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对峙,气氛陡然紧张危险。
    太后瞧着那黑压压的玄羽卫,眼皮重重往下压,口吻讽刺,“黎王这是想违抗圣意?”
    “圣意?”陆容淮仔细琢磨了这个词,嘴角不羁上扬,“太后也知晓本王一身逆骨,想拿下本王,先把圣旨拿出来让本王瞧瞧。”
    许太后出宫紧急,哪里顾得上拟旨,不过她相信,就算是拟了圣旨,眼前这狂悖之徒也不会听令。
    更何况,她如今人就站在这儿,代表着天家威严,他竟敢无视她的命令,分明就是不把皇帝和她放在眼里。
    陆容淮谋反之心,已经是摆到明面上给她看了!
    太后焉能忍下这口气,她正要说话,岂料马车里的人却抢先一步开口。
    “太后,本王当初可是奉了你的命令在南境拦截黎王,你怎能出尔反尔要杀本王!”齐王趴在马车里大喊。
    太后脸色微变,她色厉内荏道:“齐王,你在胡说什么!”
    “本王没有胡说,你过河拆桥,见本王拦不住黎王,就想杀了本王,还能把罪名落到黎王头上,你这个毒妇,本王就不该任你摆布!”
    齐王在马车上一路被追杀,早已经吓破了胆,此刻见到太后,一股脑的将恨意发泄出来。
    齐王:“你不仅想本王死,更是一路埋伏派死士暗杀陆容淮,只可惜啊,你派的那些人太无能,连黎王的身都近不了哈哈哈。”
    太后颤抖着抬起手,对身边持箭的禁卫军统领下令,“给本宫杀了这胡言乱语的疯子!”
    齐王哈哈大笑,满脸得意的看着太后。
    他知道陆容淮的暗卫会保护他,不会让他真的丢命。
    然而,他猖狂大笑时忽见陆容淮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微笑。
    那是曾经他每次捉弄陆容淮时,都会被狠狠报复回来的冷漠笑容。
    齐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一刻,箭矢穿过人群,眨眼间又穿过了齐王的心脏,牢牢钉在他身体里。
    齐王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最后,死不瞑目的倒在马车里。
    “死了?”陆灵霜蜷缩在马车角落里,见齐王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她高兴的鼓起掌,“死了好啊,死了好哈哈哈。”
    城门口,众人像是被这尖锐的笑声惊醒,瞬间像水进了油锅,炸起翻天巨响。
    “太后杀了齐王!”
    “齐王死了?!”
    “你听见刚刚齐王说的话了吗?”
    “太后不想让齐王和黎王活着回京,她……”
    “真狠毒啊。”
    “少说两句,当心她连你也杀了。”
    “陛下身子何时能好?怎能让一个毒妇把持朝政,陆国岂不是要毁在她手里。”
    议论声像蚂蚁一样咬噬太后的心,太后回过神来,看着丧命的齐王,一时手脚冰凉。
    她中计了!
    陆容淮故意纵着齐王激怒她,算准了一切,让她当着邺京百姓的面杀了人,沾上冷血残忍的骂名。
    许太后浑身颤抖的去看陆容淮,却见他正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的丑态。
    “众军士听令!”许太后不能放任局面失控,她必须捍卫住皇权,陆氏皇族的江山,只能由她的儿子来继承。
    许太后从袖中拿出传国玉玺,她高高的举起手臂,所有人一瞧见玉玺,急忙跪地磕头,高呼万岁。
    “见此玉玺如见陛下,陛下有令,黎王祸乱朝纲,霸占军权,有不臣之心,恐其摧残陆国江山,陆国儿郎见此人皆可杀之。”
    全场寂静。
    许太后冷冷抬起头,“凡伤黎王者,赏金万两,重创黎王者,食邑千户,进二品官,取黎王首级者,封侯列爵,世袭罔替。”
    “杀了他!”太后振臂高呼。
    “杀!”有一半人被太后所允丰厚报酬蒙蔽心眼,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玄羽卫抽刀迎击,双方开始混战。
    太后往后退了两步,她手臂落下,平静的将玉玺抱在怀里,又扭头看向身边神色焦急的陆容波。
    “小七,你听好了,待会儿母后会自戕,你记得要大声喊叫,就说黎王向本宫射了冷刀,本宫乃他名义上的母亲,他即便抢下了这江山,也永远别想摆脱弑母的罪名。”
    “母后!”陆容波惊呼,瞳孔颤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做。
    “你四皇兄那边……那边本宫也已经安排好了,还有废太子,先前本宫教过你该怎么做,你记住了吗?”
