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医连忙跪下去,脑袋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砚焉倒是胆子大,看着走进来的黑衣少年,挑了一下眉:“尊上终于舍得回来了?”
    帝夙看了一眼鹿朝,才开口:“怎么回事?”
    砚焉说:“带着她出去看了吃人肉,她就吓成这样了。”
    说完后,他清楚地看见了魔尊眼底杀人的情绪,让他的心脏也不由自主一跳。
    “我哪知道她这么胆小?”砚焉心虚地说,阿球缩在他怀里,自帝夙进来的一刻,就瑟瑟发抖。
    “出去。”
    魔医早就飞快地溜了,砚焉也只好抱着阿球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帝夙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
    鹿朝迷迷糊糊知道是他:“夙夙。”
    “我在。”
    “我想回禹州。”
    他垂下眼眸:“我知道。”
    鹿朝艰难地仰起脸,看着少年清冷漂亮的下颚线,终究还是觉得不忍心:“我们一起回禹州,好不好?”
    “朝朝。”他蹭着她的额头,哑声说:“可不可以不回去,我会让魔域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鹿朝从他怀里挣扎起来,脸上烧得通红,眼中盈着一层浅浅的水光:“你不想回禹州吗?”
    帝夙张了张口,他做梦都想和她一起回禹州,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回去了。
    禹州不会接纳他,整个人界都不会接纳他。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你先回去,我……过段时间再回去,或者,等以后魔域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可以随时来,好不好?”
    鹿朝看着他灰色的眼眸,确定他现在还没有觉醒。
    可是他留在魔域,迟早要觉醒。
    她不希望他变成那个样子。
    “我知道我从前对你不好,但我以后会对你好一点的,你不应该留在魔域,这里不适合你,你跟我回禹州吧。”
    她的样子几乎要哭出来了,眼眶通红,鼻尖也是红的,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他深吸一口气,将她发烧出汗沾在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我送你回去。”
    鹿朝抓住他的手:“你不是说过,会一直保护我吗?”
    帝夙的手指勾起她脖颈上挂着的长命锁,他现在知道这些都是封印他的神器,里面有他一部分力量,还有残存的魂魄。
    “遇到危险的话,就拽下长命锁,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立刻到你身边。”
    鹿朝知道,他是真的不会回去了。
    他虽然失忆,但从来不是个傻瓜,他回到人界,不会有人接纳他,神族对他日夜提防,魔族会想方设法把他带回来,他不管在哪里,都不会平静。
    鹿朝擦去眼底的泪水,和这个少年静静地对视。
    也许下一次再见到他,他已经觉醒了,而这个喜欢她的单纯少年,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个时候,他们或许就不可能这样平静地对视了。
    鹿朝抬起手,用指尖细细地描绘了一遍他的眉眼,唇边露出一丝浅笑:“下次见面时,希望我们都能像现在一样。”
    帝夙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你是我妻子,记住了,不要喜欢别人,我们不会分开太久,下次见面时,我会名正言顺去迎娶你。”
    鹿朝点点头,世事无常,下次再见时,不要是敌人最好了。
    鹿朝在巨灵山脉前回头,魔域灰蒙蒙的大雾中,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她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慢慢往长城的方向走去,只有几步远,可是她发着烧,脚步虚浮。
    “是谁?”长城上方站岗的士兵发现了她,大声呵斥。
    鹿朝抬起头,城墙虽然很高,但站岗放哨的士兵都有一定的修为,尤其在目力上,一看见她的脸,大惊:“是朝阳郡主!快去通知小霍将军!”
    士兵不敢擅自开门,但很快,闻讯赶来的霍柏亲自打开了城墙下一道小门,朝着她狂奔过来。
    “朝朝,你没事吧?快去请大夫!”
    鹿朝昏昏沉沉靠在霍柏身上,很快失去意识。
    她这一场病不是吓出来的,甚至也不是病,而是体内灵脉在灼烧,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突破下一重境界的征兆。
    她在妖境时,已经经历过第二次天劫飞升成仙,只是当时是魂魄状态,没有去往琉璃仙都,而现在,她即将迎来第三次天劫了,但如今还是这个孱弱的凡人之躯,灵脉疯狂运转,却找不到突破之口,才让她浑身发热。
    如果顺利度过第八重灵寂境的话,下一重金身境,她就该成神了。
    前世的她,从虚灵境直接越过灵寂境和金身境,到达涅槃境成神,只用了一日的时间,那是因为她当时身体就很强大,不像现在受凡人之躯的束缚。
    然而纵然如此,天劫还是来得如此之快,距离在妖境飞升,也不过几日时间。
    鹿朝额头上全是冷汗,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渡天劫,否则几道天雷下来,这凡人之躯就会灰飞烟灭。
    以凡人之身强行渡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得想个办法把这次天劫压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渡劫。
    “小郡主不像是发烧,这病症老夫我从未见过。”大夫急得满头大汗。
    禹州王说:“她从魔域回来,是不是被魔域的人动了什么手脚?”
