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离婚了么?还叫那么肉麻亲热干什么?
    什么叫“不可能与你动手”?这话里也有种似是而非的暧昧。
    “我不知道。”卿晏眸中更凉了几分,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江小公子,我想提醒你一点,我们已不是道侣了,你别再这么叫我了。”
    “我知道,你一直怪我。”江明潮顿时露出了焦急痛苦的神色,“可当初并不是我想与你退亲,你不是卿门主的亲生儿子,可我与千鹤门有婚约在身,这……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他看着卿晏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柔声道:“你当初去了北原,我后来想了想,便觉得不妥,后来听到你的死讯,更是后悔万分……还好你没有死在那场大雪中,如今再见你,看得出你变了许多。阿晏,你可愿给我个机会弥补过错?”
    卿晏:“……”
    他有些跟不上江明潮的脑回路。
    扶在门框上的那只手被江明潮扯了下来,一把握住,江明潮一脸诚挚的歉疚,他本来生得就不错,俊眼修眉,很是齐整,又露出这种表情,说得这么诚恳的样子,若是个不坚定的颜狗,恐怕还真的难以坚定地对这个人说半个不字。
    可惜啊。
    可惜卿晏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货色,更可惜江明潮虽然相貌英俊,但拿出去跟那位神君比一比,也就黯然失色了。
    江明潮拢着卿晏的手,见他腕上有个雪白的镯子,衬得他的细腕更是皓白如雪,漂亮极了,一时竟移不开眼,他有些意动,本来没想说到这个份上,现在却直接道:“我知你不愿做小,我也不愿委屈了你,我会回去与苏九安说清楚,退了亲,再来娶你,可好?”
    卿晏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大耳刮子扇上去,让这人清醒一下,但想了想,他还是保持着风度,没有这么做。
    好个屁,他心想。
    卿晏道:“江小公子,我有个问题一直困惑不解,想问问你。”
    江明潮见他终于肯应声了,注视着他的眼睛一亮,忙道:“你问。”
    卿晏道:“你为何对自己如此自信?”
    “……”
    卿晏凉凉地看着他。
    他是真的看不上江明潮,在他心里,这货连苏九安都不如。
    苏九安是卿怀风的亲儿子,想拿回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无可厚非,对他这个原来鸠占鹊巢几百年的冒牌货恨之入骨也十分正常,可苏九安对他的恨是放在明面上的,从来没遮遮掩掩过。
    可江明潮就不同了。
    他在知道原主身份的时候果断抛弃了他,可在卿晏去北原的时候又来挽留,让他给自己做小,说得好像他有多么通情达理似的,高高在上地恩赐他一般。现在不知道重新见到他,又不知为何心意回转,要弃了苏九安,转回来找他。
    这种人,两面三刀,唯利是图,也就嘴上说得好听了,也许他并不完全是假惺惺的,可他优柔寡断,还自认仁义多情,就很恶心人了。
    江明潮完完全全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卿晏耐着性子,直说了,“你对自己太自信了。我对你无意,不是做大还是做小的问题,你让我做大,我也不愿意。”
    “你,你……”江明潮不可置信,“可你从前分明……”
    从前卿晏对他的爱不是假的,江明潮自己从小虚与委蛇,假惯了,自然很容易便能辨别出真假来,卿晏从前是真的喜欢他,那个娇气的小少爷谁都不待见,只能自己哄好,确实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
    卿晏目光如水,清澈见底,那眼神淡漠而干净,眼中没有他。
    “阿晏,你半分旧情也不念么?”终于,江明潮低声道。
    “……”卿晏反思了下,他刚才说得还不够直白么?
    这人脸皮比他想象得厚一些啊,卿晏正思索着,要再说直白些,一个身影先从房中撞了出来,似乎是忍无可忍了一般:“你有完没完,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不喜欢你,讨厌你,让你滚!还废什么话?”
    江明潮:“……”
    卿晏也愣了下,随即失笑地伸手把那炸了毛的小姑娘捞回来。他抓着渡灵灯,看她一脸厌恶,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行了行了。”
    说得够直白了。
    江明潮蹙眉看着张牙舞爪的渡灵灯:“这是谁?”
    渡灵灯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根本没化出人形,他当然不认识,卿晏也不想告诉他,随口敷衍:“我女儿。”
    他确实是把渡灵灯当女儿养的,在他眼里,渡灵灯跟女儿没分别。
    “你、你女儿?!”江明潮震惊了。
    不可能吧,他跟那位神君生的?原来他们已经到这个阶段了?那他确实不太可能挖得动这个墙角了。
    可是……江明潮心想,谁生的?男子不能生育,除非是天灵体那种异于常人的体质,江明潮从前与卿晏是道侣,心知肚明他并不是天灵体。
    难道是那位神君生的?
    那位神君竟然肯为了他生孩子?
    ……
    江明潮心里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冒出来,把他惊懵了,卿晏捞着渡灵灯,道:“聊完了吧?那就请江小公子回去吧,明日该如何,还是如何,你不必下不去手。”
    反正他是很能下得去手的。
    要是江明潮真不出剑,那就便宜他了。
    江明潮魂不守舍地走了,还是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
    卿晏关上房门,才松开渡灵灯,笑道:“你急什么?他踩你尾巴了?”
