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余见状拧起眉心,似乎在为说漏嘴懊恼。
    李商人急步上前,不让他有敷衍过去的机会:“阿余,咱们都是替三公子做事的,也算同僚,你告诉我,三公子到底有没有说什么。”
    他冒尽风险,低三下四的,为的不过就是能多赚点银子么。
    赵天斳最好不要想卸磨杀驴。
    否则——
    他眼中光芒凝起来,恍若锋利的刀。
    “李老板,不如你和小的说说,你是怎么和三公子搭上线的。”阿余缓缓抬头,问出这么一句。
    李商人愣住,看着阿余的目光涌出复杂。
    “真没想到,你这小子平日里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老实样,其实也是个不安分的。”他冷笑开口。
    想要打听他如何搭上三公子的,这小子想干嘛?
    阿余笑了笑,面上是鲜少露出的谄媚:“小的跟在大公子身边这么久,也没得到三公子青眼,而李老板一出现,就成了三公子的得力帮手。”
    他语气中满是羡慕:“小的我兢兢业业这么久,却还只能被发配到大公子身边,可见李老板是个能人,这不是向李老板你讨教讨教嘛。”
    不得不说,这番恭维算是说到李商人的心坎里。
    这几日在他赵天斳身前伏低做小,受尽冷眼,心里忒不是滋味,忽然听人这么夸自己,不免有些心境漂浮。
    反正赵品谦已死,拿到民和典当行指日可待。
    他抖了抖衣袖,架势摆足:“其实不是我搭上的三公子,是三公子寻的我。”
    阿余睁大眼:“当真?”
    “这是自然。”李商人笑的得意,将那日的情形简化后说与他听。
    阿余竖起耳朵,心中冷笑。
    李商人的沾沾自喜在他看来不过是另外一个被耍的自己。
    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从赵天斳半个月前让人找上自己,再到与他合作,准备扳倒赵品谦,吞并民和典当行。
    说了许久,他有些口渴,走到窗边桌案上,兀自倒了杯水。
    一角浅色衣带忽然闯入视线,他伸长脖子探了出去。
    少女白皙如雪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被发现之后并没显的惊慌,反而抬手,冲他招了招。
    她的身后是萧云珩,再后面是面孔熟悉的高大汉子。
    李商人惊的茶盏滚落,热水撒了一身,大叫出声。
    “外头,外头有人!”他仓惶拍了拍身上热水,跑到阿余身边,惊魂未定。
    阿余镇定自若,冷眼看着他。
    “是你!”
    他忽然反应过来,手指着阿余,双目圆睁:“你居然敢背叛三公子!”
    陆惜月与萧云珩带着几个高大汉子推门而入,李商人表情扭曲的看着为首的少女。
    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一个局,而他是被设计的瓮中鳖。
    那赵品谦呢,他死了没?
    被人扣着肩头,他还不死心的去看床榻上的人。
    原本全无生息的男子此刻却坐了起来,用帕子抹去面皮上的白色脂粉。
    “这脂粉可真难擦。”赵品谦嫌弃的皱眉。
    “陆—惜—月!”
    他龇牙欲裂,狰狞的目光如同恶鬼般射过去,恨不得能冲脱束缚,将少女含笑的眉眼撕碎。
    他精心算计的一切,还是被这个贱人给毁了。
    此时此刻,李商人无比后悔,早知道她会坏自己好事,当初就该用毒箭树毒死她,而不是李大辉。
    陆惜月双手环胸,将他的怒意看在眼里,没有半分同情:“李商人,害人终害己,你这又是何必呢。”
    害人终害己?
