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同前往超市的路上,周唯月坚决不和两个“坏蛋”走在一起,只和裴星铭一起走。司徒朝暮和闻铃手挽手一起走,故意落在了那两人的身后,一边看着他俩的背影一边碎碎念地说人家的闲话——
    司徒朝暮:“周唯月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儿,但凡懂事儿一点,都不可能这么信任裴星铭这个大渣男!”
    闻铃:“就是,她才刚第一时间都没跟她爸妈打电话,先给裴星铭打的!而且听到裴星铭的声音之后就立即来开门了,一点儿都没怀疑是骗子的录音!”
    司徒朝暮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周唯月那么喜欢他,他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喜欢周唯月,还不如不对人家那么好呢。”
    闻铃:“所以说他渣么,没有勇气大大方方地去喜欢一个智力有残缺的女孩,怕别人对他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却又怕周唯月去喜欢别人,所以一直对人家好着,给人家没有虚幻的希望。”
    司徒朝暮补充:“同时还和其他的漂亮女孩搞着暧昧,谈着恋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闻铃越想火气越大:“呸!恶心!”
    司徒朝暮对她哥也是丝毫不客气:“诅咒他一辈子单身!孤独终老!”
    但说实话,相处多年下来,她们俩对裴星铭的渣男行为都有点儿免疫了,就是那种,明知他渣,不断地谴责着、骂着,却又习以为常了……不然还能怎么样?绝交么?
    人类就是有这种劣根性,对自己在乎着的人永远没有底线,骂归骂,玩归玩,各论各的。
    到了超市门口,裴星铭回头瞧了瞧她俩,喊了声:“你俩鬼鬼祟祟一路了,又说谁坏话呢?”
    司徒朝暮没好气:“又没说你的坏话,你急什么?”
    闻铃与她同仇敌忾:“就是,又没讲你的坏话!”
    裴星铭也很了解她俩:“我一个字都不信。”
    周唯月当然是要和裴星铭同仇敌忾,双手掐腰,气鼓鼓地对着司徒朝暮和闻铃说:“哼,在背后说别的坏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去踩她俩的影子。”裴星铭冲着司徒朝暮和闻铃所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指挥周唯月作战,“让她俩倒霉。”
    司徒朝暮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裴星铭你真幼稚!”但是话音还没落呢,她就远远地跑到没光的地方去了,影子瞬间消失在地面上。
    站在光中的闻铃成了周唯月唯一的“攻击”目标,惊慌失措地逃开的同时破口大骂:“我艹!司徒你真他妈奸诈!”
    司徒朝暮眼瞧着闻铃马上就要来抓自己,当机立断朝着裴星铭冲了过去,一拖鞋踩在了他的影子上,踩完就跑:“倒霉吧你!臭渣男!”
    裴星铭一愣:“我艹?”
    于是乎,裴星铭也跟着加入了战局。四人就这么疯跑着,幼稚地在超市门口的路灯下开展了一场保卫影子的追逐战,如同许多年前的那无数个星光漫天的夏日夜晚一样。
    那时的村子还没有拆迁,每当夜幕降临,他们几个只能跑到村口的老榕树下玩,在那盏挂在榕树上的老旧的昏黄色照明灯的照射范围之互相追逐。
    那时的他们身型幼小,腿短胳膊短,影子也小小的短短的,跑起来如风一般无拘无束天真浪漫,边喊边叫边嬉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也不觉累,玩得不亦乐乎,每次都要被家里人打着骂着才不情不愿地散伙回家去。
    那时的时光好像还很长、很慢,好像怎么长都长不大,觉得成年人的岁月真的距离他们好遥远,比高高的蓝天还要遥远。
    结果谁曾想,竟然一眨眼就来到了十八岁。
    他们长大了。
    幼时曾以为的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也随之悄然无声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人间总是有别离。
    一直到人家超市快要下班,他们四个才不得不结束了这场幼稚的踩影子游戏,如同一伙儿睡衣山贼似的风驰电掣地冲进了超市,以横扫千军之势在短短十分钟之内打包了三大兜零食。
    第二天早上九点,四人如约在四革马小区的大门口集合,裴星铭得得瑟瑟地开着他爸的那辆黑色大奔,信心十足地载着司徒朝暮她们三个前往东辅方特。
    司徒朝暮和闻铃虽然看不上裴星铭这幅得瑟样子,但还是比较信任他的车技,因为裴星铭他爸妈早就教会他开车了,只不过现在才拿到驾照而已。
    方特园区不在主市区内,驱车大概要五十分钟。
    虽然时值酷暑,但顶着大太阳来游乐场玩的人还真不少,几乎每个项目都要排队。
    不过这些大型项目司徒朝暮也确实是一个都玩不了,倒不是因为身高不够,毕竟她至少也有个一米六二的个头儿,绝对算是正常的成年人身高,但是她胆小且惜命,比周唯月胆子还小,接受不了任何刺激性项目。
    于是乎,她这整整一天,还真如裴星铭昨晚所说的那样了,拎了一天的包……但即便如此,她也是开心的。
    和好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一直疯玩到了下午五点,他们才打道回府。在酷厉的阳光下暴晒了整整一天,四人的面皮一个比一个赤红,像是要被烤熟了一样。
    车厢里面也热得像是烤炉。
    打开车门散了好一会儿的气后,四人才敢上车,安全带还没系好呢,闻铃就说了声:“晚上想吃什么呀?我请客!”
    裴星铭难以置信地瞧向了她:“铃子,今天怎么了?又是请大家来游乐场又是请大家吃饭的,你背着我们偷偷发财了?”
    闻铃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回:“我就是想请大家吃个饭,你怎么话这么多?请你吃饭还有意见?”