    渡灵灯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好像看见江明潮的脸都特别难以容忍。
    “那么夸张?”卿晏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虽然这人不咋地,但从来没对渡灵灯怎么坏过吧。
    渡灵灯死死皱着眉:“你不觉得他说话的腔调很恶心么?”
    卿晏忍不住笑出声,他摸了下她的脑袋,道:“嗯,英雄所见略同。”
    -
    次日,剑台上。
    卿晏与江明潮面对面,立在剑台的两端。按照仙门礼仪,两人分别向对方作揖行礼之后,才开打。
    卿晏昨日保持住了礼仪风度,没在这人说恶心话的时候扇他,也是因为今日便是跟他对战。
    能合法揍人,干嘛要“动用私刑”啊?
    众目睽睽之下,卿晏草草行了个礼,便立刻拔剑而起。覆地剑挥开浩荡雪光,剑气登时蓬勃而出,过处冰冻三尺,寸草不生。
    整座剑台都被霜雪淹没了,白茫茫的冷雾之中,青年修士身形轻盈如燕,白色的道袍袖口鼓满了风,衣袂与发丝一起飘飞。
    他已与剑意合二为一,诡谲地潜伏,匆匆一闪,很快便掠至江明潮面前,迅疾又强悍地攻向他面门。
    江明潮动作略慢,这才招出佩剑格挡。
    锵然一声巨响,剑台狂震,大地都掀动了,地动山摇。两柄长剑相触的地方爆出刺目的火星,灵力在半空中相撞,席卷过观众席以及评委席的每一位修士。
    “现在的小年轻!”一位天师被那冻雪似的灵力流扑了一脸,像是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他呸呸两声,觉得自己甚至吃进去了细小的冰雹颗粒,“真是年轻气盛!”
    要比试,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赢,干嘛这么凶悍?
    南华剑尊还不忘找回前两日的场子,记仇地旧事重提:“哼哼,我看上的学生不止脸长得好看吧?”
    江明潮被那冰冷又磅礴的灵力也冲得七荤八素,后退了两步,赶紧也放出了自己的灵力与之对抗。
    两人手中的剑相击,距离拉近了,就在面前。
    不是说不会跟他打么?卿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不还是出剑了么?
    虽然他昨日就知道,这话只是这个花花公子哄人的谎言,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内心感慨,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他一个翻身,脚尖盈盈向上一点,在江明潮的剑尖上踩了一下,借力在半空中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又急冲而下。
    在铺天盖地的白雾之中,只有那青年修士翻飞的洁白衣袖、飘荡的漆黑发丝,以及端丽的五官面容。
    卿晏其实长得很秀丽,那五官是很端正精致的,明明是一样的脸,可却大不一样了。
    从前,卿晏模样虽好,却也只是画上的一摊鲜艳颜色,再好看也是死气沉沉,看久了便腻了,再加上他那难招架的恶劣性子,更是让人生厌,可现在他仿佛活了起来,那眉宇间,眼眸里,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中,丽色流转着跳跃着,明艳至极,美得十分张扬耀目。
    他从未如此灵动,如此……活色生香。
    江明潮看着那茫茫雾色之中,那淡红色的唇微微扬了下,竟忍不住一愣。
    卿晏动作极快,当胸踹在他的胸口时,江明潮才回过神,想闪身躲开,或是迎面而上,却都已来不及了。卿晏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没反应,他被带着都迟疑了一瞬。
    轰然——
    江明潮直接被他踹下了高台。
    第83章
    剑台边悬着的铜铃轻响一声, 清越微鸣,主持的小童一板一眼地高声宣布了结果:“第七场——胜者为晏十一。”
    卿晏拎着剑,站在剑台边上, 靴子在边缘卡了卡。
    他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
    ……赢了?
    怎么赢的?刚才那一下,中规中矩, 并没有什么出奇出彩的地方, 卿晏觉得,按照江明潮的修为, 不该躲不开才是。
    冷雾悠悠散开, 卿晏仍站在剑台上,垂眸往下看去,只见江明潮仰面跌在地上, 衣衫鬓发微乱, 佩剑戳在他旁边的地里,他脸上也有一丝错愕, 明显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输了。
    他没料到, 卿晏没料到, 在场的所有观战的修士们也没料到。
    场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哗然,众修士都窃窃私语, 交谈起来, 一边压低声音,一边拿眼神偷偷去看苏九安。
    他们是不知道这位姓晏的散修是卿晏的, 自然也没八卦那些爱恨情仇风月事, 他们惊讶的只是江明潮败了,他居然败了。
    苏江二人自从来参加仙门大比, 便一直结交各洲的修士, 为千鹤门招揽人才。要天下英才尽归千鹤门, 不光是许以重金厚禄就有用的,仙门自己的实力才是更为过硬的吸引力,江明潮这个大乘期修士在这儿,比什么灵石珍宝都管用。
    在众人心目中,这位可是奔着拿下仙门大比的第一去的,妥妥的候选人之一,而他,竟然在第二场就败了,根本没进入决赛?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就算是卿晏,他虽昨日对着江明潮说出了那样嚣张自信的话,但也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江明潮毕竟修为深厚,人家的大乘期是脚踏实地,几百年一点点修炼出来的,和他这种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误打误撞升上来的大乘期,还是很有区别的。
    难道这家伙说的话是真的?真不跟他动手?卿晏诧异地挑了下眉,有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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