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还好声好气跟人道谢还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没想到裴郁这个狗东西知道在他家立刻就要走,急得就跟后面有阎罗王在撵他一样!可亏得他力气大,愣是挡在门前烂了他的路,要不然估计早就被这个狗东西跑了!
    云葭看他一脸气鼓鼓的样子,显然是真气得厉害,不由好笑道:“我们阿琅辛苦了。”
    刚刚还气愤不已的徐琅听云葭这样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也没那么辛苦。”
    嘟囔完他又说:“阿姐,你可得好好说说他,这小子的臭脾气真的没救了!”
    他说着还故意往裴郁那边看了一眼,便发现刚刚还急着要跑路的少年此刻站在屋子里竟一步未动,刚才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完全没有刚刚那样急着要离开的样子。
    好哇!
    这狗东西居然还欺软怕硬?!
    徐琅气得瞪眼,又觉得不对,他姐哪里比他硬了?他还在思索间,云葭已经朝裴郁走去。
    云葭倒是未曾注意到裴郁的变化,只是眼瞧着她越靠近,裴郁就不自觉往后倒退,不由心生无奈,心中也情不自禁闪过一个念头。
    还是睡着的时候乖。
    “裴二公子要离我多远才肯停?”她问裴郁。
    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在退后的少年忽然止步,云葭眼眸闪过一抹清浅的笑意,一边抬脚进屋,一边看着人故意接着问道:“还是我是洪水猛兽,所以裴二公子看见我就忍不住往后退?”
    “不是……”裴郁下意识抬眸张口。
    四目相对,看到云葭眼中的笑意便知她是故意逗他的,裴郁抿唇,看了云葭一眼,忽然重新往前走了几步,在靠近云葭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有些犹疑,但最终他还是弯腰捡起了门后面的竹篓,而后背在自己身上。
    他想离开。
    可云葭就站在大门口。
    他要想离开,就只能去她那边。
    避免不了的接触。
    裴郁低着头,控制着不去看她,他那两片漂亮的薄唇无意识抿得更紧了,手更是不自觉握在竹篓的绳带上面。
    “我已经没事了,可以走了。”他跟云葭说。
    云葭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见他脸色虽然苍白,但伤处倒是未再涌出鲜血,便看着裴郁问道:“阿琅没跟二公子说?”
    裴郁没有抬眸,依旧低垂着眼睛轻声问:“什么?”
    云葭说:“想请二公子留在家中。”
    裴郁抿唇,这事,他醒来的时候,徐琅就跟他说了,但他当时就拒绝了。他不习惯留在别人家里,更不用说这个家还有她……跟她这样共处一室,他都觉得不自在。
    何况她会同意吗?一个外男,又姓裴,她现在应该最讨厌姓裴的人了。
    “不用。”他故作冷漠。
    云葭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我想请二公子留下来。”
    熟悉女声入耳,裴郁神色微怔,他呆呆抬眸,看着面前的云葭,像是没听清一般怔怔问道:“什么?”
    云葭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请二公子留下来,可以吗?”
    第89章 裴郁答应留下
    裴郁看着云葭,目光凝滞,直到徐琅走过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冷声哼道:“哟,现在不走了,刚刚不是死活都不肯留吗?”
    他方才回神。
    收敛面上因为云葭那番话而产生的怔然,裴郁垂眸抿唇,即便内心再怎么震撼,他此刻流露于外的又已经是平日的模样了。
    他低着头,刚想出声拒绝,可云葭先他一步出了声:“阿琅。”
    是在低斥徐琅先前的话。
    徐琅撇了撇嘴,心里还有些没好气,他小声咕哝:“谁让他刚刚那么气人的。”他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除了他姐以外的人说好话,没想到这人食古不化、油盐不进,干什么都是那张死人脸,他看着就来气!
    话是这样说,但徐琅看着裴郁还是真心实意地和人道了歉,“对不起。”他是脾气急,但也知道好坏,裴郁救了他,那就是他的好兄弟。
    他重新出声挽留道:“你就别走了,你那个家有什么好回的?以后你跟我住,看谁还敢欺负你!”
    裴郁仍坚持道:“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诶,你这人——”徐琅被裴郁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撩起一肚子火,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葭按住了手。
    跟他姐四目相对,看他姐跟他摇头,徐琅就是再大的火也只能泄了。
    “裴二公子,你先坐下,我与你说几句话可好?”云葭重新面向裴郁与他说道。
    裴郁抿唇。
    云葭见他面露犹豫,不由笑道:“你现在这样也没法出去。”
    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云葭说出来的,裴郁怔怔抬眸,四目相对,看到云葭眼中没有掩饰的温柔笑意,他方才又不自在地撇开脸,他什么都没说,但也没再坚持出去。
    也出不去。
    门口有他们姐弟,院子里还站着好几个下人。
    他们若真心相拦,他不可能出去。
    云葭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此时不会再走了,她松开握着徐琅的手,与他说:“我和二公子说几句话,你……”
    她原本是想让徐琅也先去坐下,没想到徐琅却以为云葭是要他去外面守着,他立刻说:“我去外面守着!”
