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言:“嗯……”应完才觉出不对,又找补,“没,东西太多,一时半而收拾不过来,反正也不着急,慢慢整理。”
    贺涵元点头:“也是,反正这侯府皇子府就我们两个主子,事情少得很,后院的事情也都由你做主,你怎么轻松、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梁修言听到“后院的事情都由你做主”,心里高兴了一下,说话也自在了一些:“好,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贺涵元笑:“都是你的嫁妆,自然你自己做主,不用管我怎么想――来,别站着了,忙了半天,累不累?坐下歇歇。”
    梁修言抿唇笑,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贺涵元拿着书歪着身子靠在靠垫上,梁修言和她隔着一张矮茶几,只坐了半个身子,还腰背挺直,可谓是正襟危坐。
    贺涵元看出他拘束,只当未见,和他闲聊:“这熏香你闻得惯吗?是我好友自制的,若是闻着不舒服告诉我,我换一个。”
    梁修言仔细闻了闻,摇摇头:“还好,闻着挺醒神的。”
    “说对了,这就是醒神用的哈哈。”贺涵元掀开香炉的盖子给他看,“我有一好友林焕文,喜好制香,这香是她刚做的,用在书房最好,提神醒脑。你在宫里熏香吗?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香料?焕文那里什么熏香都有,下回我帮你讨些回来。”
    梁修言拽了拽袖子,微笑:“一般用的沉香,也不常用。”岂止,他那里,熏香最大的作用便是熏衣裳,其余时候,他很少想起去摆弄这东西,有时候宁可开了窗通风更觉得舒服。
    “沉香……”贺涵元放下书本,“沉香也有好多种,我收藏了不少,你要不要看看?”
    梁修言有些紧张,怕露拙,但是又想要努力跟上她的喜好,想多了解她的世界。
    “……好。”
    贺涵元招呼他跟上自己,兴冲冲地去多宝阁翻收藏的香料。
    熏香是婧国贵族女子的雅趣之一,制香调香在文人雅士之间十分流行,不管原主还是现在的贺涵元,同样对此甚有兴趣,原主收集了很多款熏香,贺涵元来了以后,收集了更多……
    如今,她一一拿出来给梁修言介绍,仿佛献宝似的。
    “这是冰片,又不全是,你闻闻,能闻出什么不同吗?”说到自己宝贝的香,还会凑到梁修言鼻下,让他感受一下。
    梁修言却是对香料十分不熟,九成分辨不出来。
    贺涵元又拿出了沉香,沉香在熏香中可以说是一个总类,光按照香的上品下品,沉香就能分出好几种,更遑论自己调香后,种类更多。
    她拿了几个上品常见的给梁修言:“你日常用的是这种吗?或者这里有哪个喜欢的?回头我们屋里就用你挑的。”
    梁修言只觉得每个都差不多,但是又怕里头门道多,自己选错了丢人,拿了她说的“日常用的”胡乱说:“就这种吧。”
    ?贺涵元似乎没看出他的局促,笑呵呵地说:“好啊,晚上我们就试试?看看修言挑的香好不好用。”
    梁修言放松下来,抿唇浅笑,他喜欢她说“我们”,这样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她划在圈子里的,是自己人。
    一次性把玩太多熏香,身上沾了各种味道,太杂,贺涵元灵敏的鼻子闻着很难受,晚膳前先进了内室换衣服。
    梁修言想进去伺候,被她阻止:“修言也去换一身吧,这味道太杂了,下回再不一股脑献宝了。”
    梁修言被她懊恼的样子逗笑,虽然他根本闻不出来,但还是乖乖喊了内侍伺候更衣。
    更衣的时候,梁修言捡起换下的衣服凑在鼻子前闻了闻,还是问不出所谓的“杂味”,又让菊香闻,菊香跟着摇头。
    梁修言叹了一口气:“菊香,你找刘叔问问,我们的人中有没有懂熏香的?或者……我想学制香……有没有师傅能教我?”
