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水干事,就是他的天敌!
    天敌啊!
    李大脑袋抱着信纸,走到距离水干事五米之外,他是想走到十米,二十米之外的,但是走到五米的时候,水干事看了他一眼,顿时后脊发凉,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子了。
    柳德华等人低头忍着笑意。
    徐邦心下全是担心,“这不能行吧?水干事,我觉得你最好趁热打铁,趁着他们怕你,有可能会乖乖配合的劲头,一户一户找上门去找他们赶紧把字签了,别给他们抱团捣乱的机会,而且他们既然怕你,才不可能出来。”
    “吱呀——”
    “砰———”
    一户户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个人,贴着墙角边朝着李大脑袋走去,再在徐邦等人震惊的眼神中,一张张拿完信纸回去。
    徐邦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辨认着。
    这些缩着脖子配合的人,真的是差点把他们气到心梗的平安里居民!
    震惊过后,徐邦狂喜,“水干事,你现在让他们签字,肯定能签个百分之八十,那我们任务就完成一大半了!”
    “你真吵。”林厚彬推了推眼镜,“你磨了小半个月了,什么进展都没有,还用你那无效的办法教她做事?安静看着得了。”
    徐邦顿时被噎得涨红了脸。
    “五分钟到了。”
    水琅起身,正准备去拿剩下的信纸。
    突然,家家户户以及楼顶,又冲出来一群人,迅速将李大脑袋包围,一一拿完了信纸。
    李大脑袋空着手,看着水琅,咽了咽口水,“没了。”
    水琅眉头一挑,“很好,后天早上之前,你负责监督大家,要是有写的不清不楚,有所隐瞒,故意混淆,耽误我时间的,我就找你算账。”
    “我?!”
    李大脑袋指着自己,一脸憋屈看着水琅离开的背影,一直等到人走出平安里大门了,才道:“凭什么啊!”
    他才不干。
    就不干!
    绝对不干!!
    -
    “我要一个人住一间。”
    “你个杂种玩意,不想住就滚出去,还想一个人一间房,美得你!”
    “我从小到大都是我一个人住一间!”邬琳琳抱着刚从房间里收拾出来的行李,肺都要气炸了。
    真是事事不顺!
    先是全家期盼了这么久的财产没了。
    她的洋房,小奥斯丁汽车,花不完的钱,戴不完的首饰,穿不完的衣服,全都没了。
    不但财产没了,家里的存款也没了。
    她的临时工作没了,被水琅抢走了。
    她妈的工作也没了。
    还被判了十六年!下放到北大荒农场!
    邹凯不但不想娶她了,还天天想跑去对水琅献殷勤!
    她已经快憋屈得炸开了,幸好还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可以待着。
    结果早上工商所直接来把房子没收,只给她们半天时间收拾,搬到婴儿房去住。
    以后客厅大阳台全都不能用了!
    她都这样了,成了水琅嘴里的丧家之犬,还有个老太太来抢她的钱,抢她的房间。
    “你回乡下去,房子都没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你给我死去!”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将房间门口挡地严严实实,“我没嫌弃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东西,你倒嫌弃我来了,给我滚!”
    “这是我家!”
    邬琳琳气得直跺脚,“你去乡下,滚滚滚!”
    “邬琳琳。”
    门口突然走进来一群干部,吓住了老太太和邬琳琳。
    邬琳琳心惊胆战,看着领头的,她认识,这是知青办的人!
    知青办的人来抓她下乡了!!
    “你们干什么!”
    邬善平刚回到家里,就看到知青办的人抓着邬琳琳,“怎么回事!”
    “爸!”邬琳琳哭喊着,“他们要下放我去北大荒!”
    “什么?!”
    邬善平瞪大眼睛看着知青办的人,“下放?!就算去也是下乡,怎么会是下放!”
    下放可是要去劳改农场!
    祝干事严肃道:“经调查,确认邬琳琳躲避下乡近十年,行为恶劣,已经失去当一名普通知青的资格,她现在是犯人,必须去服役劳改!”
