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窈这哪还坐得住,一个翻身就迅速从马背上下来,拉住方鹤林就急促道?:“还不快带路,愣着干什么!”
    方舒窈没?曾想父亲竟比她?先?一步到了东塞国。
    这么说来,他是早就从卫司渊派去?的?人手里跑路了。
    方舒窈心里忽的?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来,总觉得事情?好像和自己预想的?有些完全不同了,那不就意味着很可能在其中再出什么差错。
    会不会卫司渊那头,还未收到她?说明?情?况的?信就已是发现父亲不见了消息,从而开始四处寻找父亲了。
    那她?寄出的?信还能顺利送到他手中吗?
    担忧的?思绪没?能再细细思索下去?,她?已是跟着方鹤林来到了二楼的?客房门前。
    还未抬手敲门,门内像是听见了动静,先?一步就急促从里面打开了门。
    “窈窈!”父亲熟悉的?声?音传来。
    方舒窈还未看清父亲的?面容,就先?被父亲紧紧抱住了。
    父亲的?力道?不大,方舒窈甚能清晰感觉到他消瘦虚弱甚多?的?身形。
    “爹……爹你还好吗……”
    本有许多?话想说,但仅是唤了一声?“爹”,方舒窈的?眼眶便已然开始发酸,克制不住的?哭腔打断了她?的?话语。
    方鹤林站在一旁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低低出声?提醒情?绪激动的?二人:“先?进去?说吧。”
    进到屋里,方舒窈这才看清父亲如今的?模样。
    短短半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头发已是花白,瘦骨嶙峋的?身子几乎要撑不起那轻薄的?外衣,眼角的?皱纹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本就未止住的?泪意便有了越发汹涌的?趋势,泪珠颗颗往下掉落,方舒窈不知自己此刻是该喜还是忧。
    方舒窈靠在父亲的?肩头大哭着宣泄情?绪,耳畔是父亲沉哑的?嗓音轻柔地安抚着她?:“我?的?好窈窈,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现在我?们一家团聚了,所有苦难都过去?了,没?事了。”
    说来,方父本是尤为?担心再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会见到显然已被这恶毒可怖之事折磨得支离破碎的?模样。
    可待到重逢的?激动过去?后,再见自己女儿?仍旧肤白貌美,面颊饱满有光泽,气色红润精神?也好,实?在叫他不知从何去?担忧她?过去?的?处境。
    这俨然就像是被人当个宝贝似的?给她?养了个白白胖胖。
    方鹤林之前在马下也瞧得不清晰,这会也凑在一旁看了看明?显受牢狱之灾很是憔悴的?父亲,和哭得梨花带雨却仍旧美不胜收的?姐姐。
    同样是因某些事件遭了苦难的?两?人,这瞧上去?差别怎就这么大呢。
    方鹤林挠了挠脑袋,在方舒窈哭声?渐小后出了声?:“爹,我?看你也白担心了,一听姐要从辽疆逃出来,马不停蹄就拉着我?往边境赶,你瞧姐吉人自有天相,顺利逃脱不说,看着气色也不错,应当是十分顺利的?。”
    方舒窈在抽泣中一愣,迅速捕
    捉到方鹤林的?某个用词,当即抬了头:“什么逃出来,我?何时说我?是逃出来的?了?”
    方鹤林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理所当然道?:“你不是给我?们来了信,说是要在东塞国汇合,听闻那辽疆王生性?残暴,杀戮无数,辽疆那等强权之地,你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自然是待不了的?,更何况你还为?救父亲只身前往辽疆,你这几个月过得应当十足辛苦吧,不过好在一切都顺利解决了。”
    “等等,等等!”方舒窈连忙摆了摆手,又一把擦去?自己的?眼泪,这会她?是当真哭不出来了,“我?信中不是与你们说得很清楚,我?来东塞国寻你,哪有说是逃出来。”
    “不是逃是什么,难不成那毫无人性?的?残暴君王,还能跟只兔子似的?乖乖放你走吗,没?事姐,这会看着你毫发无损,爹的?担心劲都过了。”
    方舒窈听着这些话一时间都不知该从开始哪一句解释了,噎了片刻,才闷着声?不满反驳道?:“谁说他是残暴君王了,辽疆能雄霸一方,就不能是他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吗?”
    方舒窈落在腿间的?手被方父枯瘦的?手掌握住,带着父亲沉重的?力量,他嗓音坚定道?:“窈窈莫怕,既是已经逃出,辽疆那地方就与你再无瓜葛了,辽疆就是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会护你周全的?。”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方舒窈连连摇头,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不是的?,你们听我?解释,我?此番来,就是为?了和你们说道?这事,大家都误会了。”
    待到方舒窈将近来发生的?事一点?一点?讲述完后,屋内弥漫开来一股凝滞僵硬的?气氛。
    她?顶着父亲和弟弟两?人复杂怪异的?目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所有的?事总结成了一句话。
    “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
    方鹤林瞬间就炸了:“他竟然强迫你与他成婚!他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不是残暴君王是什么!”
