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属下吩咐给林妈妈,让她安排了?”
    “罢了。”
    裴有卿疲惫道:“先放着吧,平日我身边不用她伺候,她日后想走,随时都能走。”他是在路上碰到追月的,彼时他浑浑噩噩骑马出来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原本并不想理会却看到追月的脸,从云娘口中知晓她被处置了,只是裴有卿也没想到她会被这么赶出来。
    到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裴有卿也不好不管。
    问她去哪里,她说从小离家,无家可归,他只能先把人带到了家里,看日后怎么处置。
    他说完便只是与追月点了点头,便未再理会。
    等进了屋中,追月不知道该做什么,想进去伺候又被元丰笑着请了出去:“追月姑娘,我们世子身边不习惯有外人伺候,您还是请出去吧。”
    追月只好退了出来。
    站在廊外,她看着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曾设想过无数次,等姑娘嫁给世子之后,她就能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他了,可真当这一天发生的时候,她可以近距离看着他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并未有想象中那般高兴。
    心里空落落的,一片茫然。
    常山知道裴有卿回来就过来了一趟,走进院中看到廊下竟然站着一个侍女,常山十分惊讶。
    世子身边从无侍女。
    他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却有些心惊,这侍女长得怎么那么像徐大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
    他还在看,刘安出来瞧见了他,忙喊了一声:“常管事。”
    常山这才回过神,他看着刘安轻轻应了一声:“世子呢?”
    刘安答:“在里面呢。”
    常山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走到廊下的时候却又多看了追月一眼。
    追月早在常山过来的时候就低下了头,此刻他心情紧张,不敢出声。
    好在常山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就进屋了。
    刘安见追月不自在便让她先下去歇息。
    追月连忙下去了。
    屋中裴有卿刚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看见常山,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抹高兴:“常叔。”他温声喊人。
    常山见他神情疲惫,声音也颇有些嘶哑,不由皱眉:“您怎么累成这样了?”
    元丰早有话要说,此刻听常山提起此事,自是跟倒苦水一般倒起了苦水,只是他才说了一句徐家不好就见鲜少动怒的裴有卿斥道:“住嘴!”
    这一下,不仅是元丰和常山吓了一跳,就连进来送茶水的刘安也险些摔落了手里的茶盏。
    他敛了思绪上前给裴有卿和常山送茶,而后拉着元丰跟裴有卿说:“世子,您跟常管事好好说话,我们出去守着。”
    裴有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刘安立刻拉着元丰退了出去,刚到外面,他就低声训斥起元丰:“你不知道世子介意什么,竟然还敢说徐家的坏话!”
    “我有什么说错的?这事原本就怪不到世子,偏偏徐家人这般苛待世子,你没看到世子变成什么样了!”
    刘安岂会没看到?他亦心疼,但他同样知道世子的心结:“以后别再没头没脑说徐家的不好了,免得世子真的跟你生气。”
    元丰还想说话,但最后还是沉闷地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说道:“知道了。”
    第202章 去书院
    屋中,常山见裴有卿面上余怒虽消,但脸色看着却依旧有些不大好看,便只能寻了话题与人说道:“您刚去徐家了?可见到徐姑娘了吗?”
    裴有卿听到这话,脸色又有刹那的苍白。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又请常山在自己身旁坐下了。
    “如何?”
    常山坐下后问他:“徐姑娘与您说什么了?”
    裴有卿仍旧没有说话,他捧着茶盏,先垂眸喝了一口,也不知是为了缓解心里的苦闷还是想让自己沙哑的喉咙听起来没那么嘶哑,等茶水入喉渐渐湿润了之后,他方才低声与人说道:“她说我们不可能了。”
    他说完便未再开口。
    常山听到这话,也跟着沉默了片刻。
    这番话,他早前在山上的时候就听老国公说了,只是那时他跟老国公都一致认为若是世子回来与徐大姑娘赔礼道歉,或许徐大姑娘会改变心意也不一定,毕竟两人的感情一直都是好的,未想到……
    然在这件事情上,老国公都不好说什么,他这个做下人的就更加不好多说了。
    倒是想到外面那个丫鬟,常山又蹙眉问道:“我记得外面那个丫鬟是徐大姑娘身边的,她怎么会出现在世子的院子里?”
    裴有卿默然解释道:“她之前与我说了云娘的行踪,被云娘知道后便被打发了出来,我见她可怜又无处可去,只能先把她带回来再作安排。”
    常山一听这话,眼皮直跳。
    几乎是裴有卿这话刚说完,他就立刻脱口而出:“您糊涂啊!”
    常山边说边站起身,急得都开始在屋子里转起圈了:“您如今本来就因为家里的事跟大姑娘闹着别扭,现今大姑娘惩治身边的丫鬟,您竟然还把人直接带到府中!这要是让大姑娘知道,她会如何想您?您、您真是……”
    常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有卿又岂会不知道,只是他亦难做,他语气疲惫,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她毕竟是因为我才会被赶出来,我既知晓,又岂能坦然当做不知道?”
    有什么能不坦然的?
