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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学校,其他室友围过来,关切地问:“是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一问,小年“哇”的一声哭出来。
    问的那个室友瞪大了眼,不知道哪里惹到她,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小年往课桌上一趴,埋头哭。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听见哭声,有的围拢过来,有的虽仍在座位上,但悄悄竖起了耳朵听动静。
    室友有些着急,猜测:“生病了?”
    小年哭得一抽一抽的。
    室友眨了眨眼,见她哭得那样伤心,连班长和副班长都是难得的沉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隐隐有一个不幸的猜测,着急地问:“难道是……人没了?”
    越猜越悲伤了!
    “呸呸呸,”曹红药赶紧解释,“阿晶好好的,只是……”
    她叹了口气,尽量长话短说,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一下,异样的沉默传染到全班同学了。
    刘黎很是烦躁,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敲敲:“差不多可以了,别搞得跟哭丧一样,不吉利。”
    小年猛地抬起头,盯着她。
    刘黎已经做好了和小年干架的准备,正等着她跟墨鱼一样往外喷难听话呢,谁知小年说出口的却带点哀求的意思:“刘黎,你能不能帮帮她呀?”
    “我怎么帮啊?那是四百,不是四十!”
    一直皱着眉的曹红药提议:“倘若我们班上每个人凑一凑呢?她到底是我们的同学。”
    刘黎抿了抿嘴:“我倒是能拿个五块出来,可其他人呢?能拿一块两块都顶天了。”
    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小年擦了擦脸,不知说什么好,扭头求助陈兰君。
    “兰姐!”小年委委屈屈地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陈兰君背对众人,立在窗下,闻言回首。
    “四百块,真要挣,也不难。”她抬起眼,目光从小年、曹红药、刘黎和其他纷纷说着要帮忙的同学身上一一扫过。
    “只是,需要大家一起帮忙,而且会有风险。”
    “你们愿意吗?”
    第26章
    陈兰君整整思考了一路。
    各种她曾经听说过的, 在这个年代可行的赚钱路子——甚至是一些非法的,她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剔除掉需要长时间布局的, 再剔除一些需要高成本的,能够剩下的寥寥无几。
    她需要找到这样一门生意, 投入少、来钱快、不能太复杂,最好还是阿晶本人擅长的, 这样以后就算同学们退出了, 她也能一个人做这门生意,维持生计。
    这样一想,将复习资料扩大化的念头就不合适了。还是得找新的,适合阿金做的生意。毕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想来想去, 陈兰君将目光停留在了小年的手套上。
    那是阿晶送她的手套,说是阿晶自己动手编织而成的。以陈兰君的挑剔眼光去看, 阿晶的手艺活不错,虽然用的毛线能看得出比较廉价,但是编织的很密实, 至少一看上去是美观的。
    擅长编织啊。
    陈兰君若有所悟, 开始在记忆里翻箱倒柜,还真让她想起一件事情。
    大概是今年冬天的时候,县里会忽然掀起一股带帽子的潮流, 那时候陈兰君虽然在乡下教书,按理乡下学校说不是追赶潮流的地方, 但仍然能看见一两个小女孩, 戴着新帽子,美滋滋的来上学。
    从前, 县里戴帽子的人,多半戴的是军绿色的帽子,样式比较老气。然而像小女孩头顶上的帽子样式,是陈兰君见所未见的。
    陈兰君感到奇怪,多嘴问了一句:“你这帽子挺好看的,怎么想着戴这个?”
    小女孩很热情,抢着说:“老师,老师,你看了那电影吗?那里面的女主人公就是带这样的帽子。”
    “什么电影啊?”
    “《简爱》!”
    在电视机尚未发达、收音机也不能做到家家普及的年代,于县城乡村而言,最容易接触到的艺术形式反而是放电影。县里的电影院无论放什么,都能坐得满满当当。乡村里,只要是农闲的时候,隔上十天半个月,准会有电影放映员带着一盘胶带,在村口晒谷坪里支起一张大白布当作荧幕,放电影。
    家家户户提着板凳,早早地去抢占位置。电影内容,无论是情节、还是男女主人公的穿衣打扮,都会成为大家的谈资,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简爱》的小说,陈兰君读过;可电影,她却没看过。据说是因为开放了,电影解禁了,特意引进的西方影片。
    那个周末,陈兰君久违地去了县城,独自买了一张电影票,去看《简爱》。
    故事情节与小说差别不大,一个身世坎坷的女孩子,即使面对各种磨难,依旧追求自由与尊严的故事。
    当影评上的“简爱”出现,坐在陈兰君座位的一对女孩子兴奋地说:“你看,‘简爱帽’是不是很漂亮!”
