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衬衣后腰处,西裤屁股处,几乎被玻璃割成了布块,连内裤也不能幸免,裤子不显色,但浅色衣服上满是斑斑血迹,不少碎玻璃渣还扎在他的皮肤里,十分凄惨狼狈。
    江乐皱眉抿唇,憋住笑意,正给司机打电话的冯卓铖看她那样就来气,“装,再装。江乐,你有没有良心?”
    江乐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冯卓铖抓起一旁的干衣服扔在她头上。
    凌晨三四点的医院急诊门可罗雀,江乐坐在一旁,等医生给冯卓铖清创、上药、贴纱布。
    有几处较深的伤口要缝针,医生操作时,江乐起身往外走。
    冯卓铖扭头看她,“你又想去哪?”
    “买水。”江乐说,“有点渴了。”
    她给冯卓铖也带了一瓶,因为他只能趴着,还贴心地准备了吸管。
    冯卓铖喝完,照样没什么好脸色,他不准江乐离开他视线。
    “没照顾到我好之前,你哪也不许去。”
    “哦。”
    她本来也没想走。
    冯卓铖当天就带着江乐飞去了港城,车辆沿着公路蜿蜒开上群山中的一座,停在山顶一幢现代风的独立别墅前。
    说是让她当护工,冯卓铖根本没下车,将她放下便扬长而去。
    一连几天,偌大一栋房子,除了零星几个沉默寡言的佣工,只有江乐孤零零一人。
    冯卓铖早出晚归,碰面了也不理她。
    二楼大片的落地窗外,是茵茵草地和郁郁葱葱的林木,周边一点建筑也无,宛如与世隔绝。
    江乐作息规律,三餐得宜,每日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听课阅读,并不往冯卓铖跟前凑。
    冯卓铖深夜回来,上楼经过转角时,脚步一顿。
    柔和光源下,江乐伏在靠枕上睡着了。
    冯卓铖看着她安睡的模样,有点牙痒痒,他捡起掉落在地的书,扔在她身上。
    他没想好要拿她怎么办,才这么干晾着她。可这人自得其乐得很,只有他的情绪会被轻易牵动,轻易激怒。
    他可以说服自己原谅她。
    江乐二十来年的成长,从未和任何人结成心灵上的亲密关系。她可以毫不留恋地舍弃任何人,包括他。
    他如果受不了,受不了别受。
    冯卓铖每天出门时在想,他不是非她不可,却每晚回到这儿,回到她面前。
    他受得了。
    江乐被书砸醒,撑着沙发坐起,仰脸看向冯卓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她玩笑道:“冯总,你在关我禁闭吗?”
    冯卓铖:“说你错了。”
    江乐从善如流:“我错了。”
    冯卓铖脸色更沉,“软骨头。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阳奉阴违,口蜜腹剑,江乐一贯的德行,她又敷衍他。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江乐奇怪道,“我没错?”
    “你不就是这么想的?”
    冯卓铖一边说一边将人捞起平放在腿上,朝她屁股重重打了一巴掌。他是想狠狠教训她一顿,谁料江乐出口便是呻.吟,冯卓铖几乎是瞬间就起了反应,他气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打了几下实在打不下去。
    江乐听见动静,回头关心道:“你伤还没好吧?”
    冯卓铖冷冷道:“不用你费心。”
    冯卓铖剥她裤子的力度丝毫称不上温柔,他就没打算温柔,有什么用,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他对谁这么有求必应过,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心力,她却如此可恨,冯卓铖眼前无法自控地闪过旅馆狼藉的地面,胸前一滞,手上越发没轻没重。
    他不让她好过,江乐会让自己好过,再粗暴的动作在契合的肢体交缠中都变了味道。
    对立的情绪在快感冲击下逐渐消散,然而极致的畅快过后,是加倍袭来的不甘,冯卓铖从后她揽住她的腰,恨恨道:“我对你不好吗?江乐,你为什么这么贪心?”
    你要多少人的爱才满足?
    后半句话没有问出口。冯卓铖的心中有答案。
    江乐没有多少人的爱。她连父母的爱都不曾获得。没有得过真心的人没有真心,也不认为别人有,更不在乎真心是否持久。
    “其实我不明白。”江乐翻身与他对视,懒洋洋道:“冯卓铖,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从那夜近乎失常的爆发到摔倒,再到近日种种,江乐并不迟钝,她只是觉得新鲜稀奇。
    冯卓铖微讽反问:“你在乎吗?”
    “你之前因为好玩,拿我逗人开心时在乎我吗?”
    “你想说什么。”
    江乐勾唇一笑,“冯总,人心易变,谁知道明年这个时候会怎么样,你说是不是?”
    冯卓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半晌。
    江乐自始至终就是这样玩乐的态度。
    他应该更有耐心。
    同样有耐心的还有孙康。
    在得知孙康也会赴美交换、且就在距哥大一小时车程的普林斯顿时,冯卓铖都要气笑了,两人这么难舍难分、如影随形,任谁看都要觉得江乐和孙康才是命定的天生一对,强求的是他。
    一次fa牵头的饭局上,孙康外出时好巧不巧,在走廊碰见冯卓铖,擦肩而过的刹那,孙康忽然开口:“你以为你是赢家吗?”
    冯卓铖停住脚步,退后一步看他。
    孙康对江乐的占有欲一直藏得很好,他要江乐属于她,可他现在做不到。没关系,江乐和冯卓铖、和别的任何男人纠缠都无所谓,他并不计较一时,哪怕她和人结婚、生子,他都不觉得是终点。
    他了解江乐。江乐骨子里就不是会落在某个巢穴安定余生的人,只要她的心不定,他就可以等,可以忍,可以一步一步,丰满羽翼,无休止地等下去。人生如此漫长,他总会等到的。
    那日清晨,在漳卢,他出海回来,等待他的是收拾齐整的空落房间和手机上她离去的信息。他在床上枯坐半天,抹了把脸,去海边无人处吼了不知多久。
    然而他以为发泄出去的情绪,在见到冯卓铖的瞬间再次郁结在胸,以至于忍不住出言挑衅。
    孙康:“你以为她爱你吗?她只是利用你满足欲望罢了。”
    冯卓铖并未被激怒,他嗤笑一声,平静道:“好过你除了床上几分钟,对她毫无用处。”
    孙康捏拳,盯着他的眼神似有火山喷发:“别得意。一生何其漫长,你以为她能和你白头偕老?他日不再需要你,你照样会被一脚踢开。”
    “放心。”冯卓铖冷脸一笑,迈步离开,“金婚一定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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