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维闷笑点头:“够了......够了。”
    容辞将一份名单丢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孟子维瞥了眼,迅速收敛笑意:“这些是李善濡贿赂过的官员,其中官职最高的是四品,官职最低的是六品。”
    他继续道:“他此前还想贿赂你未来岳丈,不过因寻不到门路而放弃了。我统计了下,这些贿赂加起来有数万两之多,可见李善濡是真的有钱。”
    容辞眸子动了动,说:“想办法让褚广浚接这个案子。”
    “唉?”孟子维不解:“我们目的不是为尹绍歆翻案吗?有证据就成,谁接手有什么关系?”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若是我们的人接下,可敲李家一笔竹杠。”
    “......”
    这种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的话,居然是从温润如玉的容辞口中说出来的。
    若是旁人听见了必然会大跌眼镜,但孟子维跟着容辞多年,清楚他可不是表面上这么纯良无害,手段狠着呢。
    细细一想,他眼睛亮起来:“妙啊!我怎么没想到。李善濡是梁城富商之子,家中坐拥金山银山,我们趁此机会敲一笔,西边军费可就有着落了。”
    “还是你狠!”孟子维真心称赞,难怪他那小媳妇会被训哭。
    容辞斜眼:“你乱想什么?”
    “没啊!”孟子维睁着无辜大眼:“我什么都没想,你还有什么吩咐没?没的话我这就滚。”
    容辞从抽屉里掏出封信递过去:“你派人去梁州查一个叫章元薇的女子。”
    诶?
    孟子维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这位姑娘是你的......”
    “与我非亲非故,是尹绍歆的故人。”
    “哦。”孟子维点头:“尹绍歆喜欢的女子?”
    “可以这么说。”
    “可查她心仪女子有什么用?不是,你怎么知道尹绍歆心仪的女子是何人?”
    孟子维惊讶,有时候他看不透容辞,总觉得他身上有许多秘密。
    亦或者他隐藏着连他都不知道的势力,这些势力宛若他通天的眼睛,能清楚他不清楚之事。
    令孟子维肃然起敬。
    容辞只回答了第一问,他说:“尹绍歆此人心性比常人坚韧,也比常人难收服。单靠我救他出狱这点恩情恐怕不足以让他死心塌地,我还得加些筹码。”
    “一个心仪女子能有多大筹码?”
    容辞笑了笑:“届时你就知道了。”
    .
    从书房出来,已经是深夜。
    侍卫问:“世子爷,可要回去歇息?”
    容辞望向漆黑夜空,突然问:“阿黎怎么样了?”
    阿黎身边服侍的婢女皆是容辞亲自挑选的,平日她做了何事,冷了热了累了皆会有人过来禀报。
    侍卫说:“凝霜才传信来,说阿黎姑娘睡前偷偷哭了会,现在睡着了。”
    “晚膳呢?用了多少?”
    “跟往常一样,用了一碗粥,还有两块点心。”
    容辞点头,看来生气也不妨碍她口腹之欲。
    他抬脚往卧房走,然而走了两步又停下。
    罢了,去看看她。
    .
    夜色寂静,凝霜帮阿黎掖好被褥后,正欲去外间歇息,可才躺下就听见窗户吱呀轻响。
    她起身探头瞧了眼,只见墨色衣袂一飘,进来个人。
    凝霜见怪不怪,忙起身端蜡烛过去。
    “世子。”她福了福,小声说:“姑娘睡下了。”
    “嗯。”容辞径直走向里间的床榻。
    阿黎的床榻精致小巧,床檐还坠着她喜欢的水晶。容辞躬身坐进去,打量她小小的身子。
    阿黎睡得熟,等闲惊不醒。
    借着烛火,容辞瞧见小姑娘卷翘的睫毛上残留几缕湿润。
    他问:“回来后她哭了多久?”
