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不容忽视的力道令方舒窈逐渐反应了过来。
    她怔愣一瞬,在他怀里微微喘息着抬起头来,嗓音还带着几分担忧的颤:“你没事吧,到底伤到哪了,你说话啊?”
    卫司渊
    胸腔躁动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水润的嫣唇在眼皮子底下一张一合。
    不可否认,他对她真是喜欢极了。
    她骑在惊雷背上策马飞扬的模样,她毅然决然朝他伸出手的模样,还有此时因担忧他而焦急不已的模样。
    每个样子都像是心头炸裂开的火花一般,激得他心潮澎湃。
    方舒窈越发觉得不对劲,可又无法忽视因身体贴近而被卫司渊糊了一身的血迹。
    动了动身子想要退开些来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一把按在了原地,目光越发灼热:“别动,让我好好瞧瞧你这模样。”
    卫司渊前言不搭后语令方舒窈更加摸不着头脑,她眉眼一皱,下意识地拿出了些医者的执拗来:“都什么时候了,你会失血过多休克的!”
    埋怨的话语却因着她嗓音的柔软像是带着娇嗔似的意味,勾得卫司渊喉间发干收紧。
    直直盯着她俏丽的脸蛋,却只能滑动喉结吞咽着唾沫来缓解这份干涩。
    要不是他此时身上脸上都糊着黏腻的血渍实在有些煞风景,不然他真恨不得将人就此按在怀里狠狠亲吻一番。
    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卫司渊这才松开了些许,把人从怀里放了出来。
    他抬了抬手展示自己的周身,嘴里漫不经心解释道:“不是我的血,都是那些狼崽子的。”
    方舒窈一愣,显然是不信。
    一脱离了他的桎梏,连忙就伸手抓着他的臂膀来回查看。
    只见他臂膀上连衣衫都未曾破损,就更别提什么伤口了,手背上倒是有些在血液被抹去后露出的小口子。
    可那显然就只是点擦伤,要是等她找来止血包扎的工具,只怕是都要愈合了。
    这怎么可能!
    方舒窈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自己被他扔上马背时的危机场面,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发丝微乱却微昂着头别过脸去的男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惊雷瞥了眼瞪着杏眸的女人,像是能明白些什么似的,学着主人的样子也昂起了头别过了脸去。
    那傲慢的模样简直和卫司渊此时如出一辙。
    方舒窈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傻乎乎地做了些什么。
    一方霸主,名震四方的辽疆王。
    怎可能就这么被一群野狼给要了性命。
    他把她送走,不过是因为她在一旁会令他束手束脚分了心。
    实则那对于这个南征北战大半个天下的勇猛男人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震惊和羞恼的情绪霎时交织在方舒窈心头。
    脸上止不住地发烫,背脊却不由泛起凉意。
    那她,可是暴露了什么?
    “嘶……”一声低吟霎时将方舒窈唤回了神。
    她垂眸一看,赫然想起卫司渊实打实受了伤的小腿。
    卫司渊也低着头,看着小腿上的血洞仍在止不住地朝外面流血,不由微皱了眉头。
    看来得先处理一下。
    还未有动作,方舒窈就像是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救命稻草一般,先一步就抓住了他的胳膊,焦急又殷勤地道:“你腿上的伤势不轻,先找个地方坐下,得止了血包扎起来才行。”
    卫司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将手臂虚虚搭在了她的肩上,又一次将身体贴近了她,任由她将自己当个行动不便的伤患移动到了一旁的大树下。
    方舒窈此时的担忧完全无法掩饰,因为她一蹲下身就清楚地看见了卫司渊小腿上的几个血窟窿,甚是骇人。
    作为医者,她几乎就能初步判断出这样的伤势有多严重了。
    随后她就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仍旧云淡风轻的卫司渊。
    他刚刚就是带着这样严重的伤势和一群恶狼缠斗,还全身而退了?
