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碰到裴行时的佩剑,就被他一手挥开了。
    明深的武功并不弱。
    若不然他这些年不会被屡次提拔成为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李崇如今身边最为信任的亲信。
    可在裴行时的面前,他却连一掌都扛不过。
    身子往后趔趄,明深变了脸。
    这些年,这位信国公从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如今一来却毫不掩饰,知道他这是来者不善,明深怕他危害到陛下的安危,正欲带着金吾卫的一众人一道上。
    身后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李崇站在门后看着外面。
    “都退下。”
    冯保和明深听到这话立刻朝李崇走去。
    冯保更是在转身的这一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刚才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信国公的手中。
    此刻他的手指都还发凉。
    “陛下……”
    明深近前之后与李崇一拱手,又压着嗓子说道:“信国公来者不善,您不能见他。”
    可李崇依旧看着裴行时的方向,淡声道:“退下。”
    明深犹豫着还想张口。
    但也知道他的脾气,事不过三,他最不喜欢身边人违背忤逆他的意思,只能低头拱手,他转身往前走,带着金吾卫的一群人离开。
    走之前他却还是看着裴行时说了一句。
    “希望信国公做任何事之前多考虑下自己的亲人。”他说罢,又朝裴行时拱了下手才转身逮着人离开。
    “你也退下。”
    李崇又冲身边的冯保说道。
    冯保虽然也担心他的安危,但也知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根本没他的位置。
    他在反而更危险。
    匆匆应了一声是,冯保也跟着退下了。
    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只剩下裴行时和李崇两个人。
    裴行时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离开。
    李崇抬脚跟上。
    等到一株榆树下,裴行时才停下步子。
    李崇便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旧时亲如兄弟的两个人此刻却如泾水和渭水。
    “突然来找朕,是要与朕说什么?”李崇负手问背对着他的裴行时,看着他因为紧握佩剑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的指尖停滞片刻,依旧捻着手中的佛珠。
    “你是怎么安排他的?”
    裴行时依旧背对着他,冷声问道。
    李崇知道他在问什么,如实答道:“朕让他去清河当清河王。”
    话音刚落。
    裴行时就沉着脸看了过来。
    他的眼中有燃烧未尽的两把怒火,握着佩剑的手也骤然收得更紧了。
    “崔瑶从前有个妹妹,也在崔贵妃的膝下养过一段时日。”
    耳边忽然听到这么一道声音。
    裴行时微怔,片刻也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他未再似先前那般暴怒,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他看着李崇沉声道:“郑家不会坐视不管,你把他送到清河,可想过他的处境?”
    李崇自然知道。
    “家犬永远做不了霸主,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只能靠他自己。要不然即便你我替他清除一切危险,他也在这个位置上坐不稳。”
    裴行时听完这席话,迟迟未曾说话,但他心中显然也是认可这一番话的。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
    李崇在为帝这一件事情上的确无人能出其右,他的手段和冷血铸造了他杀出血路最后登上那个位置。
    可他不希望那个孩子最后变得跟他一样冷血。
    “他是崔瑶的孩子。”裴行时看着李崇说。
    李崇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放心,朕比你更不希望他出事。”
    裴行时便不再说话了。
    他重新拿着剑准备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耳边忽然再次传来李崇的声音:“玉仲……”
    “别喊这个名字,你让我感到恶心,以后也别来这个地方,你不配。”
    裴行时说完就走。
    再次路过那间禅房的时候,他脸色愈沉,手中的火折子打开,他直接往里丢了进去。
    火舌燃起了里面的纱幔。
    很快火势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明深等人察觉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在瞧见那已燃烧起大火的屋子时,纷纷脸色一变,明深更是以为圣上在里面,一面让人去查看,一面揪住裴行时的衣领沉声怒斥:“信国公,你疯了!”
    裴行时并未理会他。
    他依旧看着那火势冲天的禅房。
    李崇走了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负于身后的手指紧攥了一瞬,眼睛也跟着闭上了,但也就片刻的功夫,他便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松手,让他走。”
    这话自然是对明深说的。
    明深这时也看到他的身影了,看见他没事,明深长松了口气,当即松开手走到李崇面前,但见裴行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脸色还是一沉。
    但见身边圣上并未说什么,他也不好做什么。
    只是看着那一间还燃烧着的禅房,犹豫道:“陛下……”
    “把圣旨拿出来,走吧。”
    李崇说完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明深怕他一个人离开危险,自是连忙进去吩咐了一声,便跟着李崇走了。
    大火已经被熄灭。
    但被火烧过的禅房已经再也找不到过去的踪迹了。
    李崇坐在马车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坐地上了马车。
    第385章 凉月出事
    燕京城依旧日复一日的热闹着,唯有徐家这些日子却是越发沉寂了,他们都已知晓李崇的安排,也知道裴郁不日就要离开燕京了。
    等他这次离开——
    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裴郁这个人了。
    虽然知晓他只是换了身份,但谁知道他成为清河王之后会怎样呢?到时候他身为天潢贵胄,诸多桎梏环身,又岂能再像如今这般轻松自在?
    何况清和离燕京并不近,到时候他即便有个什么事,他们也鞭长莫及。
    阴霾和不舍笼罩在徐家众人的头顶,迟迟挥散不去。
    这些日子,除了霍七秀和徐冲各有自己要忙的事务之外,云葭和裴郁几乎一日都未离开过家里,就连徐琅这些时日也日日待在家里,很少呼朋唤友结伴出门了。
    同样被阴霾所笼罩的还有陈氏,陈氏这些日子也过得十分不爽利。
    她本就因为原先的事而被人排斥不喜。
    之前子玉高中,她的处境稍稍才好了一些,未想这一份体面才维持了两日不到的时间,她就又再次跌到了泥尘里。
    倘若今次高中压过子玉的人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裴郁那个小畜生!
    且不说来年春闱子玉能不能高中,就算能高中,恐怕这风头也越不过这个小畜生去!
    现在燕京城中谁不知道她跟那个小畜生之间的龌龊。
    被她屡次打压的小畜生现在居然一头压过了被她悉心教养的子玉,成为了今年的解元郎,还是百年来最年轻的解元郎,这让她的脸面往哪搁?
    现在别说有人过来邀她赴宴了,平素在外头碰到也多是对她冷嘲热讽。
    说的最多的就是“说起来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听说这裴二公子打小就没怎么去书院上过学,没想到今次居然能够一举夺魁”,还有谁谁谁家邀请他去家中赴宴的消息……
    反倒是他们母子越来越无人问津。
    虽然子玉给她写了好几封信,还冒夜来看过她,让她放宽心,他会好好准备明年的春闱。
    可陈氏如何能不气,又如何能不阴霾?
    原本子玉能连续高中,做解元做状元,现在不仅被那个小畜生抢了风头!
    旁人说起来也多是说他比不过那个小畜生!
    她如今待在家里那是日日发脾气,不是砸东西就是训斥下人,每至午夜,心里更是后悔不迭,早知这小畜生会变成如今这样,当初她就不该心软让他活下来!
    可如今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真不留下吃晚饭?我还特地跟你哥说了,说你今日来家中,他今日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我留你等他夜里回来和你一道吃饭。”
    陈家门前。
    孙氏正领着孩子们在挽留陈氏。
    陈氏却脸色淡淡地摇了摇头:“不了,我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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