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迅速的沉了下去,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祁渊,一双眼睛里的红血丝更甚,有些癫狂。
    手术室的红灯旁若无人的亮着,里面正在紧张的救援,可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两个高大的男人正紧张的对峙。
    祁渊转身要走。
    祁临现在状态不对,他跟他说不清楚,他得去看看苏婉和祁青川现在什么情况。
    就在他转身想离开时,身后却突然传来祁临的一声冷笑。
    这声熟悉的冷笑,好像一把剑插在了祁渊的脚背上,他高大的身影顿在了原地,没有回头。
    祁临笑着说:“是啊,你怎么可能会在乎祁煜初的命?你恨不得连我一起杀了!你来干嘛的,看热闹的吧?你巴不得他现在就死在手术台上,这样你就少了一个眼中钉了!”
    祁渊缓缓转过身,墨黑的瞳孔反射出走廊里的一点冷光,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漠然的看着祁临,像看一个可怜虫。
    祁临被他这种眼神所刺激,胸口那种巨大的恐慌感化为了巨大的愤怒,喷涌而出。
    他突然大声指责起来。
    “祁煜初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子!和你血脉相连!你的心怎么能这么冷!这么硬!”
    他话音刚落,祁渊薄唇微张,声线没有起伏。
    “原来,你还知道血脉相连这四个字。”
    极致的嘲弄。
    祁临被说的一愣,往事像幻灯片一样闪过他的脑海,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他只有祁煜初这一个儿子,妻子为生祁煜初难产而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找别人。
    这么多年,他含辛茹苦的把祁煜初拉扯大,就是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把祁渊给比下去。
    他完不成的事情,他想让祁煜初来完成。
    所以他不准祁煜初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准他和乔洛洛走的太近,因为乔洛洛没有豪门背景,不仅帮不了祁煜初,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可是现在,祁临却后悔了。
    他想起祁煜初那天知道祁渊和乔洛洛要结婚时,那个眼神,那个破碎的眼神。
    他身为父亲,应该是最了解儿子的,他明明知道祁煜初并不是一个为了前途不择手段的人,他骨子里其实是柔软而善良的,他这些年和乔洛洛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没有演戏,都是真心实意的相处。
    可他这个父亲,还是强迫他去接近庄梦菲,不准他和乔洛洛再来往。
    自从乔洛洛从别墅搬出去之后,祁煜初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经常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他这个父亲却没有任何的警觉。
    直到今天,一切都晚了。
    如果祁煜初真的出了事,那他这个父亲——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抬头看向了祁渊。
    “祁渊,你我之间的恩怨,你何必牵扯到煜初?你别忘了,他是你的晚辈,叫你一声小叔!而你这个小叔,却抢走了他最喜欢的人,想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我,你的目的达成了,你让我恶心!”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形成了回音,落在祁渊的耳朵里。
    祁渊的身姿挺拔,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他在商界摸爬滚打,什么无赖没见过,祁临只不过是狗急跳墙,想用这些话来激怒他罢了。
    他只是可怜他,无能愤怒。
    祁渊并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的看着祁临。
    这种无声的压迫感,简直要把祁临给逼疯。
    就在他要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时,身后传来了苏婉的声音。
    “祁临,你不要胡说,洛洛和祁渊从小就相识,比煜初和洛洛认识的时间更早,祁渊早就喜欢她,只是一直没说罢了,他没有抢走任何人,他只是靠本事和喜欢的人走到了一起。”
    苏婉这个继母,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祁临说话。
    她从前一直知道后母难当,所以处处隐忍退让,反倒让她自己的亲儿子受尽委屈。
    今晚,祁渊也是接了她的电话才赶过来帮忙的,结果到这里来还要受到这个大哥这样的羞辱。
    她这个当妈的要是还不敢站出来为自己的亲儿子辩驳两句,才真的是枉为人母。
    她话音落地后,祁渊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苏婉接触他的视线,突然有些愧疚,好多往事闪过眼前,她伸手擦了一下微红的眼眶,把头撇了下去。
    就在这时,祁临突然开口:“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
    “祁临!”
    一声怒吼,打断了祁临更加难听的话语。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祁青川拄着拐杖从苏婉身后的病房里走出来了。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却满脸的怒意 ,气势逼人。
    “爸……”祁临喊道,
    祁青川怒吼道:“你要是还敢胡说八道一句,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爸!”
    祁临瞪大了眼睛。
    祁青川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待祁渊的,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数吗?小时候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我不提,你就真的以为我全不知情吗?我一直都在给你机会,但你现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没有清醒过来!我看该去做个开颅手术的人,是你!”
    第82章 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
    祁青川话音落地很久,整个走廊里鸦雀无声。
    祁临看向他,眼中不只是惊愕,更多的是茫然。
    他一直以为,祁青川是不知情的,因为祁渊聪明有本事,比他这个大哥强上一百倍,而祁青川把整个祁氏交给祁渊,自然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祁渊的身上。
    所以他很茫然。
    既然父亲知情,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站出来指责过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看重的小儿子说上一句公道话?
    不远处,祁渊一个人矗立在那里,他的睫毛有些微垂,墨黑的瞳孔里一片冷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而此时,他微微转过头,看向了刚刚为自己说话的父亲,祁青川的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可那种冰冷的眼神,却像刀片一样刮过了祁青川的脸。
    祁青川抬起头和他对视,眼底满是悔恨和歉意。
    他知情,他只是觉得愧对祁临。
    祁临的生母是一个能干的女人,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是两人之间却没有爱情。
    她死后,祁青川遇到苏婉,才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爱情。
    他知道祁临痛恨他再娶,所以祁临在外面散播苏婉的谣言,又欺负祁渊的时候,他从没有站出来过。
    他只当做不知情,扮演好一个严父的形象。
    可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伤害了祁渊,也没有弥补到祁临,一家人之间那道深深的鸿沟,是他亲手划出来的。
    他高高在上一辈子,从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
    可现在他却用一种愧疚的眼神看向祁渊,喊他。
    “祁渊,是我——”
    “医疗团队已经快到了,祁煜初这条命能不能保住,看天意。”
    祁渊打断了他的话,他冷漠的转过身,看向苏婉,“你先扶他进去休息,再找个医生来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然后他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的背影冷漠而决绝,但却带着一股难言的落寞。
    就算他现在无坚不摧,可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是如此渴望得到爸爸和大哥的爱。
    不重要,过去了。
    他身后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是苏婉在哭。
    她也同样难受。
    她明知道祁渊受尽委屈,但因为害怕自己落得个恶毒继母的名声,从没有站出来替儿子讨过公道。
    夜色越来越深,像是要吞噬掉一切光亮。
    梁霄把医疗团队送进手术室之后,才下来找到祁渊。
    祁渊坐在汽车后排,车里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打在他刀削的侧脸上,半明半暗。
    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
    梁霄不忍心打扰他,正要转身离开时,他却突然睁开眼睛。
    “梁霄。”
    “祁总,我在。”
    刚刚走廊里的对话,梁霄也全部听完。
    祁渊小时候那些事他不知道,但他这些年跟在祁渊身边,大概可以猜到都发生过什么,也终于明白,祁渊现在的性格为什么会如此冷漠。
    因为他献出过一片真心,却被践踏的鲜血淋漓。
    “有烟吗?”祁渊开口的声线有点暗哑。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朝着梁霄大步走了过来。
    梁霄立刻从包里掏出烟递过去。
    “有。”
    他还想帮祁渊点火的时候,祁渊却说:“没事,你先回去。”
    现在就等祁煜初出手术室,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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