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雅慧叹气:“奴婢们去了东市哪敢进门啊,一年月钱买不起一根簪子。”
    淮安王对此没什么概念,见她们虽这么说着但也不见不高兴,摇摇头不管了。
    过年有吃有喝还经常得赏钱,大家都过得兴高采烈的,心里头热,不觉着天气冷,年节过了,又来了一股倒春寒,光正院就病了好几个。
    云雅慧前期被灵泉水滋养过身体,倒是没病,但因为病了的侍女不能伺候,她忙着安排各处短缺的人手,很是头疼。
    等到忙完,正打算去书斋找一本书看看,就听到几个小丫头一边洒扫一边在议论:
    “春芽还会回来吗?”
    “她娘老子说要去请外头的大夫,再等下去怕烧糊涂了。”
    “不是说人不行了吗?”
    “没这回事,我看是林家的想把女儿送进正院,故意拖着不给春芽看病,盼着春芽不行呢。”
    “林家的也太缺德了。”
    淮安王从京城出来时,带了一位宫中的太医,后来王府又招揽了两个大夫供奉在府中,专门负责王府大小主子的身体。
    王府的下人若是病了,有点人脉的会去找这几个大夫手下的弟子,求一两副药吃着,或者出门办事时自己去看个大夫。
    如果是后宅的侍女,小病避开主子忍忍就过去了,病得重了,就会被挪到专门的院子,或者送回家,等治好了病再回来。负责这一块的婆子正是姓林。
    云雅慧听到这些议论皱眉,若是林家的真的为了私心害人性命,那就不是小事了。小丫头口中的春芽她知道,十四岁的小女孩,在正院收拾花草的,手脚勤快嘴巴也甜,出去时只不过是重感冒而已。
    她脚下一转,往王府西北角而去。
    在王府设置这样一出偏僻远离众人的“隔离所”是府里的太医想出的办法,这样就能避免下人把病气传给主子们,也能给这些下人一个休养生息的去处,进了这里的下人会有大夫带着学徒来诊脉,同时也给了这些学徒实践的地方。
    云雅慧初得知时,还觉得太医这个办法不错,就像在王府建了一个小型住院部。
    这段时间感冒的人多,“住院部”住满了人,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守门的人认出,绽开笑脸迎了过来。
    “锦云姑娘怎么过来了?哎呦,这里病气重,可别过给您了。”
    云雅慧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来看看正院的几个丫头,她们如何了?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个人,活都不知道怎么安排了。”
    婆子一边陪着她给她引路一边说:“正院还愁人不够啊?您要是犯难,再进几个新人不就成了。”
    云雅慧看她一眼:“正院进人是那么简单的?”
    两人正说着话马上要进西边厢房,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她们回头,就看到一个婆子引着一个年轻女子往这里走,另一个守门的婆子正拉着拦着不让她们进。
    云雅慧放下迈门槛的脚步,回身:“这是?”
    陪着云雅慧的婆子脸色一变,气急败坏:“这春芽娘真是失心疯了,竟然把外头不三不四的人带进来!”
    云雅慧看向门口,春芽娘正拉扯着守门婆子争吵:“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的黑心思,你们想要耗死我家春芽好让你家那个尖嘴猴腮的小货进正院,我告诉你们,没门!你们不是说不能看男大夫吗?老娘今天偏偏就叫了女大夫!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烂货……”
    云雅慧对着身边的婆子皱眉:“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第61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8
    云雅慧当场盯着,守门婆子不敢强拦住人,只好把春芽娘放了进来。
    春芽娘也看到了院子里的云雅慧,对着守门婆子冷哼一声,回头笑着对身后的女子说:“大夫,让您见笑了,这边请,我女儿就在里头。”
    那女子点点头,跟着往院里走来。
    云雅慧看向这个背着药箱的年轻姑娘。面容秀气,眼神清亮,微微含笑,见之可亲,刚才两个婆子大吵大闹,她也镇定地站在一边,只等着两人吵出一个结果,不见局促尴尬。
    等到人走得近了,这个女大夫身上的衣裳布料也看得清楚了。虽然花色不时兴,颜色也有些泛白,但却是士族才能穿用的罗锦。
    春芽娘一看到云雅慧就抹着眼泪过来了:“锦云姑娘哦,我们春芽真是遭了罪了。这丫头实在太老实,受了一点冷就实实在在地报病,我当时就骂她没眼色,这么点小病睡一觉就好了,来什么这瘟地方!”