    “那怎么办?”霍柏和霍桐都不知所措。
    禹州王想了一会儿,说:“去请九天神女,求她救一救朝朝,好歹在凡间做过姐妹,希望她念着这一点点血缘之情。”
    “阿公。”鹿朝拉住禹州王的手,“不要请她,她和我从小就不合,她不会救我的。”
    主要是,云瑶来的话,就会发现她根本不是个凡人,到时候,只会添乱!
    云瑶是九天神女,但就算她豁出性命来,也不可能帮她抵挡这一次的天劫。
    “可是你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啊?那个帝夙……”禹州王看起来比平日要苍老许多。
    鹿朝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阿公,你都知道了吗?”
    禹州王点点头,怜惜地看着她:“早知道他是魔尊,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现在把你害成这样。”
    “不是他……”鹿朝摇摇头,“阿公,你不要担心,我没什么事,休养几天就好了,你不要让人知道,尤其是别让九天神女……”
    “别让我怎么样?”鹿朝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云瑶的声音。
    她缓步走进来,身上淡淡的神光让屋子里似乎瞬间亮堂起来,身上的红羽披风都熠熠生辉。
    她笑看着床上的苍白虚弱的鹿朝,说道:“朝朝妹妹,你我算是姐妹一场,你生病,我岂能袖手旁观?”
    鹿朝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偏头看向这位预言之中的救世主。
    第74章 换命渡劫
    “朝朝妹妹, 你现在这副样子,看着真是可怜。”云瑶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同情,“怎么, 帝夙不要你, 把你从魔域扔出来了?也是, 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之后,又怎么会看得上你这个小小的凡人?在人间和你的这一段过往,于他而言,是一段奇耻大辱吧。”
    鹿朝垂下眼眸, 现在这种情况,和云瑶争论这个问题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云瑶走到床边, 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从我回到安阳, 我就一直不明白,你明明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为何敢一直和我作对?你不明白仙凡有别就罢了, 如今我是神,你还是凡人, 你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了吗?”
    鹿朝体内灼热, 烧得喉咙都哑了:“我从未和你作对。”
    但不得不说,她是真的极其不喜欢这位九天神女,口口声声的仙凡有别,理直气壮地自称为神……鹿朝忍着她, 只因为她是救世主。
    这个世界要靠她上千年的牺牲,才能迎来和平。
    “你还敢狡辩?”云瑶狠狠瞪着她, “你明明不喜欢帝夙, 却因为知道我和他有婚约,就死皮赖脸地霸占她, 每天在我面前炫耀,怎么,你一直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得意是吧?”
    鹿朝无力道:“你说够了的话,就走吧。”
    云瑶冷冷道:“不,云朝,今天我想让你知道,你蔑视神的代价。”
    鹿朝抬起眼睛,她体内灵力乱窜,寻不到发泄之口,让她心中也变得很烦躁。
    “你想做什么?”
    云瑶道:“禹州王的兵权被褫夺了,削去王爵,贬为平民,没收全部家产,从今日开始,霍家的人立刻离开禹州,什么都不准带走。”
    鹿朝立刻看向禹州王,她方才脑子昏昏沉沉,没有看清楚,禹州王没有穿着平日的蟒袍,而是穿着一身便服,象征禹州王的玉冠也取下来了,因此才会显得有些苍老。
    而方才她在长城外出现,站岗的哨兵立刻就把霍柏叫来了,他是将军,通常不会在最前线的岗哨上,他每天除了练兵之外,还有一堆琐事。
    还有霍桐,也换下了她常穿的戎装,换上了一身简单粗糙的女装。
    其余人她还没有见过,不过想来,大概也差不多。
    禹州王看见她的目光,并没有怨怼之色,只是长叹一声说:“这是圣上的旨意,禹州兵权移交给宁王,他在赶来禹州的路上。”
    霍桐脸上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眼眶通红地低下头。
    鹿朝很清楚,九天神女没有出现之前,圣上并不敢明目张胆褫夺禹州王的兵权,还将他贬为平民。
    从前禹州王的权势和圣上宁王分庭抗礼,双方都互相忌惮,虽然圣上猜忌禹州王,但表面上还要维持君臣和谐,毕竟他也害怕禹州王当真反了。
    可是,九天神女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个平衡。
    她是神王亲自派下凡间的,身后就是整个神族,凡间的强者,无论如何都越不过神王。
    而她恰恰又是宁王的女儿。
    云瑶瞥着她脸上难过又震惊的神色,觉得长久以来似乎被她压在心上的一层阴云,终于散开了。
    凡人终究是凡人啊,没了帝夙,又没了禹州王庇护,她看起来真是好可怜。
    “云朝,不用担心,你始终还是父亲的女儿,不管怎么样,还是能荣华富贵过完凡人的一生。”
    鹿朝根本没有理会她,她看着禹州王,问道:“阿公,就这么把兵权和一切都交出去了吗?”
    禹州王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孙女会问出这个问题,不由得一怔。
    鹿朝又说:“霍柏哥哥和霍桐姐姐被人欺负,阿公也视而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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