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便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姜舍然与他点了点头:“去吧。”
    袁星州没有说话,但步子终于肯动了。
    姜母见他离开,还是不由蹙眉道:“清儿还昏睡着,那边现在做主的就蕴儿一个,她要是看见这个孩子……”
    “她若这个时候还只顾着自己的心意闹事,那她也就不用再当我的女儿了。”
    姜舍然说完便没再理会姜母,径直回屋去了,走前还留了一句:“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去做,你不要去掺和。”
    姜母本想去探望下清儿和两个孩子。听到这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听了姜舍然的话,没在这个时候过去,只派了人过去看着,让他们有消息便立刻禀过来。
    袁星州去了袁野清那边,却未曾进去,而是站在院子里一棵稍显隐蔽的树下。
    丫鬟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轻声问袁星州:“奴婢给您去通传一声?”
    袁星州未曾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那进进出出的屋子。
    丫鬟犹豫片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通传,便与袁野清说:“那奴婢先给您去准备一身合身的衣裳和吃的,您在这等奴婢下,或是去那间屋子歇息。”
    丫鬟说着给袁星州指了一处地方,见袁星州依然没有回答,只能先行欠身离开。
    丫鬟走后。
    袁星州依旧沉默地看着那间屋子。
    进进出出的人还是很多,每次送进去的水,不久之后拿出来便都成了血水。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
    他不明白,他明明这么讨厌袁野清,为什么现在看到这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他的心里竟然有些闷闷的。
    他也不明白,袁野清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挡在他的面前。
    他一直以为他是伪君子……
    可伪君子会这样吗?
    袁星州不知道,他只是紧紧抿了唇。
    “大夫,怎么样?”
    姜道蕴站在一旁,眼见大夫把完脉起身,立刻急声问道。
    大夫经常给姜家和袁家看病,这会便跟姜道蕴说道:“大人失血过多,还好未曾伤及要害,只需好好静养一阵子就行。”
    姜道蕴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
    又让他去给两个孩子把脉,知晓同样并无大碍,她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原本强撑着的身子也泄了气一般彻底瘫软一片。
    手扶着床坐了下来。
    她让人去熬药,又怕人多进出扰到清哥歇息,让人把两个孩子抱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又让伺候的人也都退下,自己则守在袁野清身边亲自照顾他。
    这一照顾却直接照顾到天上都开始有晚霞了,袁野清才终于醒了过来。
    “唔。”
    姜道蕴正在拿茶,打算拿帕子沾着茶水给袁野清润润嘴唇,忽然听到这一声,她一面喊着“清哥”,一面快步走来。
    果然瞧见袁野清睁着眼睛醒了过来。
    她立刻潸然泪下,走过去想跟从前似的扑进他的怀里,又想起他受了伤,便坐在床上看着他掉眼泪:“你吓死我了。”
    袁野清看着她一笑:“我答应过你不会有事的。”
    他边说边伸手想去擦拭姜道蕴脸上的眼泪,只是胳膊刚刚抬起就牵扯到身上的疼痛,他立刻蹙了眉,又轻轻唔了一声。
    姜道蕴见他这样,哪里还敢让他乱动?
    一边随手抹了一把眼泪,一边靠过去擦拭他额头又冒出来的冷汗:“你别乱动,大夫说你这阵子要好好静养。”
    想到他身上的那些伤,她就忍不住又想掉眼泪,嘴里则气道:“路青他们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竟让你伤成这样!”
    想到路青等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清哥却满身是伤,刀伤、箭伤……前后都是。
    她就心疼不已。
    “不关他们的事,他们的目标在我,我不受一些伤,如何麻痹他们,又如何能救出几个孩子?”
    不等姜道蕴再说,他又问:“几个孩子怎么样?”
