打听打听种地多么辛苦多么累呢?
    就收拾自家院子里的那点儿菜地,都把她累得够呛,晚上睡觉的时候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更别提看书了……那是一点点翻开书的兴趣都没有。
    院子收拾出来, 家里还得细细整理。
    厨房里缺的东西总算都添齐了, 在家里做饭不会再出现缺油少盐的尴尬情形。
    客厅里看着还是有些空空荡荡的,不过小刘已经同岛上的木工说好了, 许枝云打算定做一套木家具, 吃饭的桌子和椅子得添全, 住人的房间里还得添几组柜子。
    部队给这房子里配的衣柜放雷鸣的衣服绰绰有余,可现在家里还添了她和雷镇,那衣柜就不够放了。
    还有雷镇的衣服……据说是从白旭东和赵小珍家里拿过来的,料子的好坏暂且不说,小孩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当初做的衣裳都快不能穿了,现在就是硬往身上套。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宽松肥大一些,雷镇穿着还算凑合,可冬天呢?裤子露出半条小腿来,那不得把娃给冻出个毛病?
    许枝云又在本子上记下了一桩事儿,得给家里人做衣服,起码得给她和雷镇做两套换洗穿的。至于雷鸣,问问雷鸣部队里给不给发,要是给发的话,就让雷鸣享受国-家给的福利吧,她省的费那个事儿……雷鸣个头又高又大的,给他做衣服不仅费布料费棉花,还费心思费时间。
    家里需要拾掇的细枝末节还有不少,但好在许枝云看着已经没那么多的紧迫感了。
    自打家里的灶开起来,雷鸣去部队食堂吃饭的次数也少了。
    赶在他中午结束训练回到家,许枝云把炒好的醋溜土豆丝、炝锅茄子、青椒炒豆腐端上桌,又给一人盛了一碗米饭,最后将刚煮好的扇贝海带汤端了上来。
    雷鸣看着醋溜土豆丝、炝锅茄子这种很具有源城特色的菜,眼睛一亮,提起筷子来就要挟着尝尝,“食堂那边可不怎么爱做这样的菜,出了源城之后吃的都少。上回回源城,我姑给我做的净是些大鱼大肉的硬菜,可我心里最馋的,正是这些家常小炒。”
    许枝云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下雷鸣的手,“洗完手再吃,别给雷镇起坏的带头作用。”
    “洗啥手啊,在外面训练的时候,再不干净的东西也得吃……”
    雷鸣虽然嘴硬,但也就是强行狡辩一下,实则行为很是实诚,洗手的时候还顺手把雷镇也带走了,都不带丝毫犹豫的。
    许枝云把餐具摆齐,坐下来给自己盛了碗汤,眯着眼喝了一口。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到了龙山岛之后会吃不惯,可没想到这边的海货味道相当好,她在连萍嫂子那儿喝了一碗汤就迷上了海鲜的味道。
    每天早晨去岛上的早市买点回来,轻轻松松就能做出一锅滋味鲜香的美食来。
    她在龙山岛这边适应良好,还和连萍嫂子商量着过几天早市更便宜的时候,买一些海货回来晒干。
    要不是王连萍和她说海货也不是天天有,许枝云都不知道龙山岛周边的海货还分时令和季节,不同时令季节的海货品类相差挺大,味道也天壤之别。
    王连萍同她说冬天的海货也缺,哪怕是龙山岛上,大家也都是以晒干的海货为主,一来是因为那会儿的海货不好买,二来是每个人喜欢的海货不一样,大家不是什么海货都吃的。
    遇到盛产自己喜欢的海货的时节,大家都会晒干在家里屯点儿,什么时候想吃拿出来洗洗下锅就能做。
    许枝云就打算多晒点干贝和鱼虾,她挺好这一口的。
    雷鸣洗完手抱着雷镇回到了饭桌上,给雷镇递了个勺子,又往雷镇的碗里浇了一些菜汤,正要动筷子了,突然想到一个事儿,又把筷子放下来。
    许枝云还以为雷鸣是抽邪风觉得这菜又不合他口味了,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朝雷鸣丢过来,虽然他没有开口说话,那眼神里已经酝酿着杀气了,分明就是在劝雷鸣好好组织语言,三思而后行。
    雷鸣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三叠折在一起的钱票,放到许枝云面前。
    许枝云那冰冷且饱含杀气的眼神一瞬间春风化雨,整个人都喜笑颜开,“发钱了?怎么一次性发这么多?”
    数了数那三叠钱,许枝云又问雷鸣,“怎么还分三叠啊,一叠多一点,另外两叠还数目一样,这是有什么说法?”
    雷鸣瞅了一眼吃饭吃得正香的雷镇,说,“那叠多一点的是我的,两叠少点的是给他的。他爸他-妈都属于部队里的人,白旭东算是烈士,烈士子女都是政策扶助抚养资金,赵小珍……哎,虽然最后做了糊涂事,可上面看着她之前做过的功劳,也给批了。”
    “哦,这样啊,那我得拿个本子记着。岛上有储蓄所没?把这笔钱给他存着,回头他上学、成家、立业,都可以从这笔钱里出。”
    许枝云说动就动,当下就起身回卧室里拿了个本子出来,单独开辟出一张空白页来记这笔钱的数目。
    雷鸣捏了捏眉心,“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分得这么清楚?倒不是我稀罕他这点钱,我是怕现在分得太清楚,以后心也近不了。这孩子还小,我们分太清楚,难免会每个月领钱的时候都提醒一遍,这孩子是外人。”
    许枝云翻了个白眼,“不管提不提醒,这孩子的身份都改变不了,我们又没把他区别对待,问心无愧就行。这笔钱给他存着,以后他要安家置业了,拿出来直接给他用。平时要是穿衣吃饭这些,还是咱俩养着。对得起孩子,也对得起你那战友,还有快为了你疯魔的赵小珍医生。”
    雷鸣用筷子挟了一撮土豆丝儿,脸上嫌弃的说,“是不是醋放多了?”