    要他说,这样背主的丫鬟就该活活打死了才好!偏他家世子还不怕嫌的把人带到府中,这别说大姑娘还生着气呢,就算没气都能因为这事跟世子生出嫌隙!
    可看着世子那张疲惫苍白难过的脸,常山这满肚子的话终是未曾说出口,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就二爷二夫人那样的脾性怎么生出来的世子竟这般……说好听点是善良,说不好听,那就是优柔寡断不知轻重了。
    这样的性子是不错,温和良善,谁都喜欢。
    但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当得了国公府的家?该舍该得,心里得有数才好,怎么可能事事皆如自己心意?
    这一点上,二公子倒是不错。
    该冷心的时候冷心,不会被任何人拿捏桎梏,只可惜二公子的心不在这个家,又是那样的出身……常山摇了摇头,未再继续往下想,而是跟裴有卿另外说道:“罢了,那丫鬟您还是趁早处置了,别让大姑娘知晓,不然日后就真的难办了。”
    “至于大姑娘那边……”
    常山沉默片刻,却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能说:“日久天长的,总能暖和过来的,您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功课抓好,再有三个月就得准备科考了,您可别因为这些事误了自己的正经要事。”
    他这次下山,一来是处理二公子的事,二来是为了给世子写信,让他别误了功课,只是他没想到世子会来得这么快,原本他以为还要一阵子呢。
    “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临安?”常山问裴有卿。
    裴有卿不语,他从临安回来本是为了解决和云娘的事,可如今事情还未解决……
    常山看着他面上的犹豫和沉默,皱眉沉声:“您不会是不想回去了吧?”不等裴有卿说话,常山立刻又皱了眉,“您是真糊涂了,孰轻孰重也不知道了!”
    “您这样,要老国公如何放心?”
    听他说起祖父,裴有卿终于有反应了,他沉默片刻后哑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耽误秋闱。”
    常山听他这样说,心里总算放心了一些,他亦知道世子如今心里必定苦闷,他亦觉得无奈,原本好好的两个人,本来最迟明年就能成婚了,却被二爷、二夫人搞成这样,现在两家别说结亲了,不结仇都算好了。
    但再如何,也不能因小失大啊。
    现在对世子对裴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八月的秋闱,只有一举夺魁,裴家才能重振声名。
    “您也别太担心,放眼整个燕京城,哪家公子比得过您?都说嫁女当高嫁,如今大姑娘被封县主,能相看的门第就更加少了,您与其在这自怨自艾,倒不如把这份心思和时间花在学业上面,等来日高中,您要什么没有,就连诚国公和大姑娘都得高看您一眼。”
    眼见身边先前还一脸颓然的青年此刻眼中又有了光亮,常山一鼓作气继续说道:“届时您再去求娶大姑娘,机会也能更多一些,您说是不是?”
    裴有卿的确被说动了,他抬眼问常山:“当真?”
    “自然是真的!”
    常山道:“您跟大姑娘可是多年的情分,哪里是旁人能比的?要我说,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现在徐家和大姑娘都还在气头上呢,您做什么都是错,再过几个月就不一样了,那时徐家气消了,您再去求娶,既见心意也见诚意。”
    他说完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也没几个月了。”
    “你说的对,我不该这样着急。”裴有卿一扫先前颓然,终于变得振作起来,“那我去见完祖父就回临安。”
    常山当然应好,他也笑了起来:“老国公看到您肯定高兴。”他又说道:“您身体不好,暂且休息两日,等三日后我随您一道上山。”
    裴有卿奇怪:“为何要三日后?”
    常山便解释了一番。
    裴有卿先前倒是忘记了,此刻听常山说起方才奇怪道:“对了,常叔,郁弟怎么会在徐家?”
    常山听他问起这个,面有尴尬,既是家丑,本不该多说,但想日后世子总要接管国公府,常山思忖片刻,终究还是说了。
    等说完。
    他就扫见世子的脸色瞧着有些不大对了。
    “我竟不知道……”裴有卿呢喃出声。
    常山叹道:“您这些年一直在外,鲜少回家,又岂会知道这些事?别说您了,我和老国公也不知道,这事说到底终究是我们做得不对,既然二公子不愿回来,也只能由他去。”
    裴有卿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再多的推词也掩盖不了他们这些年的忽略。
    他不是不知道郁弟在家过得不如意,大伯不喜欢他,别人也都忽视他,就连每年的年夜饭都很少见郁弟过来。最初他也去找过,只是郁弟待谁都冷冰冰的,母亲说他过来反而不自在,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之后他学业越来越忙,还时常跟着老师出去游历,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即便回来也事务繁忙。
    他的确有很长时间没去关心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堂弟了。
    “终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忽视了他。”也难怪他每次见到他都是那副表情。
    裴有卿心中有些自责。
    常山叹道:“等您日后有本事了多帮衬他些吧,二公子这些年过得的确不容易。”
    裴有卿颔首:“这是自然。”
    ……
    翌日。
    天刚亮。
    云葭就起来了。
    今日她要带裴郁去书院。
    厨房早早布置好了早膳,装在食盒里送去堂屋,三个人吃完早膳就准备出发了。
    云葭照旧坐马车,裴郁和徐琅则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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