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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顾神医来了一趟青山寨,给慕云柠诊治过,重新开了药方,叮嘱她需得再静养几个月方为妥当。
    慕云柠原本打算,等过了年再去看慕羽峥,可临到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云中城。
    裴定谋想起顾神医的叮嘱,有些担心:“娘子,你这还没好利索呢,骑马这么一颠,能行吗?”
    青山寨上只有那种拉货的马车,没有车厢,不然还可以坐车去。
    慕云柠系着大氅的带子:“死不了,不是还有你呢嘛。”
    一听这信任十足的话,裴定谋便笑了:“娘子你要这样说,那我绝对不能让你失望,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备马。”
    慕云柠扯了扯裴定谋的领子:“你也穿厚点儿。”
    裴定谋笑着应好,去柜子里翻出一件大氅,往身上一披,急匆匆出门。
    好一阵子才折返回来,往慕云柠手里塞了个圆卜隆冬还有些沉的包裹:“娘子你拿着,路上捂手。”
    慕云柠摸着那热乎乎还有些烫手的包袱,好奇问:“这里边是什么?”
    裴定谋笑着说:“陶罐,里面放了炭火。”
    慕云柠好奇,掀开包袱一角,果然是个陶罐。
    想起宫中那些画着精致花朵的暖手炉,再看看手里这个,莫名的,她心情突然很好,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吧。”
    两人正往外走,就听外头传来熊婶的震天咆哮:“裴老三,你个败家玩意,那么多罐子你不拿,你非得把我腌咸菜的罐子倒出来,那咸菜撒地上一半。”
    裴定谋立马把已经开了个缝的门关上,转身把门堵住,做贼一样小声说:“娘子,等一下再出去。”
    慕云柠跟在他后头,他冷不丁这一转身,她就抱着热乎乎的陶罐,撞进了他怀里。
    哪怕中间隔着个罐子,两个人的脸也靠得很近,慕云柠不解地小声问:“好好的,你倒人家咸菜罐子做什么?”
    裴定谋笑得一脸讨好:“那不是翻遍整个寨子,就找到这么一个大小合适的嘛,那咸菜是不小心掉的,不是我故意扔的,真的,娘子,我不败家的。”
    慕云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裴定谋,你真好看。”
    如花似玉的娘子,笑着夸他好看,离得还这样的近,裴定谋那张养了一个冬天白了许多的老脸,突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人高马大的汉子竟像个新婚小媳妇一样扭捏起来:“娘、娘子更好看。”
    慕云柠伸手摸着他的脸:“裴定谋,你这是在害羞吗?”
    裴定谋点点头:“娘子夸我了。”
    慕云柠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他这么一来,她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把放在他脸上的手拿回来,抱着罐子去开门:“走吧。”
    裴定谋抓到了她神情的变化,追上去,偏着头看她,嬉皮笑脸:“娘子是不是也害羞了?”