    凝霜说:“姑娘回来后没哭,还去了趟长椿堂给老夫人请安,用膳时也没哭,这眼泪是睡前流的。”
    “起初,奴婢见姑娘躺床上抹眼泪吓得大跳,后来仔细问过才得知是世子您罚她了。”
    凝霜继续道:“世子,莫怪奴婢多嘴,姑娘还小呢得慢慢教。您一下就打她三戒尺,她哪里受得住。”
    容辞心下后悔,他掀开被褥把小姑娘的手拿出来。
    “上药了吗?”他问。
    凝霜好笑:“哪里就到了上药的程度?奴婢检查过了,姑娘掌心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无呢,想来是不疼的。”
    容辞也觉得应该不会疼,他收着力,没打重。但阿黎皮肉嫩,兴许旁人不觉得疼她却不一样。
    “去寻药过来,还是抹点药稳妥。”
    “是。”凝霜去了。
    很快,凝霜取了瓶药膏过来,递给容辞。
    她低声道:“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姑娘这般伤心,扬言说再也不想见世子了。当时奴婢劝了几句,您猜姑娘怎么说的?”
    容辞帮阿黎抹药,动作轻柔。
    “姑娘说世子冤枉她了,她可没撒谎。”
    闻言,容辞动作一顿。
    “冤枉?”
    “对啊。”凝霜说:“姑娘没跟小厮撒谎,是那楚家小姐让婢女去跟小厮说的。姑娘彼时想阻拦来着,但被楚家小姐拉走了。”
    话落,室内一阵安静。
    少顷,容辞挥手:“知道了,你出去。”
    擦完药膏后,容辞将阿黎的手放回被窝,然后就这么沉默坐在一旁。
    小姑娘睡得恬静,侧脸压在软枕上。长睫紧掩,雪肤在昏黄烛火中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
    她怀里抱着上次从别庄得来的布偶花狸,据说是她娘亲考校她功课奖励的。
    原来,是冤枉她了吗?
    容辞心头涌起些愧疚。
    他抬手将小姑娘额边的碎发别过耳后,想起上辈子,曾有一次也误会了阿黎。
    彼时两人成婚后不久,阿黎头一回操持中馈,分明简单的事却出了纰漏,且因此得罪了裕王妃。
    恰逢他当时正借裕王的势,对于贤内助而不“贤”,心里略有微词。
    回屋后,他提了句“为何将对牌弄错”,阿黎听后眼睫盈盈,满目委屈却不肯解释。也因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后来他才得知,并非阿黎不肯解释,而是因为那对牌是母亲弄错的,为了顾全母亲颜面,她默默承担下来。
    如今回想起来,容辞越加自责。
    他的阿黎乖巧懂事,即便受委屈也只是默默一人垂泪。
    今日之事,实属他失察之过,也是他关心则乱。
    他当然相信他的阿黎不会长歪,他的阿黎长大后贤淑聪慧,又岂是长歪之人?
    可他的阿黎纯洁良善,像清晨茉莉,又像明月清风,他不愿她受半点脏污侵染。
    那些戏,往后还是不听的好。
    .
    离开阿黎的小院后,容辞又去了趟宋缊白的书房,果真见他房中还亮着灯。
    宋缊白正在用夜宵,听见动静,他打开门:“谁?”
    见是容辞站在外头,他诧异了下。
    “深更半夜,容世子怎么在这?”
    “宋伯父,”容辞行了一礼:“晚辈有事找伯父相商。”
    “进来说话。”宋缊白转身,随即问:“容世子可要用夜宵?”
    容辞摇头,他并无夜食习惯。
    但宋缊白已至中年,且经常要忙到深夜,是以要用些夜宵攒精神。他吩咐小厮去上茶,然后问:“容世子有何事?”
    “是阿黎的事。”
    宋缊白动作停下:“我下职回来得晚,今日还没见过阿黎,她怎么样了?”
    容辞将今日在书院发生的事说了遍,然后道:“晚辈自作主张罚了她三戒尺,倒是令她心里记恨上了。”
    宋缊白莞尔:“无碍,这事你做得对。勿轻小罪,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阿黎年纪虽小,却该教。”
    容辞点头,又道:“晚辈此来,是想跟宋伯父商量换书院的事。”
    “你想给阿黎换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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