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云葭也只是突然想到前世之事短暂地失了下神,不过如果是叶七华的话,倒是彻底可以放心他们所来与陈氏无关了,她跟胡海说:“既如此,你就跑一趟去跟二公子说下,看看他是什么打算。”眼见胡海诶着声要往裴郁那边去,她迟疑一瞬,又喊住人说道:“罢了,你直接把人带去前厅,惊云,你再去问下二公子,看他愿不愿意见,若不愿就算了。”
    她猜测以裴郁的脾性大概是不愿意见的。
    但裴家骤然来人,她却得看看是因为怎么回事,再打听看看陈氏是否知晓,好趁早做准备,免得突然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两人皆应声去做事。
    云葭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把关于父亲的事暂且压到心底,这才往前厅走。
    ……
    惊云到裴郁屋子的时候, 裴郁还在看书。
    他未点满烛火,只有三、两盏烛火分散于书桌和客厅之中,客厅一盏用于提亮,书桌两盏则用来看书,裴郁看书看得十分认真。
    二虎已经去睡了,院中无人,惊云便只能自己过去问话,她掂量着裴郁的性子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站在门边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等屋内裴郁抬头看过来,方才与人福身问好:“二公子。”
    裴郁看她:“你怎么来了?”
    想到什么,他忽然放下手里的书起身问道:“是她有什么吩咐吗?”
    察觉到这位二公子话中忽如其来的急促,惊云神色微诧,但也未曾多想,只笑着与人说道:“姑娘没有特别的吩咐,只是裴家忽然来了两个人,一个名唤叶七华一个名唤小顺子,二公子可要见一见?”
    听说与云葭无关,裴郁便放下心,事不关己地坐了回去。
    “不见。”他不认识什么叶七华,也不认识什么小顺子,何况裴家的人,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重新拿起手里的书翻看起来。
    “那奴婢就这样去跟姑娘回了。”惊云说着又跟裴郁福身一礼,而后便准备先退下了。
    裴郁却察觉出这话不对,他蹙眉喊住人:“她去见了?”
    惊云闻言又停步笑道:“家里来人,姑娘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见一见的,何况她也想看看裴家这是要做什么。”眼见裴郁蹙眉,惊云又笑着宽慰道,“二公子莫担心,万事有姑娘呢,她不会让裴家对您做什么的。”
    裴郁岂会在乎裴家对他做什么?
    他从前不愿与陈氏和裴行昭撕破脸也不过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们把关系闹僵,但他真的要走,陈氏难不成还真能困住他不成?那个家,谁能真的困住他?那个人也不行。他从来不稀罕那个头衔,也不在乎自己这个身份,就算真的被除名他也无所谓。
    他不过是烦,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裴家那群人为什么要来惹她心烦?他们哪来的脸跑到这边来惹她烦心的?
    裴郁心中忽然沉郁难平,脸色也变得奇差无比。
    “我与你一道去。”他说着便把手中的书放回到桌上,而后便径直起身往外走去。
    裴郁大步流星,惊云还来不及与他说什么,就见裴郁已经越过她直接往外走去了,她嘴里那一句劝阻的“二公子”在眼睁睁看着裴郁越走越远的身影时也只能重新咽了回去,匆匆跟了过去。
    快到前厅时倒是正好碰见胡海带来的那两个人。
    两拨人在院门前相见,胡海眼尖,率先快走两步跟裴郁打招呼,“二公子。”
    他身后的叶七华和小顺子一路低着头,没有胡乱看,直到听到这一声方才抬头,便见裴郁一身青衫于满园灯火下而站,璀璨的灯火照在他的身上,那暖红色的光晕勾勒出裴郁俊美非凡的五官。
    完全不同于从前那副阴郁沉默的模样。
    虽然这位二公子依旧寡言,但他站在那看着他们,单薄眼皮下压的视线却有非凡凛然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别说是刚进府不久的小顺子,即便是叶七华这样在府里待了许多年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裴郁,两人都看着裴郁呆住了。
    裴郁看到他们就停下了要进去的步子,他薄唇微抿沉默地看向胡海身后的两个人。
    不知道名字,但裴家那些人长什么样,裴郁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会瞧见后,他便认出来他们一个是后院的小厮,一个则在护卫队里混得不错,只是他们从前并无什么交涉,此刻看着他们,裴郁也只是冷声询问:“你们找我何事?”