    李商人从她口中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她是指上次李大辉的事。
    “陆惜月,别得意,我害谁了,你们没有证据。”就凭他方才说的话么,可笑。
    赵天斳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陷入风波之中的,毕竟他知道不少东西,就算是下狱,他也定然会想办法把自己捞出来。
    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陆惜月勾唇:“没关系,徐大人听见,就成了。”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
    李商人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高大的青年穿着常服,手执弯刀,正在问阿余话。
    看清对方长相,李商人一颗心沉下来。
    这人是县令大人手下的衙役队长,徐二,因为与库房管事认识的原因,他还曾与对方说过几句话。
    原来她早有准备。
    李商人自嘲的笑了笑:“陆娘子真是好手段,便是让我也不得不佩服。”
    当初她就是用这招揭露了仵作与姜氏,没成想,如今这招又用到自己身上了。
    他被压到门口,不甘心道:“可惜你不知道你对付的是谁,陆惜月,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一只凌空而来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喉咙。
    霎时间,鲜血涌出,溅了衙役一脸。
    李商人张了张口,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手捂着脖子,想堵住流血的地方,最后径直倒了下去。
    第46章 死无对证
    徐二带人追出去的时候,射出那支箭矢的人早就没了踪迹。
    陆惜月试图救人,可箭矢穿透了他的喉骨,也断了颈脖上的大动脉,根本无力回天。
    血泊中的李商人睁着双眼,震惊不已,显然是死不瞑目。
    萧云珩拿来洗过的帕子给陆惜月擦手,一旁的赵品谦凑过来,沉沉道:“死无对证,赵天斳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他就知道,想要除掉赵天斳没这么容易。
    阿余只带来了李商人,不见赵天斳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赵天斳心这么狠。
    再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
    陆惜月觉得奇怪,“他手下有这样的能人,为什么不直接派人把你杀了,反而要费这么多周折。”
    鄙如刚刚能一箭穿喉的杀手。
    赵品谦耸肩,与她有同样的疑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赵品谦心里有什么问题,定然要自己经手杀了他,才能满意。
    “可惜了,李商人已死,没有人证,也不能拿赵天斳怎么样。”
    陆惜月轻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总归是让对方折了人,至少,短时间内,他绝不敢再动手。”
    就算李商人死了,那些话徐二听的真切,纵然不能作为证词,但赵品谦只要在琼县出事,那么第一嫌疑人就是赵天斳。
    萧云珩默默将她的手从赵品谦肩上牵下来,洗干净的帕子塞进她手里,淡淡道:“手指没擦干净。”
    陆惜月接过帕子,果然在指缝里看到些许血迹。
    赵品谦十分嫌疑的睨他一眼。
    就碰一下,瞧给这人醋的。
    徐二等人没有追到人,很快折返,将已经成为冰冷尸体的李商人带走。
    不多时,县令传话来要见赵品谦。
    李商人下毒暗害是他亲口承认,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如今人已死了,案子也没法儿审,不过依照律法,李商人是要对被害人做出赔偿的。
    鉴于他身死,家底还在,县令直接命人抄了李商人的家,一半充公,另一半赔付给赵品谦。
    转眼间,在琼县里也算有头脸人家的李府轰然倒塌,莫说生意,连祖宅都被收走。
    乡亲们瞬间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不明白,李商人想不通去给民和典当行的老板下毒做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仇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家里有个亲戚在李商人家做工,听说是李商人看中了果饮铺子,没买到手,这才记恨上了赵老板。”
    围坐在茶桌前的几人闻言恍然。
    “我听说的怎么和你不一样呢。”隔壁桌的青年忽然插了一嘴,在几人疑惑又期待的目光下加入这场谈话。
    “我隔壁邻居家的小哥在县衙当差,我听他说,李商人是收了人家好处,才给赵老板下毒的。”
    此话一出,几人哗然。
    那人又道:“你们知不知道那赵老板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他啊,原本是天下商行的大公子。”
    四周响起抽气声。
    天下商行谁不知道啊,富甲天下的商户人家,随便挑出来间铺子,都够普通人家活好几辈子的。
    茶楼里,议论猜疑声不断。
    二楼正中间的厢房,房门半遮着,青年将楼下的声音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眉眼蕴着森森戾气,令他俊郎的容貌大打折扣。
    “三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小厮青竹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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