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亭笈便跑过去,叫住宁碧梧。
    宁碧梧:“什么?”
    陆亭笈眼神很凉,十足的威胁:“我可和你说清楚,母亲的事,不能向外透露,就算我家里人,甚至我父亲回来了,也不要告诉他。你如果说漏了嘴,那我要你好看。”
    宁碧梧纳闷:“为什么?本来就是你家亲戚,还不能告诉别人?”
    陆亭笈:“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就是不能说,你敢说一声试试?”
    宁碧梧蹙眉打量着陆亭笈,她恍然:“我知道了,小姨是你母亲娘家的人,小姨家和你父亲家里关系不好,他们有仇,所以也不让你们来往!”
    陆亭笈懒得解释:“差不多吧。”
    宁碧梧叹了声,同情地看着陆亭笈:“好了好了,我不说行了吧。”
    陆亭笈:“这还差不多。”
    他扯唇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威胁道:“你要是敢透露一个字,我就告诉你父母,你都偷看了什么书。”
    宁碧梧瞬间瞪大眼睛,满脸提防地看着陆亭笈。
    陆亭笈挑眉:“当我不知道吗?”
    宁碧梧脸上通红:“你偷看我!”
    陆亭笈嘲讽:“谁有兴趣偷看你,你自己偷看那种书,看了后就大刺刺放抽屉里露出半截,盖都不知道盖一下,我真觉得辣眼睛。”
    宁碧梧羞愤,磨牙。
    陆亭笈:“宁碧梧,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转身,过去孟砚青身边了。
    一辆电车自马路缓缓行过,路灯散射出的灯光被遮住又被放开,明暗交替间,陆亭笈走到了孟砚青身边。
    很温驯的一张脸,乖巧的一大男孩。
    孟砚青:“亭笈,你又欺负碧梧了?”
    陆亭笈揣兜,看着前方的路灯,含糊地道:“哪有,我就和她说说话,告诉她回家记得写作业。”
    孟砚青却是笑了。
    她笑望着儿子,很无奈地道:“十八年前,你父亲不过和你现在差不多大,但他是万万不会这么威胁姑娘家的。”
    陆绪章的教养和风度都是无可挑剔的,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
    陆亭笈微抿着唇,认真地道:“可是母亲,我又不是他。”
    孟砚青:“……”
    她笑看着陆亭笈:“对,你不是他,犯不着和他比,确实是我想错了,对不起。”
    她竟然说对不起,这让陆亭笈微低下头,他嘟哝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说就说,也没什么,没让你给我道歉……”
    孟砚青笑挽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好了好了不提了,天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我们大门早关了,我就进不去了。”
    以现在时间看,她赶紧回去,估计刚好赶在大门关闭前进去。
    陆亭笈:“那我送你回去吧。”
    孟砚青:“不用,这里距离那边不远,很快就到了。”
    陆亭笈却很坚持:“我送你过去,不然不放心。”
    孟砚青见此,只好随他了,再说这样两个人还能多说几句话。
    当下母子二人边说话边走着,陆亭笈突然想起来了:“母亲,昨天我在家里到处找了找,也试探着问了祖父。”
    孟砚青:“嗯?”
    陆亭笈:“你不是想要你的嫁妆吗?”
    孟砚青:“找到了?”
    陆亭笈便闷闷的:“没,我试探了祖父,他说他自然不知道,这些都是由我父亲收着的,祖母去世前,有一些文件,里面有你当时结婚时的嫁妆清单,他扫过一眼,但也记不清了。”
    他继续道:“所以我在家里找了找,根本没找到。不过有一个房间是被父亲当做储藏室的,里面是锁着的,我没钥匙,进不去,我猜就在那里了。”
    孟砚青听着这话,一时也有些犯难。
    其实她现在和儿子处得正好,并不想横生枝节,不想去面对陆绪章。
    可现在来看,如果不面对陆绪章,她很难拿到她的嫁妆。
    就算儿子用什么法子给自己弄到了,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事就有些别扭了。
    她便琢磨着,能不能自己给自己补一份遗嘱,就说自己的嫁妆要拿一部分补贴那位“孟建红”?
    陆亭笈:“不过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弄到的。”
    孟砚青反过来安慰他:“其实弄不到也没什么,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我也不着急。”
    陆亭笈:“可是我想帮你拿到啊!”
    孟砚青笑叹:“你就算帮我拿到,也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你父亲那么精明的人,想瞒过他挺难的。”
    陆亭笈:“那我先帮你探探,好歹得先找到那些嫁妆。”
    孟砚青:“那也行。”
    这么说着,陆亭笈又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过去找我?还是我来你单位找你吧?”