    陆容波嘴唇嗫嗫,“儿臣……记住了。”
    “好。”太后又回头看了眼抱着脑袋缩在一块儿的大臣们,神色嘲讽。
    这些没用的文官,平时一个个在朝堂上吵架厉害的很,真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一个个又同缩头乌龟般躲着不敢出来。
    但这些人留着也好,他们就像那盯着臭鸡蛋的苍蝇,日后定能恶心到陆容淮。
    文人的笔,那可是专戳人痛点的利刃。
    许太后唇角含着算计的笑,抬头望向万里碧空。
    她从袖中摸出那把锋利的短匕,正欲往自己身上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同时,两枚小石子忽地打上她左右两肩,太后痛呼一声,玉玺和匕首纷纷掉落在地,而她的肩膀,麻到无法动弹。
    “母后!”陆容波赶忙扶住她。
    陆容淮收回手,重新揽住楚沅的腰,嘴唇还蹭了蹭那又香又白的嫩颈,被楚沅揪了耳朵后,这才恢复正经,坐直身子看向城门口。
    来的是许知知。
    “都住手!”许知知一身皇后华服,厉色朝混战的士兵喊道。
    陆容淮吹了声哨令,玄羽卫立即抽身后退,毫不恋战。
    反观邺京这边士兵,伤亡比那边严重的多,他们茫然一阵,也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知知?你来做什么?”太后瞧见是她,立刻板起脸呵斥道。
    她早已将这丫头软禁在凤居宫,那些看守侍卫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放人。
    许知知坐在马上,她扭头看向太后,盛装打扮的她看上去娇俏又可爱,眼神还是那么清澈,“母后,臣妾自然是奉命而来的呀。”
    “奉命?奉谁的命?”太后皱眉。
    许知知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她捂着嘴笑起来,乐不可支道:“自然是奉了陛下之命,不然臣妾还能奉谁的命令呢。”
    太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许太傅动作缓慢的走过来,跟太后如出一辙的口吻,“别胡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本宫为何要回去?”许知知居高临下反问她的祖父,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消逝,“本宫是替陛下来传达圣旨,此等重要之事,在太傅口中竟成了胡闹?”
    许太傅也是一愣。
    他从没有听过许知知用这么冷漠疏离的语气跟他说话,想起自从将小孙女嫁入皇宫,他也是许久没见过她,忽略了许多,小女孩心思敏感,也许是心里委屈。
    许太傅缓了缓脸色,再度开口,“知知,祖父只是……”
    “太傅先去旁边歇着吧,本宫还等着宣旨呢,耽误不得。”许知知却不想再听他言,直接一夹马腹,驱马朝陆容淮走去。
    “别过去,危险!”许太傅见她竟是要去找陆容淮,直接喊家丁拦住她。
    然而许知知身后跟随的是陆容泽给她的暗卫,个个身手不错,对付几个家丁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许太后和许太傅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许知知走了过去。
    最后,许知知停在一丈开外,她翻身下马,又往前走了两步。
    “黎王殿下,下马接旨吧。”她仰头脆生生的说道。
    陆容淮坐在马上不动,他垂目审视这个小丫头,轮廓分明的脸看上去越发高深莫测。
    “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许知知背着手,她在原地踱了两圈,不紧不慢的激将,“黎王原来也是个胆小鬼呢,是不是不敢接旨啊?”
    陆容淮抱着楚沅,笑容痞里痞气,“是啊,本王好害怕呀。”
    许知知笑眯眯的,“没事,黎王胆子小,可以让王妃陪您一道接旨。”
    “这么好啊。”黎王哼笑。
    楚沅拍他手背,嗓音轻柔又干净,“好了王爷,别逗她了。”
    许知知立即附和,“就是就是,就知道欺负人,哼。”
    陆容淮:“别蹬鼻子上脸,本王是看在阿沅的面子上下马接你那破圣旨,别磨叽了,赶紧读完滚蛋。”
    许知知翻白眼,“是是是,求您快点接旨吧,我还不想在这大热天里暴晒呢。”
    她一边吐槽,一边从身后侍卫手里捧过沉香木锦盒。
    “黎王接旨。”她收起脸上的玩笑,语气严肃而端庄。
    陆容淮和楚沅对视一眼,掀袍跪下。
    身后大军也随之跪下。
    除了太后,所有人都静默跪着,听候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承大统一载有余,犹记先圣教诲,为王者,当有保民养民之重任,南北祸难积深,朕愧于大道,陷民水火…………古有尧授舜,舜授禹,无不顺应天命,于时有益,今有黎王开复疆宇,一统河山,川岳嘉祥,若拂逆民心,恐灾祸再起,生灵涂炭,予不忍为此,黎王有俯察民心之德,朕今日追踵尧舜,禅位于黎王,钦此!”
    许知知念完禅位诏书,她眼睫微微颤动两下,而后在死一般的安静中抬起眼,笑道:“黎王,接旨吧。”
    “本宫不同意!”太后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呐喊,她从震惊中回过神,疯狂的想冲过来,结果忘记自己两臂酸麻,重重的摔倒在地。
    “太后。”一群人慌张的去扶她。
    “本宫不相信,这诏书一定是假的,泽儿怎么可能会禅位给他,怎么可能!”太后发髻散开,状如恶婆。
    陆容波也傻了,他两眼呆滞的看着许知知手里的圣旨,一时间连太后都忘了扶。
    怎么会这样?
    许知知回身,眨着眼故作天真的问:“这圣旨自然是真的,母后认不出陛下的字迹,也总该认得这玉玺印章吧。”
    “玉玺在本宫手里,这圣旨分明是假的。”太后扭头看了眼被太监捡起来的玉玺,嘶声吼道。
    许知知一摸下巴,面色苦恼,“这就奇怪了,玉玺一直在陛下身边,母后这玉玺又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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