    菊香:“您怎么想学这个了?您以前不是不喜欢熏香吗?嫌弃味儿太重。”
    梁修言抿唇:“让你去就去。”
    菊香见状不追问了,乖乖点头:“奴知道了。”
    相处之中,梁修言表情太少,表达喜恶的时候也很少,所以只和人相处了不到一天的贺涵元并没有看出梁修言不喜欢熏香,更衣的时候还在想着,梁修言对香料的确不太懂,若是他喜欢的话,可以培养培养这个共同爱好,促进彼此的了解和交流。
    想完了香,又琢磨还有什么可以交流的,那人低眉顺眼的,看着好摆弄,但是又很难摸准他心里到底什么想法。
    她摸了摸衣服上精致的绣纹,他擅长刺绣,要不下次聊刺绣的话题?
    对于自己擅长的东西,话应该会多一些。
    各自琢磨的新婚夫妻,换了衣服出来又是相敬如宾的模样,并肩一道去了前厅用膳。
    晚膳是刘内监安排的,他是个很机灵的人,事先打听了贺涵元的喜好,新婚第一餐,整治出一桌两位主子都满意的菜肴,温了一壶果酒,等到两位主子入座,又安排下人们全都退下,不打扰他们共处。
    贺涵元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笑了一下:“刚才那位年长的内侍,是你的总领内监吗?”
    梁修言按照规矩,提筷子给妻主布菜,听到这话,放下手回答:“对,是刘叔,他是我们订婚后爹爹――俪夫郎送来的,以前在云霞殿当差。”
    云霞殿便是俪夫郎住的宫殿,也就是说,俪夫郎在儿子订婚后送了一个总领内监给儿子,帮儿子婚后管理皇子府。
    “无妨,在我们自己家中,你原来怎么称呼便依旧怎么称呼吧。”贺涵元有些意外三皇子对俪夫郎直呼爹爹,发现皇帝对俪夫郎的宠爱甚于她的想象。
    梁修言浅笑:“好。”
    贺涵元握住他的手腕,让他不要再忙着布菜:“就你我二人,管那些规矩作甚?来,好好坐着,一起用饭。”
    她说的每句话都让梁修言心头温暖,婚后的忐忑似乎在不停往下退去。
    而梁修言每一次小心翼翼认认真真、皇子之身努力想如世俗夫郎那样服侍妻主时,贺涵元便心软一次,骂原主一次。
    当一个人,抱着满心期待,计划用最低的姿态和你认认真真过日子,结果你洞房夜消失,日日消失,夜夜消失,直接将娶进门的皇子视如不见,日日在外高声颂扬另一个有妇之夫,那些日子,梁修言怎么过的?
    “你怎么吃得这么少?”贺涵元刚吃了一半,就见到梁修言几乎停下没怎么动筷了。
    梁修言轻声说:“已是比往日多了。”
    贺涵元将信将疑:“我知道你们男子在家中都要克制饮食,你都嫁给我了,不用管那么多啦,想吃就吃。”
    说着,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空空的碗里。
    梁修言连忙捧住碗,心里微甜又有些犯难,但没犹豫多久,便夹起肉小口小口吃了。
    贺涵元看他这模样,总觉得像被虐待了的小可怜,一边自己吃饭,一边三不五时给他夹一筷子:“多少吃点嘛,陪陪我,我一人动筷太过寂寞,胃口都没了。”
    于是,梁修言便慢慢地陪着她吃,吃到最后,生生吃了从前一顿半的量,把自己吃撑了。
    他还不好意思说……
    饭后,贺涵元邀他一起散步,走了一圈便回屋就着烛光看书,梁修言没事做,拿了绣棚在边上刺绣,贺涵元怕他伤眼睛,拉着他闲聊,见他手上活不停,便吹了灯喊他上床睡觉。
    贺涵元倒是一片好意,梁修言却是苦恼不堪了。
    他这一晚上,大半时间是坐着的,晚膳吃得太撑根本没消化,如今被贺涵元拉着睡下,哪里睡得着,只觉得胃部跟石头似的发硬,撑得人难受。
    人难受了就没法安静躺着不动。
    贺涵元今天不困,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修言,你不舒服吗?”
    梁修言微微起身:“我睡不着,稍稍坐会儿。”若不是他今日睡在了里头,他都想下地走走。
    贺涵元跟着坐起来,点了蜡烛查看他脸色:“若是身体不适不要忍着。”
    梁修言刚想说没事,胃里蠕动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他立刻捂住了嘴,不敢看贺涵元。
    贺涵元一愣,见他羞愤的样子,想起前世现代网上说的,刚恋爱的情侣打嗝都要躲起来不让对方听见……
    顿时噗嗤笑了出来。
    第476章 白月光18
    “是积食了?”