    姜道蕴忙跟他说:“阿宝和嫣儿没事,我怕他们醒来吵到你,就让人抱着他们先回自己那边歇息了。”
    话落。
    瞧见袁野清还看着她,知道他是在等谁的消息,她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我不知道。”
    “我没去问。”
    自他昏迷,她就一直待在这边了,连午膳都没吃。
    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跟她说。
    她的确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
    见袁野清目露无奈。
    姜道蕴抿了干涩的嘴唇跟他说道:“我不管那些了,我也不争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要他留着就留着,你想要他跟着父亲他们走就走,我什么都不管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姜道蕴说到这又忍不住掉起眼泪。
    天知道她刚才看着他一身血衣出现的时候,有多害怕。
    她根本没办法想象要是他真的没了,她该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求了,也什么都不跟他争了,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靠过来一点。”袁野清看着她说。
    姜道蕴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忙靠了过去,直到一只手擦拭过她的眼角,姜道蕴方才知道他是要替她擦拭眼泪。
    顿时。
    姜道蕴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反而冒得更多了。
    “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喜欢哭。”听到袁野清的笑声,姜道蕴想辩解又辩解不出,只泪眼婆娑看着他,与他说:“你要见他的话,我就让人去把他带过来。”
    袁野清说:“先不着急,我先跟你说几句话。”
    姜道蕴看着他,等着他说。
    袁野清同她说:“我刚才上山的时候,阿宝和嫣儿身上并无什么伤,但衣服上面却全是泥土。”
    姜道蕴回想刚才看到两个孩子的情景,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但她不明白清哥为何这个时候与她说这些。
    “星洲身上也有,”袁野清说到这,忽又一顿,“他受的伤估计不少,至少要比阿宝他们多。”
    “我不知道他们这一天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能知道的是,他们应该一起经历了一场劫难,阿宝和嫣儿十分信任他。”
    “什么?”
    姜道蕴一愣。
    “我刚才上山的时候,他们一直抓着星洲的衣服躲在他的身后,回头等他们醒来,你可以问问他们。”
    “蕴娘。”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希望你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说,无论星洲日后选择去哪里,他都是我的孩子,这是无法避免的。”
    “在这个世上,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可我也没办法对星洲置之不顾,他跟阿宝和嫣儿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姜道蕴知道他的意思。
    四目相对,沉默许久,她最终还是先撇开视线:“我让人去喊他过来。”
    她说着便喊沉雪进来。
    沉雪一听这话,神色有些惊讶,但也悄悄松了口气,跟姜道蕴禀道:“小公子就在外面候着。”
    姜道蕴听到这话就皱了下眉。
    但见沉雪见她看过去立刻低头的模样,也就没问她刚才为何不来报,只淡声吩咐让人进来。
    等沉雪出去。
    她才收回视线,一面替袁野清掖被子,一面跟袁野清说道:“我不知道他在外面。”
    她怕袁野清误会。
    袁野清自然不会误会她,他的蕴娘向来直接,不会也不屑去做那些拐弯抹角的事,对她而言,做了就是做了,不至于找这样的借口。
    “嗯,我知道。”
    姜道蕴见他信她,心里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待扫见少年那张熟悉的脸,她的眸光还是忍不住一暗,但也只是转瞬的功夫,她便起来了。
    “我去看看阿宝他们,你好好休息。”
    等袁野清看着她点头,她便未再说什么,看着少年过来,姜道蕴红唇微张,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往外走去。
    沉雪也跟了出去。
    室内一下子就只剩下父子二人。
    袁星州刚在外面站了半天,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他并未表示什么,只沉默地看着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袁野清。
    因为盖着被子也瞧不见身上的伤势,但见他嘴唇都发白了,就知道他伤得不轻。
    可袁星州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伤得怎么样?”
    最后还是袁野清先开了口,问袁星州的伤势。
    比起袁野清身上那点伤,袁星州也不过是挨了几脚,最厉害的也就是脑袋挨了一记打,但这些伤势也不过是他疼了一些,却不至于要他的命。
    他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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