    两人听到这话方才回过神,他们找裴郁找了好几个时辰,本以为裴郁夜里会回来,未想直到吃晚饭都没见到裴郁回来。
    不知道裴郁平时多在哪里,他们便只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外找人,最后还是叶七华有法子,从一个府衙的兄弟那边知道那日香河那边裴郁也在,还听说他受了伤,他便估摸着人应该是在徐家。
    两人这才找了过来。
    来时小顺子十分担忧裴郁的处境,一路念叨着他的安危,但此刻被裴郁这样看着,他又变成了不敢说话的鹌鹑,不仅不敢跟裴郁对视,他还直接低着头躲到了叶七华的身后,伸手轻轻拽了拽叶七华的袖子,要他回话。
    叶七华面露无奈,倒也未曾推辞。
    他脸上的神情在短暂地惊讶之后已恢复如常,刚要上前一步与裴郁抱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二公子,您走得也太快了。”
    是终于赶到的惊云。
    惊云在云葭身边当了那么多年的大丫鬟,向来行事稳重,这还是她头一回跑得这样急过,她气喘吁吁、脸如晚霞,没注意前面的石子,她直接踩了上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脸色微变,想稳住身形却还是没法控制地往前扑,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摔无疑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姑娘小心。”
    她扭头看。
    便见那人已伸出胳膊拽住她,及时把她扶稳了,灯火照在他的身上,那是一个十分清雅的男子。
    “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女声,惊云立刻收起思绪,她跟扶住她的年轻男人轻声道了一声谢,而后直接走到云葭那边,低着头喊她:“姑娘。”
    云葭是听人说起外面的动静方才出来的,未想刚出来就看到惊云差点摔倒,此刻见她安然无恙,方才问她:“没事吧?”
    惊云摇了摇头:“多亏这位公子。”
    她心中猜测这便是刚才胡海说的裴家的护卫叶七华。
    云葭听到这话,没有出声,而是望向前方,叶七华就站在她面前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在她出来之后便未再抬眸,而是保持着一个恭谦的姿态垂着眼睛站着。不知为何,云葭竟然想到上辈子叶七华向她来求娶惊云时的情形。
    她短暂地凝视并未引起其余人的察觉,可裴郁却看着她轻轻蹙起眉尖,再看向叶七华时眼中便越发流露出不喜。
    不过云葭这一番凝视也未过许久,很快她便收回视线问起身边的裴郁:“问过他们了?”
    听到她的声音,裴郁立刻收敛起心里的那点思绪,垂着眼眸跟她说:“刚问,还没回。”
    他说完重新看向叶七华。
    感觉到二公子看过来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叶七华总觉得这次二公子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比起刚才仿佛还要更加凛冽一些,是……他的错觉吗?他按捺着心里的那抹异样,重新开口说道:“属下跟小顺子发觉您昨夜未曾回来,怕您出事便出来找您,从府衙一位兄弟那边知道您那日在香河出事的事,属下猜想您应该是在徐家便冒昧过来打扰了。”
    他说完抬起眼帘,看着裴郁问:“二公子的伤可好了?”
    若是裴家其余人说这样的话,云葭肯定是不太会相信的,至少也不会立刻信,可叶七华此人……前世在把惊云嫁给他之前,云葭曾好生调查过他,知道他的确就是这样的助人为乐的老好人秉性。
    她看着他略作思忖,不语,而是看向身边的裴郁。
    裴郁却蹙着眉,他显然并不相信这一套说辞,但见面前二人,一个目光坦荡一个神情小心翼翼,也实在没有同他说谎的必要。
    “要跟他们说什么吗?”