    慕云柠抬手把那怼到她面前的脸推开:“还不快走,待会儿熊婶看你出来又要骂了。”
    前头裴吉牵着两匹马,贼兮兮地对着两人拼命招手,显然也是怕熊婶发现。
    裴定谋把慕云柠打横抱起,飞奔过去,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逃命一样,一溜烟跑走了。裴吉赶紧上马去追。
    平时只有裴定谋和裴吉时,两个人从来都是纵马飞奔,可慕云柠怕颠,哪怕裴定谋事先在马鞍上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是不敢跑快了。
    中途怕慕云柠冻僵了腿脚,还特意停下来几次,让她活动一番。
    好在她穿得厚实,又披着大氅,裴定谋还用他的大氅把她裹进了怀里,再加上她手里抱着个装了炭火的咸菜罐子,一路走来,倒也没冷着。
    三人到了云中城时,已经过了午时。
    想着白天也不方便去见人,裴定谋就先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叫店家送了一盆热乎乎的炖羊肉到房间来,三人就着馕饼吃了午饭,随后裴吉跑了一趟花影轩,给广玉送信。
    广玉来得很快,进门就给靠坐在椅子上的慕云柠叩头请安,慕云柠让他不必多礼,把自己打算和太子殿下见上一面的事说了,广玉自是应好,说晚上他会安排马车来接。
    两相说好,广玉就匆匆离开,回塔布巷去送信。
    跑了一路,慕云柠有些累了,刚才是撑着等到广玉来见,这会儿见过,便感觉筋疲力尽,想躺下去歇息,睡上一觉。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不想动,就朝着地上站着的裴定谋伸手:“抱我过去躺着。”
    裴定谋急忙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炕上铺好的被褥里:“娘子睡吧,我守着你。”
    为了照顾慕云柠,也为了安全起见,裴定谋只开了两间房,裴吉一间,他和慕云柠一间。
    平时两个人在寨子里也是同住一屋,开房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此刻才发现,这屋只有一铺炕。
    奔波了半天 ,其实他也想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直直腰板,可这话他说不出口,要不然显得他多不要脸。
    慕云柠顺着他的目光扫视一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倒觉得没什么,在寨子里时,虽说他们睡的两铺炕,可中间就隔了一道墙。
    她便开口说:“晚上见了峥儿,还不知要几时才能睡,你也躺下歇会儿吧。”
    裴定谋心头猛地一跳。虽说两个人抱也抱过了,同乘一骑也乘过了,娘子还摸过他胳膊呢,可躺在一块……
    光是想想,就想流鼻血,“娘子,这不好吧。”
    见他又整这一出,慕云柠也懒得劝,淡淡瞥他一眼:“爱歇不歇。”说罢闭眼。
    “我歇。”见慕云柠不搭理他了,裴定谋立马脱鞋上炕,为了避嫌,直接睡到炕稍,挺尸一样直挺挺躺着。
    慕云柠也不睁眼,直接招了下手:“滚过来。”
    第38章 038
    ◎阿姐,你来了。◎
    第三十八章 姐弟相见
    一听那语气淡淡, 不怒自威的“滚过来”,裴定谋立马应声,起身挪过去, 挨着慕云柠躺了下去, 双手直直贴着裤腿, 继续挺尸。
    慕云柠一抖被子,盖他身上:“自己扯好。”
    “是, 娘子。”裴定谋依言照做, 三两下扯好了。
    从寨子出来时,想着要留宿, 裴定谋特意给慕云柠带了一床新被褥外加一个新枕头, 慕云柠睡在里面, 还能闻到新棉花的香味。
    可当这个热烘烘的男人一进被窝,慕云柠就只能闻到他那一身男人味了, 说不上怎么形容,但是不讨厌,还挺让人安心。
    她嘴角淡淡弯着, 没一会儿, 倦意席卷,睡了过去。
    见慕云柠喊他过来, 连摸都没摸他一下,就这么睡着了, 裴定谋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一些些失望。
    他动作缓慢地侧过身,撑起脑袋, 仔细打量面上带着伤疤的小娘子。
    看着看着, 突然心疼起来, 他伸手在她那道疤痕上轻轻抚过,轻声说:“娘子,以后你只管看山看花,那些砍人杀人的事,我替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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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玉回到塔布巷,到了东院,借口说顾神医喊她帮忙,支走了柒柒。
    随后走到慕羽峥身边,悄声说:“伍哥,公主殿下晚上要来。”不能喊太子殿下,他就跟着孩子们一同喊起了伍哥。
    “当真?”慕羽峥激动地偏过头来。
    广玉便答:“当真,如今在城中客栈歇息,晚上我安排马车去接过来。”
    慕羽峥高兴不已:“太好了,我还以为得到开春才能见。”
    “快过年了,殿下惦记您。”广玉说,又问:“那是在这院见,还是在西院见,柒柒和小翠怎么办?”