    方舒窈一听,只觉眼前一黑,都不知他是怎么理解的?:“不是啊,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是她?前面铺垫的?两?人你追我?逃的?篇幅太长了吗,她?明?明?不是想表达这个的?啊。
    方父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浑浊的?瞳眸中翻涌着令人不知如何描述的?神?情?,好似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鹤林的?神?情?也同样好看不到哪去?,仿佛她?这般说了,也丝毫没?有改变这件事在他们心中的?想法。
    方舒窈只觉太阳穴阵阵发疼,怎就还解释不清楚了呢。
    她?动了动唇,还是试图向两?人解释,最终道?上一句:“爹,他真的?不是残暴君王,你们所知晓的?,都只是外面的?谣言罢了。”
    “你看我?以前说什么!”方鹤林骤然来了劲,对着方父道?,“小时候我?便说了,你那么偏心姐姐,长大了她?保准来气你,街头的?大娘大婶说的?可都是有依据的?。”
    方舒窈气得当即就想冲上去?暴揍方鹤林一顿。
    小时候她?甚得父亲宠爱,街头的?大娘大婶见了,就忍不住打趣说,这会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待到长大了有了男人,那便是一口一句“我?是真的?爱他”、“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以及,“爹,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第51章
    这事最后还是被方舒窈苦口婆心给解释清楚了。
    但?显然, 家里?这两个男人对事情的真实走向都不是很满意,时不时想?起这事都像是一肚子气似的。
    但既是已经将误会解除了,家人也重新团聚了, 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们还是决定先去瑶城看看方鹤林如今的生活再做别?的打算。
    方舒窈自然是不想?和父亲分开的,她仍是想?着,待到去过瑶城后, 再将父亲接往辽疆与她一起生活。
    方鹤林在路上见她仍蹙着眉头在思虑着此事,忍不住靠近她和她道:“你别?想?了,那?王宫中的生活, 你是嫌爹以前?过得?还不够多是吧, 伴君如?伴虎, 你这人劝不听,但?爹现在定是只?想?过闲散自由的生活, 自不会和你一同?的。”
    “辽疆不是那?样的, 那?辽疆王宫里?也和大梁王宫里?不一样,爹同?我去了辽疆, 也一样可以自由自在。”
    大抵整个大陆就没有比辽疆这个国家更为自由肆意的了。
    方鹤林嫌弃地哼了一声, 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她:“是是是,爹, 你根本就不了解辽疆,根本就不了解他。”
    “方鹤林!你讨打是不是!”
    两姐弟的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方鹤林狼狈护住脸被?方舒窈打得?嗷嗷乱叫的时候,脚下突然一阵猛烈晃动,带动着身体都在顷刻间?失去了平衡。
    错觉一般的失重感令人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可随之而来的剧烈晃动令几人瞬间?明白?过来突发了什么事。
    *
    “哎呀,造孽哦, 这鬼地方又地震了,这都第几回了, 一点都不叫人好过,那?地里?的菜都烂了。”
    “能有什么办法,这地儿就这样,不过好在大家有所防备,事先都找地方躲了起来。”
    “躲起来也没辙啊,听说还是有不少?人受伤。”
    “是啊,这事再怎么防备,也是叫人措手不及啊,这会那?边都乱成一团了。”
    “听说正巧有三个大梁来的人会医术,一个老大夫带着一儿一女,这会正在村子里?救治大家伙呢。”
    刚走进客栈的高大男人脚下步子一顿,沉冷的眼?眸在瞬间?聚焦到了某个位置。
    他下颚布着潦草的胡渣,头发微乱,身上也不见整着。
    但?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场,令人也不敢随意打量他,更不敢直视他。
    他带着一身风沙入到店中来,叫人一时间?不知他是风尘仆仆赶路的大侠,还是周边何处落魄狼狈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卫司渊蹙眉凝神,将那?几人的话听了个仔细。
    可那?几人背对着他,似乎并未注意到男人冷厉的眼?神。
    “那?三个外?来人?不是说,不慎死了一个吗?”
    卫司渊心头顿时一紧,当即就阔步冲了上去,一把攥住那?人的衣领激动道:“那?村子在哪!在什么地方!”
    男人冷面煞气刚进客栈没多久,就气势汹汹急促离开了客栈。
    他已是两天未曾阖眼?,却停歇不得?半刻。
    不久前?的震感他在刚抵达东塞国边境时,也同?样感觉到了。
    但?毕竟不是地震中心,所以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却没曾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的。
    她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慌乱的思绪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几乎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其中的细枝末节。
    起初一路都难以消散的怒火,在这一刻都成了可笑又无用的祈祷。
    他不相信她会死,那?只?是那?些人道听途说的谣言。
    可身下惊雷奔驰的速度,已是越发急速。
    *
    刚经历过一场地震的小村落忙碌混乱一片,伴随着各处爆出的哀嚎惨叫声,还有村民们齐心重建倒塌房屋的吆喝声。
    卫司渊在进到村子内部的小道前?便下马停了下来。
    本是发了疯似的一路快赶过来,可到了地方,竟又生出几分胆怯,不敢再往里?探寻。
    忙碌的人们似乎也没太过多注意突然出现在村子口的男人,一心只?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
    唯有几位已没了劳作能力的年迈老人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闲谈。
    有人瞧见卫司渊在那?处站立许久,不由探着头多看了几眼?,而后回过头来和旁人念叨着:“那?小伙子在那?儿站了好久了,有人认识吗,是来干什么的?”
    “没见过,这小伙子生得?可真高大威猛,你瞧那?胳膊结实得?一看就可有劲了。”
    “你们看他一身脏兮兮的,别?是什么坏家伙吧。”
    “不太像,会不会是来寻人的啊,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外?来人找来也正常。”
    “咱们村能有什么外?来人来找,除非是……哦,你是说大梁来的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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