    许枝云一愣,她炒了这么多年的醋溜土豆丝,还会连这点儿分寸都没有?难道是龙山岛上的醋和源城的老陈醋不以言?这边的醋更酸一点?
    挟一筷子尝尝,许枝云越发迷茫了,“没放多啊,这味道我尝着刚刚好……你吃味淡?也不应该啊,部队食堂里的饭我也吃过了,那更是重油重盐,你要是吃味淡,这些年咋活过来的?”
    雷鸣又挟了一大筷子的土豆丝儿,“菜可是没放多醋,可有人吃醋吃多了,说话都酸溜溜的。还为了我疯魔的赵小珍医生,我和她清清白白,你可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许枝云脸一黑,一个白眼朝雷鸣丢过去。
    雷鸣正了正脸色,同许枝云说,“咱俩没动这点儿抚养费的打算,可眼红这笔钱的人不少。就这片家属区里,就有不少人说闲话。不过没多少人敢把闲话说到我跟前来,你注意一点,遇到不想接触的人就躲着点别接触,省得自讨烦心事。”
    许枝云点点头,“我知道,之前也猜到了。 ”
    她的事情那么多,平时连书都没空看,哪有时间去同其他人拉呱唠嗑聊家长里短的事儿?有那个闲工夫,她不如赶紧把秋冬的衣服给做了,眼看着龙山岛已经快冷起来了。
    不过要是真有人上门来找事,那她也不是吃素的。不就是骂街吵架吗?她不仅会,而且还骂的难听。
    谁家没几个会骂街的邻居?耳濡目染之下,骂街几乎成为了本能。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懂事了,知道什么叫素质什么叫丢人,这才不再学那些粗鲁无礼的行为。
    要是真到了需要用的时候,许枝云觉得自己能当场解封那些被封印起来的记忆。
    “对了,需要给你做点秋冬的衣裳不?我看你平时总是训练,也没什么机会穿……”许枝云瞅着雷鸣,大概意思雷鸣怎么会听不懂?就差同雷鸣直说了,做了也用不上,要不干脆就别做了。
    雷鸣摸着鼻子嘿嘿一笑,“做吧,做的好一点。虽然穿的时候不多,但每个月总得穿那么几天的。之前我没有结婚,也没人给我做常服,只能看我那些结过婚的战友们嘚瑟。现在我也结婚了,让我也出去嘚瑟几天。做一次能穿好多年呢!”
    许枝云:“……行,待会儿我量一下你的尺寸,给你做得合身一点,你这职业,需要穿的精神一些的。”
    说这话的时候,许枝云突然有些心虚和底气不足,她做衣服的手艺,那只能说是勉勉强强能看,做出来的衣服穿出门不会丢人……就普普通通的水平。雷鸣想穿着她做的衣服出去嘚瑟,那有点考验她的技术啊!
    许枝云没忍住又问,“回头你战友们穿常服的时候,你喊我看看,我好大概估计一下他们爱人做衣服的水平。你要嘚瑟,总不能让你穿着我做的衣服出去丢人,那样我脸上也没啥光。”
    这该死的胜负欲,一生要强的源城女人!
    第25章 圈套
    ◎你们别信老人说的养儿防老,养我防不住◎
    听了许枝云这攀比心十足的话, 雷鸣的脸色变得有趣起来,他话里话外都带着揶揄地说,“我以为你根本不关心我呢……”
    许枝云一眼瞪了过去,“我这是关心你吗?我是怕别人看你穿的不好, 说我手艺差。我这是关心我自己的脸面, 你懂啥啊?”
    雷鸣眼神飘忽,意有所指道:“哦……真是赶巧了, 择日不如撞日, 就明天吧,我带你去训练场附近看看。”
    “啊??这感情好!不涉密吧……要是涉密的话, 我就不去了。”许枝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故事里那些因为知道的秘密太多而被灭口的案例。
    雷鸣失笑,“就是去训练场看看跑圈儿, 能有什么涉密的?要是涉密, 违反纪律,我就不会带你去看了。”
    第二天一早, 许枝云估摸了一下雷镇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就早早跟着雷鸣出门了。
    迎着清冷的海风,许枝云跟在雷鸣身后一路往营房赶。临进营房大门的时候, 许枝云还犹豫了一下,颇有一种今日踏进营房大门,明天就可能被拷进军事法庭的刺-激。
    她这么一犹豫,雷鸣已经大步走到了五米开外, 许枝云只能摒弃这些刺-激的想法赶紧跟了上去。
    雷鸣停留在一处铁丝网前, 指着铁丝网里面的场景给许枝云看,“你看那个穿靛蓝色中山装的, 还有深灰色长裤的那个, 腰间挎一个水壶的那个, 还有最靠近训练场大门的那个,都是平时最爱嘚瑟的……你看什么呢?”
    顺着许枝云的目光看过去,雷鸣的脸一下子就黑透了,语气中还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你能不能矜持点?都结婚的人了!我带你来是看人家穿的衣服,不是不穿衣服的人!”
    许枝云脸一红,“什么叫我不矜持?明明是你们这些训练的人不矜持,大早晨怎么还光膀子呢?再说了,看个光膀子就不矜持了?一到夏天,源城街上那么多的光膀子,看一下长鸡眼怎么的?”
    雷鸣的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想看,我回去给你看个够。”
    “呸,谁要看你的,当我稀罕?你比操场里的人都大多少岁了?可别装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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