    裴星铭:“不是,你平时抠儿的跟什么似的,今天突然这么大方,令我不知所措。”
    周唯月用力点头符合:“是的哦,闻铃,你以前真的很抠门儿。”
    闻铃:“……”
    司徒朝暮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哈。”
    闻铃狠瞪了司徒朝暮一眼:“你笑什么!”
    司徒朝暮不乐意了:“我就笑笑怎么了?说你抠门儿的又不是我……虽然你真的很抠门儿!”
    闻铃:“……”
    裴星铭一边把车往停车外开一边笑着说:“晚上不用你请了,我请,哥有钱。”
    闻铃却态度坚决:“不行,说了我请就我请!”
    裴星铭:“帮你省钱你还不愿意?”
    闻铃:“不用你帮我省,我一点都不抠门儿!”
    裴星铭无奈,叹息着说:“随你便吧。”
    回到市区后,四人选择了一家露天烤肉店,全自助的形式,需要自己动手烤,店家只提供炭炉和食材。
    四人边吃边聊,时间眨眼就到了深夜。
    该结账时,裴星铭直接拿着手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闻铃赶忙拦下了他,又急又气:“烦不烦呀,都说了不用你请客!”
    裴星铭也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你平时吃个小笼包都要蹭我两个的人,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司徒朝暮看向了闻铃,周唯月也在看闻铃,只不过司徒朝暮是以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闻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周唯月则是双手托腮,一脸好奇。
    闻铃却低下了脑袋,抿住了双唇,犹豫着、迟疑着、不安着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抬起了脑袋,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沉缓地开口:“我要去j国找我爸了,就是想在临走前请大家吃个饭。”
    以往的寒暑假,闻铃也经常会去j国找她爸,所以裴星铭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不同:“那你去呗,还非得请客才能走?”
    闻铃呆呆地看着裴星铭,眼圈逐渐开始泛红,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无奈又认真地问了一句:“我妈要结婚了,婚后要跟那个男人去g国定居,我该怎么办?跟她走么?”
    裴星铭呆滞住了,终于意识到了这顿饭的不同之处,愣怔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开了口,语气中却尽显不可思议和狐疑不决:“你的意思是、你要去j国、和你爸一起、生活?”
    闻铃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开始发哽:“不然呢?继续拖着我妈?让她为了我一辈子不再婚?一辈子自己一个人?”
    裴星铭终于明晰了一切,脸色在瞬间铁青无比:“什么时候的事儿?”
    闻铃歉然地垂下了眼眸:“一年前就做好决定了,我爸也欢迎我去。”
    裴星铭的怒火骤然爆发:“一年了!你他妈瞒我们瞒了一年!要走了你才跟我们说,你把我们几个当成什么了?”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质问着,小院中其余几桌的客人全都被他惊动到了,不明就里地朝这边投来了好奇打探又畏惧的目光。
    裴星铭怒不可遏地盯着闻铃,气息粗重,眼眶却是红的。
    周唯月低下了脑袋,开始小声地啜泣。
    她只是笨,不是傻,当然能感受到别离。她知道闻铃要走了,要去其他的国家生活,好长好长时间都不能见一次面,他们再也不能天天待在一起了……
    司徒朝暮不知所措地坐在小板凳上,脑袋发懵,浑身僵硬,双目发怔。
    虽然,她早就料到了闻铃今天约他们出来玩的目的是告别,也早就猜到了闻铃要走,但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静豁达,也着实低估了别离带来的杀伤力。
    仅仅是与心上人的那一场别离,就已经耗尽了她内心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去承受一场与挚友的别离。
    在一场别离中,最痛苦的还不是告别和分离的那一刻,而是对未来的畏惧,因为他们都不知晓合适还能再见。
    空气似乎凝固了。
    闻铃也开始克制不住,泪眼模糊地看着裴星铭,呜咽着说:“我也想早点告诉你们,可是我怕我说了之后你们会接受不了,我怕你们最后一年会区别对待我,我不想被你们当成一个要走的人对待,我想一直和以前一样,和小时候一样,我想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和你们在一起。”
    然而她这句话却成为了压垮司徒朝暮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人都怀念儿时,却再也回不去儿时。
    即便是一起长大的挚友,也有分开的一天。
    好像,所有人都会离开。
    人间总是有别离。
    司徒朝暮突然就崩溃了,掩面痛哭了起来。
    裴星铭的眼眶越发通红,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下颌线紧紧地崩起,不知是在忍耐眼泪,还是在克制情绪。
    他目光复杂,目不转睛地盯着闻铃,似乎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又没有开口,突然迈开了步伐,头也不回地朝着烧烤店的大门走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司徒朝暮她们三个回到车上时,都发现了裴星铭的眼圈是湿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一场,但是她们谁都没有说穿这件事。
    回家的那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寂静极了,令人不敢大口喘气,白天的兴奋与激动一扫而光,仅剩下了死一般的压抑。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十二点了,裴元和司徒庆宇皆感知到了女儿的不对劲,担忧又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司徒朝暮却只是摇了摇头,回答说:“没什么。”
    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闻铃要去j国的消息。
    随后,司徒朝暮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门,换衣,洗澡,钻进了被窝里。
    这一天,也真的很累,累到身心俱疲。
    然而就在她准备闭眼睡觉的时候,手机突然疯狂震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裴星铭大半夜地开始在他们四个人的群里面发疯——
    【闻铃,你他妈跟厅响说这事儿都不跟我说?你跟厅响才认识几年?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老子不配知道你要移民的消息?】
    【你他妈别以为老子会原谅你!!】
    【老子要记恨你一辈子!】
    【等你走那天老子都不会去机场送你!】
    【从今开始你没我这个朋友了!】
    【艹!】
    司徒朝暮却被裴星铭的无能狂怒逗乐了,想了想,也义愤填膺地在群里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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