    陈兰君恍然大悟,原来这种大宽檐女帽就叫“简爱帽”。
    算算时间,那部电影即将上映。
    这是个机会。
    陈兰君开始思考起执行的问题,她一向习惯从结果倒推,再来分解任务。
    需要赚到四百元,不,以防万一,要备一些余量,那么得以赚到五百元为目标。
    光靠同班同学的捐助,顶天了凑个一百来块,剩下的还有小四百块的缺口。
    时间很紧,陈兰君特意问了,一个月之内,阿晶的奶奶必须做手术,否则就是回天乏术。
    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凑齐这些钱,说实话,仅凭他和曹红药、刘黎、小年等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得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
    对于陈兰君等人来说,能依仗的力量即是班集体。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同学们会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或者即是心里同情、但考虑到要备考,还是爱莫能助。
    然而她没有料到,当她提起需要同学们的帮助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我们是一个温暖的班集体,”连一向保守的乖乖学生曹红药,都说,“是同学,也是同志,阿晶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有风险,就冒风险。”
    “对!先烈能为战友堵抢眼、炸碉堡,我们为同学冒一点风险,有何不可!”这是拍桌子的小年。
    “没错,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这是郑重点头的刘黎。
    “只要能帮到阿晶,我愿意。”这是一个同学。
    “我也愿意!”这是另一个同学。
    ……
    一张又一张年轻的脸庞,或许稚嫩,但真诚。
    陈兰君缓缓笑起来:“那么,拜托了,各位同志!”
    简爱帽的制作,重点在于在做出宽宽的帽檐。
    原版的工艺,大概是毛毡?陈兰君等人暂时弄不到,只求依葫芦画瓢仿个形状出来。
    在确定电影院一周后会上映这部电影之后,陈兰君开始了她的计划——卖帽子之类的物品。
    给的理由是:冬天到了,今年冬天比较冷,我们可以织出好看的帽子卖,买的一定很多。
    陈兰君、刘黎、曹红药、小年几个私下里凑了些份子钱去买毛线,小年竟然拿出了五块钱。私下里,她找到陈兰君,颇有些不好意思,变扭地说:“我错了,阿兰,我承认我有偷偷把复习资料借给别人抄,五毛钱一次。”
    陈兰君哭笑不得,轻轻拍了她一下,把这事揭过了。
    拿了钱,买了一些原材料,例如毛线、棉线之类的,也有同学把家里的钩针带过来的,这东西容易做,总之在一天之内把东西凑齐了。
    而后,她组织全班女生在课余时间织帽子、织手套、织围巾。
    这东西一旦上手,其实也费不了什么神,只要熟练了,甚至能把书摊在眼前,背着书,手上功夫却不停,依旧织东西。
    女同学们都开始忙碌起来,男同学还没分到活儿,就有些急。班上的体育委员,一个叫阿力的男生找到陈兰君:“都是同学,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坐在一旁缠毛线的阿年闻言,开玩笑道:“你们男生一个一个笨手笨脚的,哪里做得了编织。”
    “我们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阿力辩解道,“再说了,你有你的优点,我也有我的优点。”
    “你有什么优点,傻大个?”
    “我跑得快!”
    “跑得快算什么优点?”
    陈兰君忽然插一句嘴:“跑得快……也可以是优点。”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技能,非常适合摆摊。远远看见“打办”的人,将铺在地上的垫布利落一收起,往肩上一背,撒丫子就跑,只要跑得够快,“打办”的人就追不上。
    她特意挑了几个跑得快的男同学,给他们传授秘密功法。
    操场边的沙坑,陈兰君拣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喏,这个是分布图。”
    横线就代表街,火柴人就代表人。
    陈兰君用树枝指一个火柴人:“这个同学呢,就是专门在街口放风的。一旦他瞧见远处有‘打办’的人,就会高喊,‘落雨了,收衣服!’”
    “一听见这个声音,把垫布收起来,拔腿就跑,清楚吗?”
    阿力等人点点头,以记考试重点的态度记住了。
    陈兰君又考了他们几次,见大家都记住“落雨了,收衣服”的口号,便进行下一步,教他们快速打包物品技能,和提前选择逃跑路线。
    ……总之,听起来有些不正经。
    一些不那么能跑的男同学,本着“有一份光、发一份热”的态度,以极大的热情加入编织组。
    整个班级,课余放学后,人人都有事做。
    这样明显的动静,科任老师或许能被糊弄过去,但作为班主任的秦老师是很难糊弄的。
    没两天,秦老师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她分别找曹红药和刘黎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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