    她一脸心疼加恨铁不成钢,戏做得足足的:“正院里多少事,春芽倒是躲懒出来了,锦云姑娘可不得忙坏了。您瞧瞧现在,小病没养好,反被人摆了一道,性命都要没了!这老天爷没眼啊,一点小毛病就被人钻了空子,那黑心肝烂肚肠的,硬生生抢人前途,大冷天谁不打喷嚏,就一个种花弄草的,能传给谁去,偏要把人送出来,原来都是藏着这个黑心啊!”
    云雅慧见她说得越来越不像,皱眉打断:“好了,主子院里伺候的有病挪出来是规矩,这里也是许太医主持建造的,以前你们有毛病到处瞎撞,现在方便多少事?别揪着点理就到处胡吣。我今天就是来看春芽几人的,该是谁的活,谁也躲不了懒,哪是抓个人就能补上的?好了,您也别骂了,赶紧让大夫去给春芽看看。”
    一番话连消带打,把几人的小心思全都按了下去,也把闹哄哄的局面平息了。
    站在边上的女大夫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云雅慧回以一笑:“让您见笑了。”又看向其中一个婆子,“既然大夫来了,就去给春芽几个都看看,女大夫的确方便一些。”
    婆子脸色悻悻,领着春芽娘和女大夫往里走。
    云雅慧慢慢跟在后面,全程看这位女大夫给大家诊脉看病。
    这个年代,女医非常少,一般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学一些粗浅的医术,给附近的女子看一些不能言说的病,而这样的女子还会因为做这种抛头露面的行当,地位不怎么高。真正官府挂了号行医的,都是男子,医术也多是传男不传女。
    云雅慧对这位女大夫挺好奇的,看穿着像个家道中落的士族女子,但即便这样的人家,女子也不会出来行医,更何况,这位大夫看上去至少十七八岁了,这个年纪,大多已经嫁人或者在家待嫁,她的爹娘竟然如此开明,允许女儿走街串巷行医?
    “府上都有药的吧?”女大夫看诊完,掏出纸笔准备写方子。
    云雅慧应声:“有,普通药材都可以配,您尽量按民间方来。”
    女大夫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落笔写药方。
    有的大夫开方子会因病人家境而异,一样的病,穷人的方子多廉价药材,而富人的方子则可以挑一些昂贵、药性更合适的,虽然药方不同,起效有差别,但是最终还是能把病去了。
    这类大夫大多是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才会练就这一身本事,像长期供奉富贵人家的大夫太医,医治穷人时就远远比不上乡间大夫。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比普通小官家千金还气派,难缠的王府婆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却知道民间和王府里的方子不同。
    女大夫写完药方递给云雅慧:“你看看可行?”
    云雅慧很快浏览了一遍,对这位姑娘的医术心中有数,目光更诚恳了一些:“劳烦您了。”
    女大夫微微一笑:“份内之事。”这一笑,如江南春水缓缓推开,竟有一份惊艳之感。
    等送走了人,云雅慧叫走了春芽娘问这位女大夫的情况。
    “是城外赵家的姑娘,她爹是个举人,祖上也做过官。谁知道这父女俩这脑子不知怎么坏了,当爹的不当官到处行医看病,这赵姑娘跟着爹东奔西跑也坏了性子,快二十岁了还不嫁人,天天抛头露面给人看病,早知道锦云姑娘来了我就不找她了,到底还是咱们府里的大夫们放心。”
    云雅慧冷下脸:“赵姑娘不怕麻烦上身进王府给春芽看诊,尽心尽力为病人考虑,你却背后如此说嘴?王府的大夫是好,却是给主子们看病的,论得上你家春芽?赵姑娘医术半点不差,能请到她是你的运气,以后别在外头说这种话,丢的是王府的脸。”
    春芽娘马屁拍到马腿上,唯唯诺诺应是,不敢再说话。
    云雅慧让小丫头拿了药方去给春芽几个抓药,也不理会春芽娘,转身回了正院。
    正院里,淮安王正好回来了,和他的贴身内侍说着话。
    “出京那年看着身子还不错,上回回京给父皇祝寿我记得人还胖了一些。”
    “王爷也别这么早发愁,可能只是这么一说,这一南一北路途遥远,江水都没化冻,常人都觉得难熬。”
    云雅慧本想重新退出去,刚好被抬头的淮安王见到了,招招手:“给本王沏个茶。”
    云雅慧应是,掀开帘子出门,看了一眼伺候在外边的翡翠。
    翡翠缩缩脖子,跟着她进了侧殿茶水间,一边帮忙一边解释:“王爷进来神色很不高兴,我……”
    云雅慧煮上茶水,空下来接上话:“怕上去触霉头?”
    翡翠小鸡啄米点头。
    云雅慧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的脑门:“你怎么不想着,看你们这些伺候的人这么没眼色,王爷会怒上加怒?”