    听到云葭询问,裴郁低眸看着她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葭笑了,知道他此刻心中必定愕然奇怪,便笑着与他说道:“那我来替你说?”
    她声音并不算响亮,只够裴郁听到。
    裴郁轻轻嗯声,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
    云葭便让他们先都进去,一群人在外面待着也不像样子。
    等进堂屋,云葭让裴郁坐在自己身边,两人都坐在上座,而后云葭看向面前两人,相比坦荡的叶七华,另一个小厮却显然有些紧张,云葭不认识他。
    这不奇怪。
    裴家那么多人,她也不可能个个都记得。
    “你们先坐。”云葭温声和他们说,“惊云,替他们上茶。”
    叶七华说:“徐姑娘,不用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二公子的。”
    云葭笑道:“你们站着,我和你们说话不舒服。”
    叶七华闻言又迟疑了下,方才朝云葭一抱手,而后便拉着小顺子一起坐到了下排的位置。
    惊云过去给两人上茶。
    叶七华又跟人道了谢,小顺子则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了,屁股只沾了小半边椅子,一副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立刻紧张地站起来的模样。
    云葭知道问他没用,便看着叶七华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晓?”
    “裴府之中除了属下和小顺子,还有一个属下的好友。”叶七华说到这,余光扫了一眼端坐在上座沉默不语的裴郁,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大好,作为府里的二公子,一夜未归却只有三个下人知道,他犹豫着为自己先前的话找补道:“这两日家里事务繁多,二爷和二夫人都有些自顾不暇。”
    毕竟是主家的事,他也不好说太多。
    云葭看了眼身边的裴郁,见他神色无碍,便重新收回视线与人说道:“二公子为救我弟弟才会受伤,我已与父亲商量过留二公子在家里长住。”见二人面露震惊,云葭并未多说别的,只看着叶七华说,“想请叶护卫帮个忙。”
    叶七华立刻敛神:“您说。”
    云葭温声:“既然裴二爷和裴二夫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些小事就不必劳烦他们了,叶护卫说是吗?”
    能坐到裴家护卫队第二把手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
    叶七华很快就听出了云葭的弦外之音,他嘴唇轻抿,面露迟疑,作为裴家的护卫,他自然不可能知情不报,然……他看向上座的裴郁。
    记忆中那位二公子整日低着头,不言不语,他偶尔见过几次他被人欺负的情景,想出手帮忙,不是被身边的兄弟阻拦就是见他谁也不理背着竹篓自顾自离开了。
    他何时这样昂首挺胸过?
    犹豫一瞬。
    叶七华心里便已有了决断:“徐姑娘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云葭笑着抿开唇:“我也不为难叶护卫,有人知晓是迟早的事,你们想瞒也瞒不住,只不过劳烦叶护卫和这位小兄弟不要与他们说在徐府见过阿郁。”
    她自小与陈氏接触,还曾给她当过三年儿媳,她实在太清楚陈氏和裴行昭是什么样的人了。
    恐怕他们即便知道阿郁失踪了也不会有多加表示。
    保不准还会觉得少了一个麻烦,至于日后别人问起,他们自然也有话说。
    除非——
    他们知道阿郁在她家。
    那么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还是为了来羞辱他们,陈氏都会想方设法带阿郁离开,而她就是要偷一段安稳的时间,免得陈氏这会找上门,拿出她婶娘的身份,逼着阿郁跟她走。
    这对叶七华而言显然就要简单许多了。
    他点点头,甚至松了口气,表示自己知道了。
    云葭又看向小顺子。
    被云葭这样看着,小顺子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椅子腿在地上发出摩擦声响,他霎时脸色发白,直接跪了下来。
    云葭看向惊云。
    惊云会意走过去想把人扶起来。
    可小顺子看到她却是更为惊吓地往后躲,嘴里迭声喊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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