    方舒窈隐忍地咽了口唾沫,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辽疆人的勇猛。
    但在回神之后还是谨慎地缩了缩手,做出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询问他:“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卫司渊轻笑一声,大掌覆上伤口周围掰着腿看了看,摇头道:“皮外伤罢了,也没伤到骨头,止了血就行。”
    卫司渊开口后,手上便熟练地动作了起来。
    他一把撕开裤腿破损的布料,用腰间的水壶将其浸湿搓揉干净,水壶下还有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些碾好的草药,一看便是止血用的。
    他很快在腿上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包扎,那手法甚至不亚于熟练的医者。
    方舒窈意识到像他这样的战将,兴许这样的皮外伤于他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她显然是有些瞎操心了。
    见他没事,一直悬吊着的心又缓缓落了下来,思绪回到了今日来此的缘由。
    方舒窈垂眸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动了动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王,关于今日的考验……”
    方舒窈喉间堵了一下,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没敢去看卫司渊,深吸了一口气才硬着头皮继续道:“按照辽疆的习俗,我、我这也算打到猎物了,还有……还有共患难的经历,也算占全了,所以……所以你我成婚之事……”
    方舒窈脸上止不住地发烫,她的确有些厚脸皮了。
    胡乱射箭惊扰了危险的狼群,又因为碍手碍脚被卫司渊驱马送走,实在算不上合格。
    方舒窈话语再次顿住,尴尬得自己都不知要怎么把话接下去,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的
    可卫司渊那头也是一阵沉默。
    像是在等待方舒窈的下文,又像是没打算回答她。
    方舒窈在沉默凝重的气氛中下意识抬头,却一眼对上一张带着不着调笑容的脸。
    “你……”
    “骗你的。”
    方舒窈一愣,惊愣地看着他。
    卫司渊脸上的笑意更深,栗色的眼眸泛着光,灼热地盯着她:“辽疆习俗,骗你的。”
    第8章
    方舒窈脑子里嗡嗡作响,眸底蔓出火星,像是下一瞬就要被卫司渊这恶劣的逗弄给气炸了一般。
    想发火,却压根不敢在卫司渊面前造次。
    后槽牙被她咬了又咬,好半晌才低低出声,隐忍道:“你、你怎可用这种事糊弄我。”
    卫司渊活动了一下小腿,感觉处理得差不多了,撑起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算不上是糊弄。
    辽疆的这个习俗早年间的确有过,只是现在国家昌盛,打猎也不再是人们求生的唯一途径。
    更别说现在越发男多女少,不少青年壮汉能讨到媳妇就感天谢地了,哪还舍得让自家媳妇干这种重活,这个习俗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习俗的事不作数,可他并没有说和亲的事不作数啊。
    今日带她来打猎,本是想探探她的真面目,却没想到比他原本预想的还要令人惊喜。
    卫司渊走了两步,小腿的伤后知后觉开始疼痛,令他走得有些不自在。
    抬手朝她勾了勾手,嘴里笑道:“我还犯不着用这种事来考验你,我的女人,我喜欢就够了,不需要任何考验。”
    方舒窈一愣,对于卫司渊这句直白却又模棱两可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迈着碎步到他面前,就被他又一把揽住的肩膀,借着当人形拐杖的姿势被揽入了怀中。
    本还想再多追问些什么,卫司渊却直嚷嚷着腿疼要赶紧回去治疗。
    他分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上马下马动作利落得比她这个没事人还要敏捷,一点也不像伤重的样子。
    但方舒窈还是没再多耽搁,同他一路骑着惊雷折返回了城中。
    临走前,卫司渊倒是又主动提及了与她的下一次见面。
    就在三日后。
    *
    “他肯定就是那个意思了!这次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可再不能搞砸了!”
    翠柳激动的嗓音在屋中响起,眉飞色舞的模样,好似已经得到了能够回大梁的机会了一般。
    方舒窈坐在案桌前一手撑着下巴,黛眉微蹙着思索着什么。
    冬日未去,短暂地放晴了几日后,如今又下起了雪来。
    屋子里炉子烧得正旺,身上倒穿得稍显轻薄了些。
    滑落的云袖露出她一截纤细皓白的手腕,雕刻出纹路的银镯在光照下泛起盈光,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通透。
    如此算起来,父亲已在狱中待了有四个月之久了。
    他虽为医者,自己的身体却有着许多老毛病。
    以往他满不在乎总说犯不着操心,可如今他遭受着牢狱之灾,又正值寒冬腊月,只怕身子骨会越发虚弱。
    除夕将至,她却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中和家人团聚,但至少,不能让父亲一个人孤苦伶仃在牢中过年才是。
    方舒窈想到这些,面色更沉重了几分。
    没搭理翠柳的叮嘱,转而烦闷地反问道:“还未收到宫中的回信吗,可是途中出了什么岔子,不然我还是再写一封信寄回去问问情况吧?”
    翠柳一听,忙压低了声音,急促道:“你在说什么胡话,现在这种关键时候,寄信回大梁太过冒险了,大梁与辽疆和亲一事八字还没一撇,若是被发现了端倪,可就前功尽弃了。”
    顿了一下,翠柳瞧见方舒窈越发难看的脸色,又放缓了语气宽慰道:
    “最初传信回大梁的是娘娘身边的亲信,他做事机敏身手矫健,怎会让信在路上出什么岔子,想必宫中已是收到了信,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不便给你回信,你若想知晓你父亲的情况,就赶紧把这事给办妥了,待辽疆王松口应下和亲一事,宫中自会信守承诺放了你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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