    孟砚青想了想:“你来找我吧,你在这附近等我。”
    于是母子二人便商量好了第二天见面的地点,又兴致勃勃讨论着买什么,这么说话间,两个人到了首都饭店侧门处,这是孟砚青进宿舍的小门。
    果然,安保已经准备做关门前的检查,再晚一些就要关门上锁了。
    孟砚青:“回去吧。”
    陆亭笈抿着唇,腮帮子鼓鼓的,好像不太高兴,有些委屈的样子。
    孟砚青笑看着他,抬起手来——
    她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他很高,真的很高,她想摸摸他的脑袋都不太能够着。
    陆亭笈明白她的意思,乖顺地低头下来。
    孟砚青便抚了抚他的头发:“你的头发有点卷。”
    很轻微,不太惹眼,但确实略有些卷。
    陆亭笈低低地道:“好像从小就这样吧。”
    孟砚青:“嗯,你外祖母——”
    她略停顿了下,才道:“她是中法混血,你的卷发可能多少有点遗传她?”
    陆亭笈有些意外,猫一样的眼睛很亮:“是吗?她长什么样?”
    孟砚青:“我有些照片,是和你外公外婆的合影,全家福,里面还有你舅舅呢,不知道这些照片还在不在,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你父亲找出来。”
    不过她很快想到,也许不在了吧。
    连她的照片都不见了,陆绪章也许不想看到那些照片,收起来或者销毁了。
    陆亭笈:“我还有舅舅?”
    孟砚青也意外:“你父亲,或者你祖父母,都没和你提过吗?”
    陆亭笈摇头:“他们很少提起这些,我父亲更不会提。”
    孟砚青自然意外,不过想想,人都没了,他们不提也正常,也就道:“你确实有一个舅舅,比我大十岁,当年我跟着你外祖父回国,他留学美国没有回来,回国后因为国内形势,我们就和他失去了联系。现在改革开放了,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去美国找他。”
    陆亭笈:“那等以后我陪你过去找。”
    孟砚青点头,笑道:“你舅舅对我很是疼爱,他如果知道你的存在,也肯定很喜欢你。”
    陆亭笈听得专注,一脸期待向往。
    孟砚青看着他这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一只大猫,收起爪牙的大猫,乖得要命。
    她想,无论他长多大,在她心里依然是那个扑在她怀中的小男孩。
    她看着儿子那晶亮的眼睛,低声道:“亭笈,我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你现在正长身体,得早点睡。”
    陆亭笈不太舍得,不过眼看着那里要关门了,忙道:“母亲你快进去,他们在关门!”
    孟砚青一看,果然是的,当下忙跑进去,勉强赶上罢了。
    陆亭笈站在那里,看着孟砚青从侧门进去首都饭店后院,过了很久才转身准备离开。
    首都饭店门口聚集了各样板车和出租车,他们一天到晚在这里等着趴活。
    他便想干脆过去打一辆车吧,虽然有些贵,但也没什么。
    想到钱,他又觉得,他应该再把之前祖父给他的那些金镯子金锁都卖掉,他要攒钱给母亲,让她换一个地方住。
    母亲这样的人,不该挤在宿舍里,应该住在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要舒舒服服的,还要有一个大书房。
    至于父亲那里……他蹙眉,想着如果这么做,他肯定得知道母亲的存在了,那该怎么和他说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恰好首都饭店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看到陆亭笈,有些意外地道:“这不是亭笈吗?”
    陆亭笈看过去,那位姓王,是父亲的好友,他认识。
    他便上前,彬彬有礼地打了招呼:“王伯伯好。”
    那王伯伯疑惑地看着陆亭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你父亲前几天去国外了?”
    陆亭笈便解释道:“我有个远房亲戚在这一带住,今晚我和她一起吃饭,我看天晚了,就想打一辆出租车回去。”
    那王伯伯一听就皱眉:“你这亲戚怎么回事,竟然让你一个小孩子自己回家?怎么不送你回去?这像什么样!”
    陆亭笈待要解释,那王伯伯已经不由分说:“走,你跟我上车,我把你送回家,不然回头你父亲知道,肯定要担心你。”
    陆亭笈也就跟着上了车,他知道如果自己非要自己回去,王伯伯一定会告诉自己父亲的。
    上了车后,王伯伯笑着说起来:“你可有得忙了,要担负重任了。”
    陆亭笈:“什么?”
    王伯伯哈哈一笑:“柬埔寨的两位小王子明天到,年纪和你差不多,明天肯定得你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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