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充盈着挥散不去的压迫感, 有种乌云压城城欲摧的逼仄。落地灯在他身后, 光影勾勒出他不近人情的身形, 他的脸置于晦暗中?, 仿佛彻底溶于暗色。他的沉默,带来咄咄逼人。
    分明所处的环境, 是霍南笙平常最喜欢的。
    ——她不喜欢待在霍家老宅,太?大太?空,所有人像是被规矩牢牢地禁锢住,喜怒不形于色。她喜欢待的地方,是她自己的房子,和霍以南的房子。最好,霍以南还在她的身边。
    愿望实现,却没有她期待中?的快感。
    霍南笙下意?识想?躲。
    下巴被他扼住。
    迫使她只?能看向他。
    霍以南矮身姿态,半跪在她面前。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语气很淡:“南笙,说实话对你而?言有那么难吗?”
    他叫她南笙。
    不是笙笙。
    也不是,霍南笙。
    南笙。
    霍南笙心跳难平,声音都在颤:“你想?听我说什么?”
    霍以南:“昨晚真的喝醉了?”
    霍南笙咬紧牙关:“嗯。”
    随之感受到的,是他掐着自己下巴的手,用力收紧。连带着整个下颌都是疼的,钻心的痛感,蔓延全身。
    哪怕是南家一朝落败后,霍南笙都没有吃过一丁点儿?苦。她娇生惯养的,不论在南家还是在霍家,人对于幼时发生的一切,记忆模糊。但来到霍家的记忆,却清晰的历历在目。
    最宠她最疼她的人,就是霍以南。
    平日里她手无意?间划开一小道口子,他都会心疼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以往最疼她的人,今天却让她疼的说不出话来,下颌被他掌心托住,用力到,她疼的喉咙里溢出嘶声。
    “说实话对你而?言那么难吗?”霍以南面上薄了一层戾气,但他到底是不忍心的,松开掐着她的手,遽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薄凉,语气冷硬,“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我教的还不够好,还是你生性?就爱说谎,不管怎么样?都改不过来。你从利兹飞去港城,故意?瞒着我,还和我说谎……你说一句你去港城我会对你做什么吗?我会反对还是会怎样??”
    霍南笙被他随手一扔,脸朝向另一侧,碎发潦倒,遮盖住她的脸。
    她眼?睫低垂,轻声道:“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好,惊喜,”霍以南平心静气,“那昨晚呢?你说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是谁?”
    “那是拒绝别人的幌子。”
    霍以南嘴角扯起一抹笑来,他的声音毫无温度:“需要我提醒你吗?南笙,那个时候你已经?喝醉了。”
    霍南笙浑身一怔。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霍以南深深地睇向她,沉声道:“既然打算瞒我,那就瞒到底,你看你现在这样?,全是漏洞。”
    窗外风声呼啸。
    夜里风又大了,拍打着树梢,透过隔音效果极佳的玻璃,都能听到外面的风雨声。豆大的雨水拍打着窗玻璃,暴雨如注,视线被雨水混淆成迷蒙一片。
    房间里的一切都像是带有虚影的,迷蒙的,不真切的像是梦境。
    也只?有在梦里。
    霍南笙才敢大声反驳他。
    “——有意?思吗霍以南,非要我说实话有意?思吗?你想?听什么?是想?听我用别的男人来惹你生气、激怒你、试探你?还是想?听我说,其实昨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这人就是个白眼?狼,没有知恩图报的感激之心,你拿我当?妹妹好吃好喝地供着、养着,我呢?我喜欢上了你,我不想?当?你的妹妹,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她仰起头?,不知何时,眼?里沁出泪来,双眼?湿红。
    她闭了闭眼?,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霍以南,你快三十岁了,不是二十岁,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行吗?喝醉的人是我,借着酒劲儿?耍酒疯说真心话的人是我,和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表白,是我,统统是我。丢人的是我,明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还要上赶着喜欢你的人是我。”
    “怎么,你非要听实话,想?要在我清醒的时候,认真地拒绝我一次吗?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劝我不要再喜欢你吗?”
