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帝王喜欢让公主下嫁状元或者探花。
    晏姝虽没有女儿,但她自己还年轻。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一些风流才子想要自荐枕席?
    夜皇沉默片刻,眼前不期然浮现几个年轻公子风度翩翩的样子,眉头微皱,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没有干涉的资格。
    但是陛下说他可以吃醋。
    夜皇心头百转千回,一贯只知服从命令的一根筋,此时也终于体会到了纠结的滋味。
    他对陛下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而想要维护这段感情,他必须做得更好,让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才可以。
    夜皇这般想着,缓缓压下心头情绪波动,连声音都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臣明日一早就带人赶往桐城,可能要到年关之际才回来。”
    晏姝坐正了身体,示意夜皇给她倒杯茶:“今晚你侍寝。”
    夜皇倒茶的动作一顿,随即抿唇应道:“是。”
    说着,他把茶盏递到晏姝手里。
    晏姝没说什么,安静地接过茶盏,敛眸啜了口茶。
    或许她不应该让夜皇患得患失,而是应该给他足够的自信。
    可前世遭遇太过刻骨铭心,让人对爱情望而却步。
    她可以喜欢一个人,但也只是喜欢,不能陷进去,不能沉迷,更不能让自己因为感情而理所当然地变得柔软,理所当然地依赖别人。
    否则只会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今夜的凤仪宫,鱼水之欢比此前更激烈,两人都沉浸在这种极致的欢愉之中,仿佛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真正属于自己也属于彼此,不必去理会外面的勾心斗角,利益相争,不必理会居心叵测,人心诡谲。
    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相互喜欢,彼此依靠,在这个冬日寒冷的季节里,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
    只是欢愉之后,有人保持清醒,有人却一点点沦陷了进去。
    翌日晏姝依旧按部就班地上朝,而夜皇已经带人离开了皇城。
    这是他第一次以摄政王的身份领旨办差。
    先帝时期的摄政王一直待在摄政王府,强悍而神秘莫测,偶尔出现在人前时,都会给人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冷可怕之感,像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阎王。
    所以晏姝掌权之后,他最初两次出现在人前时,虽是以“先帝遗诏”替皇后撑腰,可他本身的气势,一直以来可怕的印象,带给百官更大的压迫感更胜于遗诏。
    而随着他近日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众人明显感觉到,摄政王身上那种阴森可怕的感觉消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一丝属于正常人该有的气息——当然,也就一丝丝而已。
    更多的感觉是,他好像从暗处转到了明处,以后再也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摄政王,而是站在朝堂上震慑群臣的摄政王。
    这种变化预示着什么,满朝文武谁也不敢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历史上所有事情的进展和变革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第258章 口不择言
    学子们的重考定在腊月,晏姝安排南丞相做监考官,同时任命陈屹然和武王做副监考。
    这样的任命不是很合规矩,朝中大臣们极力反对。
    有人觉得南丞相权力已经足够大,且南家还有兵权在手。若是南丞相趁机笼络这些学子,将来就是进一步把持朝中新晋官员的人脉,足以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朝堂。
    南家一家独大的后果很严重。
    而武王则是一等亲王,曾经也是帝位最有力的继承人之一,以前他态度乖张不驯,御史们虽经常弹劾斥责他的荒唐言行,但没有觉得他是个威胁。
    这段时间他改邪归正,反而让人生出了一些危机感,总觉得皇后太过信任他不是好事。
    晏姝没理会大臣们的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为了防止学子们提前得知试题,晏姝显然没打算用此前秋闱的卷子,而是让武王带着几分吏部官员重新出一份卷子,以此来考出他们真才实学。
    十一月底,待在后宫许久没动静的林云珠匆匆跑到凤仪宫外,跪求晏姝开恩,放林家一条生路。
    林云珠大声喊道:“臣妾的父亲是被冤枉的!卖官卖爵一事不是父亲所为,科举舞弊也跟父亲无关,求皇后陛下明察,还臣妾父亲一个公道!”