    翡翠嘿嘿笑:“王爷脾气好,不会的。”
    云雅慧白了她一眼,严肃了神色:“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指望着主子脾气好宽恕你伺候不周,现在你是不会被罚,他日却有更周全的人顶了你的位子,让你想挨主子骂都没了机会。”
    翡翠悚然一惊,没了嬉笑之色,诺诺应是。
    茶水开了,云雅慧行云流水地温杯、醒茶、泡茶……几道工序后,端着正适合淮安王口感的茶水进了正屋。
    里头还在说着。
    “……人是厚道……”
    云雅慧不知道这是在说谁,为了保持主仆之间合适的距离,她也没像原主那样事事掺和,上了茶就要拿着托盘退下。
    淮安王又叫住了她:“你也来听听,要是人真的来了,少不得派人手过去照顾。”
    云雅慧这下不得不问了:“是哪位主子要来?”
    淮安王道:“是本王六弟,京城传来消息,去年冬天六弟身子又不好了,太医建议他到南边温养,这不,父皇就想到淮安了,听母妃说,提了好几次要把人送到本王这来。”
    六皇子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年纪也比其他几个皇子都小。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中年后期精子差,六皇子前头两个小皇子都没立住,所以六皇子病歪歪长到三岁,皇帝对他就万分疼爱,唯恐这个幺儿出什么差错。
    不过……
    “奴婢记得六皇子十岁后身子骨好了不少。”
    淮安王叹气:“底子还是虚的,前年听说父皇有给他选皇子妃的打算,现在也都打消了念头,去年冬天,说是床上躺了大半日子。”
    云雅慧惊讶:“竟是这么严重了?”她看向情绪有些复杂的淮安王,“那王爷的想法是……”
    淮安王叹气:“本王和小六关系不错,倒也不怕他来做客,但是这么个情况,万一……”
    云雅慧了然,这是怕万一六皇子在南边出事,皇帝会对淮安王心里有疙瘩,甚至怪罪他没照顾好人,更有甚者,还可能被人当作把柄利用,成为攻击淮安王的武器。
    虽然淮安王在封地过得逍遥自在,但是毕竟是藩王,和中央的关系有些微妙,他没有大的野心,最期盼的自然是和上头搞好关系,多弄点实惠给淮安。
    淮安王惆怅完还是吩咐了云雅慧:“你可以先看起来有没有适合照顾病人的侍女,万一人来了,也不至于找不到靠谱的人手。”
    这是正理,虽然六皇子来了这边肯定会带伺候的人,但是淮安王府必然要安排人手过去,这些人可不能随便,不然闯了大祸,整个淮安王都要背锅。
    云雅慧认真应下。
    虽然倒春寒依旧冻得南边的人们裹着大棉袄,但是江水渐渐消融,南北的船只重新航行,六皇子南下养病这事也铁板钉钉了。
    与此同时,虽然六皇子还没成婚,但皇帝提前册封了小儿子,和其他几个以地名为封号的皇兄不同,六皇子的封号是“景祥王”,寓意吉利吉祥,封地为南梁,在淮安边上,同样是江南富庶地,环境经济都只强不弱。
    淮安王得知后心里是泛酸的,但想到六皇子那个病歪歪的身子,不仅自己享不了几年福,连子孙后代都可能留不下,这封地到最后还是归朝廷所有。
    这么一想,酸味没了,反而对六皇子多了几分同情,还嘱咐王和云雅慧把六皇子养病的院子收拾好一些,务必让对方住得舒心。
    按照封地建造王府的进度,六皇子至少要在淮安这边住两年,更别提皇帝下了命令,六皇子的王府要精心建造,适合六皇子休养身体,需要的年头绝不会少,反而会更长。
    云雅慧一边忙着做迎接六皇子的准备工作,一边想起前世的事情。
    当时六皇子也是这个时候来的,身子骨是真的不好,冷了热了都会难受,特别容易伤风感冒,在南边住了半年后渐渐好了一些。后来可能觉得住在淮安王府太过麻烦皇兄,他身子好一些后搬去了别院,过了两年多,南梁的王府建造好了,他就去了封地。
    原主和六皇子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一个是兄长的小妾一个是弟弟,六皇子不怎么和原主说话,让本打算拉拢感情的原主有些挫败恼怒,除了头几回给他喝了几滴灵泉水,后来再也没帮过他,他走后,原主更是将此人抛在了脑后。
    所以云雅慧回忆起来,并没有太多六皇子的记忆,只记得人很瘦,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这些倒也不重要,虽然忙了好一阵,但忙里偷闲,她还有时间去书斋借阅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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