    慕羽峥想了想,说道:“在西院见吧,柒柒她们睡得早,等阿姐到了,我过去西院。”
    两人刚说好,柒柒就带着一身寒气跑进屋,仰头瞪广玉:“广掌柜,神医伯伯说没叫我啊。”
    广玉面不改色道:“啊,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对不住啊,下次我听清楚点再传话。”说完就走。
    柒柒哼了一声:“哥哥,你说这广老板年纪轻轻,耳朵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慕羽峥忍笑,招呼柒柒到沙盘那里,握起她的小手,带她写字。
    过年这几天,这个不正规的小学堂暂时停了课,柒柒也放了假,慕羽峥便天天逮着柒柒教她。
    柒柒打算以后自己开药方,便学得格外认真。
    等吃了晚饭,慕羽峥惦记着慕云柠要过来,便招呼柒柒洗漱歇息:“早些睡,明儿二十九,还有好多事要忙,晌午还得去吕叔家吃饭。”
    吕成文为了感谢慕羽峥教蔓云和在山识字,也为了感谢广玉介绍生意给他,就张罗着腊月二十九晌午在他家吃个饭,大家伙欣然应允。
    柒柒乖巧应了一声,洗漱过后爬上炕:“哥哥,给我擦香膏吧。”
    前阵子,吕叔给柒柒家做了个吃饭的方形炕桌,还做了个放杂物的长条窄桌,有了两个桌子,终于不用再把碗筷直接放在炕上,那些小物件也不用都往炕上堆。
    柒柒每晚睡炕头,那窄桌就靠墙放着,她把她那些香膏瓶子规规矩矩摆在桌上,吕叔给她做的那个精致妆奁也摆在上面,虽然还空空如也,可柒柒看着就高兴,每天都要拿抹布仔细擦一擦。
    慕羽峥洗了手,摸索着去桌子那,拿过柒柒正在用的两盒香膏,一盒便宜的用来擦手,抽奖中的那瓶贵的用来擦脸,小姑娘用得格外省,到现在都还没用完。
    小翠进来帮柒柒铺被子,见慕羽峥摸摸索索地在开香膏的盒子,便上前说道:“伍哥,要不我来吧?”
    “好呀,小翠姐帮我擦。”柒柒便开心地转了个身,小脸对着小翠。
    慕羽峥拿着香膏,没有递过去,摸索着抓住柒柒的手:“还是我来。”
    小男孩端坐在那里,嘴角挂着笑,语气也温和,可不知为何,小翠竟然不敢再去争,忙冲柒柒笑了笑:“那我先回屋去了。”说罢转身出门,去了西屋。
    柒柒歪着头想了想,疑惑道:“哥哥,小翠姐是不是怕你?”
    慕羽峥心平气和道:“为何怕我?”
    柒柒摇了摇头:“不知道,每次你在,她好像都不敢说话呢。还有蔓云姐也是,有几次我们正说得开心,你一来,蔓云姐说话声都小了。”
    “是吗,不曾留意。”慕羽峥也有些疑惑。
    以前在宫中,每日读书习武,事情繁多,一刻不得停歇。
    很少玩耍,也就很少有开心的时候,他不常笑,身边服侍的宫人似乎是有些怕他,但也是怕他生杀予夺的储君身份。
    如今在这塔布巷,除了自己人,在所有人眼里,他不过是柒柒捡回来的小累赘,又什么好怕的。
    在山那小子就不怕他,虽然现在也叫他伍哥了,可前头和柒柒聊天时提起他,还当着他面说过他小累赘。
    从小到大,所有同龄人和他相处,都小心谨慎,生怕惹他不高兴。
    可他知道,那些恭维和讨好,只不过因为他是太子。
    他喜欢柒柒,在山他们这样对他,该说好话的时候毫不吝啬,该嫌弃的时候毫不掩饰,该争执争执,该和好和好,这样才是真情实意的自己人。
    慕羽峥给小姑娘擦完两只小手,又换了那瓶桃花香味的香膏,挖了一块给小姑娘涂着小脸蛋。
    自打把家里的钱全用来帮小翠之后,小姑娘用起香膏来,越发精打细算了,脸上允许他涂的地方又缩小了,只能涂脸蛋朝前的那块,侧脸都不必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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