    梁修言垂着脑袋不吭声。
    贺涵元笑得不行,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梁修言本以为她在嘲笑自己,结果脑门一痛,猝不及防,他惊得瞪大了眼睛看向大笑的人。
    圆溜溜的眼睛,里头都是惊诧和慌张,仿佛被提着脖子揪起来的小狗,呜呜地看着你。
    贺涵元:“实在吃不下就别吃了,你当真拒绝不吃,我也不会逼你呀。还有吃撑了怎么不和我说,多去院子逛一逛散散步也能缓解一些,我刚是怕你冷了才早早回屋了,你想再走走,告诉我,我乐得听从。”
    梁修言瞪着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这一句句的,听着好像的确是他错了。
    贺涵元伸手覆上他的胃部:“现在是胃胀吗?痛不痛?我帮你揉揉。”
    梁修言脸刷地热了,身子绷得紧紧的。
    “放松些,别紧张。”贺涵元坐过去,将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处,照着经验手法在他胃部绕圈揉,帮助胃部蠕动消化。
    揉了一会儿,姿势太累,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人揽到怀里,又将被子在他肩头掖了掖:“秋夜露寒,下地容易着凉,我先帮你揉揉,要是缓解了便好,不行再穿衣下地走几圈。”
    梁修言:“……嗯。”心跳好像越来越快了,胃里神奇地没那么难受了,但是他依旧小心地不着痕迹地往她的身上靠了靠,以便她揉得更顺手些。
    积食的小意外,让新婚的二人彼此贴着对方睡着了,这是她们第二个同床的夜晚。
    早上醒来,梁修言和前一天一样,随意披上一件外袍便服侍贺涵元穿衣。
    贺涵元拒绝了一回,发现他一脸无措失落,似乎误会了什么,想了想,张开双手笑眯眯看着他:“穿衣我倒是会,就是腰带不会系,夫郎帮我系一系腰带?”
    还在失落妻主不肯让自己近身服侍,纠结这到底是体谅还是嫌弃的梁修言闻声看去,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先听话地拿了腰带要上去帮忙……等走到跟前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调戏自己吧?
    梁修言进退两难,偷偷抬眼去看贺涵元。
    贺涵元故意露出一副等你上钩的表情,笑嘻嘻地看着他。
    梁修言脸一红,兔子似的快速垂下头。
    贺涵元暗笑,心道:好话你不信,这样你总不犟――
    还没想完,胸前贴上一人,一双手从她背后环过又快速离开,他极浅极浅的呼吸划过她的锁骨继而远去,腰上微微一紧,腰带系上了。
    贺涵元抬着下巴偷偷垂眼去看他,只看到黑乎乎的头顶以及两只露出来的通红的耳朵……咳……失策。
    梁修言系完腰带,垂着头快速走了,自顾自穿衣束发。
    贺涵元摸摸鼻子,整整衣服:“我喊菊香来给你梳妆。”
    “嗯。”
    贺涵元赶紧走了出去。
    新婚休假三天,今日是最后一天,二人郑重装扮好后,进宫拜见皇帝和皇夫。
    皇夫是个微微圆脸的中年男子,气质温和,说话得体,若是抛掉早之前的种种谣言,单今日所见,贺涵元几乎看不出皇夫对梁修言无视十九年,反而像养育了这个儿子十九年,对他种种性情了若指掌,犹如亲生。
    在皇帝皇夫面前,梁修言更加沉默,除了必要间断的回答,其余一律都是“是”“嗯”“好”……
    礼仪结束后,皇帝单独留下夫妻二人,让皇夫自行回宫,皇夫嘴角挂了一丝冷笑,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贺涵元猜测和俪夫郎有关,果然,没多久,俪夫郎便在外求见。
    这位俪夫郎五官精致,身材纤细,气质清雅脱俗,仿佛前世里的文弱美书生。他说话声音十分动听,明明措辞差了皇夫许多,却让人听着悦耳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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