    徐琅说完立刻转身大刀金马往外走,然后直接坐在了外面的石阶上,一副谁也别想出去的样子。
    云葭:“……”
    失笑摇了摇头。
    倒也没喊人回来,云葭看了裴郁一眼后越过他朝屋中的圆桌走去,桌上有茶,摸着还热,云葭便拿出两个茶盏,倒了两盏茶。
    她没再出声喊裴郁。
    然裴郁背对着云葭,即便不去看也能通过声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他沉默地枯站一会后,还是转身折返回去,挑了云葭对面的位置坐下,刚落座,就见一盏茶放在他的面前。
    扑面而来的茶香气在鼻下萦绕,他并不懂茶,但也知晓这茶应该很名贵。
    裴郁背着竹篓端坐圆凳却未伸手,他只是看着眼前轻轻晃动的茶水,始终克制着未曾抬眸落于云葭的脸上。
    云葭见此也未说旁的,只是看着裴郁说起正事:“今日公子救阿琅,是我徐家的恩人,请你留下,一是你伤势未好,想请公子留于家中好生调养。”
    “二来是因为郑家的缘故。”
    “郑子戾虽被带进府衙,但你我都清楚此事不可能动摇郑子戾的根本,想来不用几日,或许今日他就会被人秘密带回到郑家。”
    裴郁自然清楚。
    就是清楚,他才更加不想留在徐家。
    郑子戾为人最是小心眼,今日无论是徐琅还是她那一箭都一定会被他深深地记在心中,他得想法子趁早解决了郑子戾,这样她才不会出事。
    他可没有忘记郑子戾对她的欲念。
    想到先前在香河边,郑子戾对她的不敬和出言不逊,裴郁心里就像是烧了一把火一般,这让他本来就不算好看的脸色更为难看。
    他没法想象如果她真的落入郑子戾的手中会怎么样?
    徐家人是多,但事有万一,而有些事最怕的就是万一,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万一落于她的身上。
    所以郑子戾必须死!
    他也只能死!
    倘若此刻裴郁并未垂眸,云葭必定能瞧见他那双点漆如寒星一般的眼眸中闪过的戾气,可不巧,云葭能看到的只是他苍白的脸和难看的脸色。
    “不说郑家如今在京中的势力,公子应该也很清楚陈氏的为人。若是让她知晓今日你帮阿琅而跟郑家作对,公子觉得她会怎么做?”
    陈氏如今本就厌恨极了她家,若再知晓裴郁得罪的是郑家,等待裴郁的只可能是一个结果。
    裴郁显然也想到了。
    他先前满脑子都是郑子戾和郑家,倒是未去想陈氏,此刻被云葭提醒,不由抿唇。
    “以免公子这一去就再也出不来,还请公子留于家中歇息。”
    云葭不担心裴郁会拒绝。
    秋闱在即,裴郁不可能真的甘心被困在裴家。
    果然。
    裴郁这次沉默了一会,便未再拒绝,他抬头,视线却依旧不曾与她对视,而是落在她尖而白皙的下巴上面,可即便只是那一片白皙的下巴,也足以让他晃眼。他最终还是垂眸,重新把视线落在面前的茶盏上面,看着那茶叶于茶碗之中舒展,他低声与人说道:“多谢,等这件事了,我就离开。”
    云葭对此不置可否。
    郑家的事,她会解决,至于裴郁去留,日后且不论,但至少在秋闱之前,她还是希望裴郁能留于家中,不过这事还是需要徐徐图之,免得让眼前这位好不容易答应的人再退一步。
    “阿琅。”她喊人。
    徐琅一直在外面守着呢,听到声音,立刻扭头,问云葭:“姐,怎么了?”
    云葭说:“你让和恩进来。”
    徐琅点点头,他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很快和恩就过来了,他也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往屋内走。
    “姑娘。”
    和恩进来后跟云葭问安。
    云葭嗯一声,吩咐他:“回头让云想斋的庄娘子过来一趟。”
    云想斋是徐家的铺子,平日徐家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由云想斋供应。
    和恩应声离开,半句不曾多问要做什么。
    徐琅却疑惑道:“咱们之前的衣裳不是才让做过吗?怎么又……”话还未说完,他似想到什么,视线落在裴郁的身上,不敢置信道:“他答应了?”
    裴郁也明白过来云葭此举是为何意,他蹙眉,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云葭的眼睛拒绝道:“我不用。”
    云葭看着他说:“你和阿琅身形相仿,然阿琅比你到底要壮一些,他的衣裳穿在你身上难免有些大了。”
    “还是,”云葭问裴郁,“二公子想先回裴家?”
    略作沉吟后,云葭又说:“若是二公子有什么紧要的东西,我便让人先陪你回去一趟,只衣裳还请二公子不必推辞。”
    “都是家里的人,也实在花不了多少钱。”
    裴郁被云葭这样看着,那一句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法说出来,他抿唇沉默,最终还是收回视线:“不用了。”
    他的确有重要的东西在裴家,但那些东西绝对不能带到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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