    晏姝近日忙于查清舞弊案,倒是忽略了后宫还有一个林尚书的女儿。
    听闻宫人禀报,她平静地命令:“把云妃也送去刑部大牢,跟她的父亲作伴吧。”
    父女见面,让林云珠当面去问问她的父亲,看他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看林家究竟是否冤枉。
    然而林云珠大概是狗急跳墙,绝望之下开始口不择言:“皇后陛下为了铲除异己,故意栽赃陷害忠臣!不但禁止皇上宠幸宫妃,更是幽禁皇上,好让自己有个顺理成章的理由摄政监国,皇后陛下狼子野心——”
    内侍死死地捂住她的嘴,抬手劈向她后颈。
    林云珠软软地晕了过去。
    凤仪宫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宫内听到林云珠那番大逆不道之语的宫人们,个个脸色发白,低眉垂眼,大气不敢喘。
    晏姝目光微敛,不发一语地盯着手里的奏折,须臾,她抬眸看向殿门之外,淡淡吩咐:“把秦昭仪叫过来。”
    “是。”
    自打进宫之后,秦昭仪除了两日侍疾,其他时间皆安分守己待在自己宫里,没有召见,绝不轻易出门。
    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她自己的寝宫和寝宫后面的小花园。
    晏姝承诺,只要她听话,一年之后可以放她出宫。
    今日突然被召见,秦昭仪心头泛起些许不安,却什么都没问,只安安静静地跟着传令的宫女抵达凤仪宫。
    跨进门槛,恭敬跪行参拜之礼:“且秦妖娆,参见皇后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多谢皇后陛下。”秦妖娆站起身,低眉站着。
    晏姝语气平静:“这些日子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妾习惯,多谢皇后陛下挂怀。”秦妖娆如实回话,“妾以前待在家中,常会遭到父亲责骂,母亲辱骂,待在宫里反而少了刁难。”
    虽然孤单,但她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可以看看书,泡泡茶,跟宫人们一起种种花草。
    这种清静的日子对她来说很难得。
    “本宫曾经承诺过,进宫一年放你出去。”晏姝声音清冷,“眼下虽未满一年,但如果你想出宫,年前本宫就可以让你出去。”
    秦妖娆脸色微变,慌忙跪下:“妾想继续留在宫里,求陛下成全。”
    晏姝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看了片刻,须臾淡笑:“今日有大臣弹劾你的父亲,说他教子无方,你的兄长和你那位寄居在秦家的表兄近日借着你的身份,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本宫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259章 派头
    秦昭仪微愣。
    她的兄长和表兄?
    想到魏子珩那张让人恶心的嘴脸,还有大哥一直以来看她的厌恶眼神。
    秦妖娆眉目低垂,恭敬回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妾的兄长和表兄根本无法跟皇子相提并论,他们犯了错,就该接受相应的惩罚。”
    “身为他们的妹妹,妾理当规劝他们的行为,这是妾的失职。父亲身为朝廷命官,管教子女无方,则是父亲的失职。”
    “求皇后陛下秉公处置,妾愿意承担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一番话说完,秦妖娆俯身叩首:“妾领罪。”
    晏姝沉默片刻,淡道:“南歌。”
    “臣在。”
    “你身为监察御史,对百官有督导之责,秦家嫡子和表公子所犯之错,不容姑息。”晏姝语气清冷威严,“为了体现秦昭仪处事公正,便由你带着本宫手谕,和秦昭仪一起去秦家走一趟。”
    南歌躬身:“臣遵旨。”
    “秦昭仪。”晏姝目光微抬,“正如你方才所说,此事需要秉公处理,回宫之后一五一十把情况与本宫说清楚,不得有丝毫隐瞒,听清楚了吗?”
    秦昭仪恭敬地叩首领旨:“妾遵旨。”
    告退之后,秦妖娆回宫略作更衣打扮,换了一身更隆重的佩饰,看起来颇有几分宫中贵人主子的派头。
    南歌提前在宫门处候着,看到坐着轿辇而来的秦昭仪,嘴角微扬:“臣给昭仪娘娘请安。”
    秦妖娆从坐辇上下来,连忙道了句不敢,并问道:“我这身打扮还合适吗?”
    “合适。”南歌笑了笑,“很有妃子省亲的派头。”
    秦昭仪沉默片刻,低声说道:“都是皇后陛下的恩典,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派头。”
    南歌淡道:“陛下一早就与你说了,这是各取所需的合作,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秦昭仪没说话。
    皇后一早确实说是合作,可秦妖娆心里清楚,宫中的主子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死,就算她不配合,晏姝照样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她进宫为妃,甚至不必顾及她的清白,不顾护着她的性命。
    尊卑关系早已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有平等的合作,上位者的一切仁慈都是恩典。
    而晏姝所赐予她的,远远大于她所付出的,秦妖娆铭感五内。
    “南大人。”晏凌风走过来,身后跟着二十名侍卫,“这是我精心挑选的骁骑营侍卫,让他们随身护送南大人和昭仪娘娘。”
    宫门口停着一顶软轿,轿子宽敞,坐两个女子绰绰有余。
    皇后为他们安排了四名内侍。
    前面十二人开道,两名内侍,十名御林军。
    后面十二人护送,同样是两名内侍,十名御林军。
    轿子两旁还跟着两名掌事嬷嬷,其中一个人就是皇后宫里的严嬷嬷。
    这阵仗,这排面,足够撑起秦昭仪的身份和威严。
    “多谢表兄。”南歌微微颔首,“表兄不必太生分,喊我表妹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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