    霍南笙胸腔极速地起伏了下,她从没有这般的情绪失控,有些?控制不住,几乎要失声尖叫,但她还是压制住了。
    她眼?皮掀起,漆黑的双眸平静地望着他,红着眼?,一字一句地问:“我的喜欢让你很痛苦吗?”  霍南笙起身,掠过霍以南往外走。
    她没有那么厚脸皮,在说完这一番话后还能够相安无事地和他相处。她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听他拒绝她的告白。
    可刚走出去两步,霍以南就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扔在沙发上。
    猝不及防地,霍南笙脑袋有点儿?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霍以南已经?欺身压在她的身上。
    昏黄落地灯蓦地熄灭。
    廊灯也一并熄灭,小区外的路灯也在同一时间陷入黑暗。
    世界霎时堕入黑暗中?。
    霍南笙双眼?里还泛着湿漉漉的水雾,她睖睁着眼?,对当?下的情境不太?明晰。脑海里好像有个确切的答案,但她不敢相信。
    “……哥哥?”她颤抖着声线,叫他,想?要叫醒他。
    回应她的。
    是让她将疑惑咽回嗓子眼?里的吻。
    室外的雨好似小了许多,淅沥雨声淹没于室内唇齿触碰声中?。
    霍以南的吻如同他给霍南笙一直以来的感觉,温柔,缱绻。他亲吻着她的唇线,厮摩的力度,潮湿的鼻息在她颊畔留恋,含吮都是极轻的力度,像是果冻在她口中?缓慢融化。
    化成水。
    都被她吞咽。
    过了很久,霍南笙意?识回笼。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伸手戳了戳霍以南的脸。
    霍以南被她的这些?小动作逗笑,“干什么?”
    他抓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过她的手指。
    霍南笙反问:“你干什么?哥哥。”
    “怎么办呢?我刚干完这种事儿?,你叫我哥哥,让我很有罪恶感。”霍以南叹了口气,眼?角眉梢却与惆怅没有任何关系,他挑着笑,带着男人惯有的风流,“我在亲我喜欢的人。”
    霍南笙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
    霍以南从她的身上下来,他蹲在沙发边。
    黢黑环境里,视觉失去作用,所以听觉和触觉格外敏感。
    她听见他轻而?浅的呼吸声,拍打在自己指间。她感受到他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小一只?,被他轻巧地裹在手心里。
    “南笙,我很开心,”霍以南停顿了下。
    庆幸于小区停电,否则她会看到他紧张到手足无措的一面,他亲了亲她的手背,她手软绵的,让他不想?挪开,脸颊贴着她的手背,继而?缓声道,“——很开心你喜欢我,很开心你对我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因为?我对你,也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
    霍南笙阖了阖眼?,换了一盏笑。
    她问:“我是在做梦吗?哥哥。”
    他说:“虽然我也觉得?我是在做梦,但,不是。”
    她说:“可我总觉得?不真实。”
    他问:“那要怎样?做,你才会觉得?这是真实的?”
    话音落下,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
    室内空调发出“叮”声,开始运转,落地灯随后也亮了起来。
    灯光如水波纹荡漾开,窗外雨滴密集,拍打着窗户,世界陷入低鸣声中?。
    光亮了。
    霍南笙看见面前的霍以南。
    他眉宇间凝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不同于以往,哥哥对妹妹的温柔。这抹温柔,是恋人专属,有缱绻的温馨,缠绵着爱意?。
    霍以南复又俯身亲了下她的唇角。
    不复第一次的漫长,或许是灯光令她无所适从,霍南笙接吻时分神地睁开眼?,偷偷地打量着霍以南,恰好被他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
    “……”
    吻戛然而?止。
    霍南笙搂着他的脖颈没放手,小声抱怨:“你怎么亲着亲着还睁眼?的?”
    抱怨声里,有几分娇几分嗔,唯独没有埋怨情绪。
    明明自己先睁开眼?的。
    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但霍以南哪儿?舍得?回呛她,他道歉:“我的问题,下次不会了。”
    霍南笙被噎了下:“……什么下次?”
    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霍以南没再接着逗她。
    他抽了张湿巾给她擦脸,“差不多也要上去了,也不知道我们离开这段时间里,你那好男色的表姐会对商从洲干些?什么事儿?。”
    对哦。
    霍南笙都快忘了李夕雾了。
    “她应该不会干什么吧?”
    “这可不好说,刚都停电了,乌漆嘛黑的环境,最适合干些?见不得?光的事儿?。”霍以南慢条斯理地说,“说不准刚刚她也把商从洲推倒在沙发上亲了。”
    霍南笙两边脸颊,红云斑斓。
    她眼?神忽闪着:“你能别提刚刚的事儿?吗?”
    霍以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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