    邬善平双腿一软,急忙扶住沙发。
    “善平,你没事吧?”老太太急忙扶住大儿子,检查之后,对着知青办的人挥手,“赶紧带走,别在这磨蹭了!”
    老太太高兴坏了,终于没人跟她抢房间了。
    也没人跟她抢钱了!
    “爸!救我!”
    邬琳琳瘫在地上,泪流满面,不想走,赖在地上,但没用,被知青办的人拖着走下楼梯。
    “琳琳!”
    邬善平一路狂追出去,却留不住女儿,眼睁睁看着被知青办的人直接带去火车站,即将送上前往北大荒的火车!
    立马调头往邹家跑去。
    -
    已经停了半年的罪犯游行,收到街道通知后,上班的大人,上学的学生,没有工作的街混子,退休老人,都早早来到复茂路。
    道路两边停满了自行车,人头攒动。
    水琅带着三个丫头,与梧桐里弄堂里的人,一起围在梧桐树下看着。
    八点钟,街道尽头出现几辆三轮摩托车开道,后面跟着一辆铁皮卡车,离远了,只看到一个个穿着白色公安服,背着枪的公安围在车上。
    “来了来了!”
    “听说今天不止是死刑犯,还有重刑犯!”
    “工商所的那个吧?听说判了十六年!”
    “带头破坏统购统销,真该死!”
    随着人民群众的交谈声,车队缓缓开过来,离近了,看到车子上面贴满了大字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每一名罪犯脖子里都挂着一个木牌,用黑字写着“死”字,又在死在上面,打了一个红色“x”,看上一眼就触目惊心!
    在这群死刑犯中间,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埋着头,脖子里也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犯”字,是申琇云。
    她这两天一想到游街示众,就几乎吓破了胆,全身冰凉颤抖,合不上眼。
    应该说,是打从她被抓捕以来,就一直没合过眼,昨天晚上眼睛像是被冻住了,更难合上。
    原以为游街前的等待就已经够折磨人,当申琇云被押到车上,被一名名死刑犯包围起来,才体会到什么叫冰凉彻骨。
    车子还没动,就已经站着晕过去一次,被水泼醒后,一睁眼就看到一双双目露凶光以及死亡之气的死刑犯,顿时吓到头皮炸裂,尖叫连连!
    想逃,却逃脱不掉,被公安押着,与死刑犯一起去游街示众,接受人民同志的口水与批判。
    “真该死!就该枪毙!”
    “吸人民的血,换自己享受!不要脸!”
    “枪毙她!”
    在群众激昂的混乱骂声中,申琇云颤抖着心脏抬头,想看一看丈夫和女儿有没有来,却刚好对上水琅的视线,一看到水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气得眼睛通红,挣扎起来,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吸她的血啃她的骨头。
    “老实点!”
    一枪杆捣在申琇云后背上。
    申琇云闷哼一声,忍着疼痛,发现水琅的口形在说“这还没完”,心里顿时一慌,下意识朝着国营理发店门口寻去。
    等看到邬善平站在那里,流着眼泪,接着,突然泪中带笑,冲她点了点头,申琇云惊慌的心稍微得到安抚。
    知道丈夫这是在告诉她,琳琳稳了。
    琳琳能够留在城里,不用再去下乡了!
    比起丈夫,她心底其实更信任女儿。
    现在女儿能够留城,就有嫁进邹家的希望。
    只要琳琳嫁给了邹家,她就有救了!
    申琇云痛哭出声。
    哭声除了绝望,还多了一丝期望。
    “小舅妈,对你笑着点头的那个人是你亲人吗?”
    “不认识。”
    水琅无视渣父讨好的笑,冲卡车驾驶座上的周光赫挥了挥手,“行了,看完了,送你们回家,我要去上班了。”
    “你去上班好了呀。”汪绣带着两个儿子走过来,“我带她们一道回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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