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问,“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一些不太君子的话。”
    他目光箭矢一样:“那你怎么没跑?”
    她抬眸看向他:“唔......我也是为了钱。您说按时间?算我。”
    一半玩笑,一半计较。
    这个回答真是意外。
    池牧之:“李老师临危不乱,很理智,是......”
    她打断:“是成?大事的人,是吗?”
    “有人这样夸过你吗?”
    “有几个。”但实际上,她一事没成?。她空有镇定,缺乏运气。缺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大任”。目前目之所及,全?是屁事。
    经过一番权衡,她还是问了:“今天您忽然?想坐公交吗?”
    怎么没有开车?有钱人的心血来潮?还是腿疼开不了车?
    如果是这样,那就?别送了。没有哪家雇主会坐公交送家教老师回去的。
    “李老师好?像不喜欢我那车。”金助理跟他提了一句,李老师每次都让停远一点。
    李铭心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来回,偶尔金助理会送一程。头两回,金助理为了让她少?走两步路,会交待司机停在正门口。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人流也最多?。
    李铭心还没享到金钱的福,并不想受流言的罪。是以,她会特意提醒,别停学校正门口。
    “不敢。”她还没那资格挑剔车。
    “之前多?有唐突,今天想专程道个歉。”他措辞礼貌到不行,但真的听不出歉意。
    “没事。”李铭心想了想又说,“您知道就?好?。”
    池牧之忍俊不禁,笑完又正色,直白道:“很久没有追求女生了,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像是为了配合这种局促,手还在膝上敲了两记。
    李铭心骤然?蹦高,猛地脱口而出:“您也是这样追求白昕心的吗?”
    这简直是十?面埋伏,谁能逃生?
    “白......昕心?”他愣了一下,随之恍然?,伸出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一时没反应过来。”
    302遥遥驶来,李铭心心头复杂,率先起身迎向了公交。
    他对这个名字竟然?没有感情。真够薄情的。
    李铭心径自刷了卡,找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池牧之人高,对公共交通不熟,上公交车险些撞到门楣,躬了个身才上来的。
    他刷手机动作很快,自然?走向她,落座在右手边:“怎么忽然?问起她?”
    李铭心将长发撇至颊侧,学了下白昕心最常做的动作——撩头发。
    她利用剪影相似,刻意掐尖了语调,模拟羞怯:“我和她像吗?”
    她不喜欢长发披散,这样非常不利于做事,向来更?偏爱利落的简髻。但去池家后,她很少?将头发扎起来。
    他认真打量她,答得模棱两可?:“有几分。”
    “学校里有流言。”
    “什?么?”
    李铭心抿了抿唇,将句式在脑海里删减了一下:“说白昕心和你好?过。”
    他拽过丝笑,压低了嗓音:“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这是我走向你的原因。
    李铭心大脑晃过阵空白。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沼地,她不知道该不该试探深浅地探一脚:“我......拒绝你了?”
    池牧之视线锁住她的同时,牵上了她搭在帆布包上的手:“没有吗?”
    李铭心垂眸咬唇,摆脱掉那只温热,把?手抄进胸前:“这样啊。”
    这就?是他的追求?伸出手即可??
    池牧之似乎知道她会这样,对此有预判。
    看到她眉眼中的挣扎,他收回了手,低说了声抱歉,又问:“说说看,学校还有我什?么事?”
    “还有......你很爱她。”对不起,她小?人了。
    池牧之乐了,脸埋进掌心低头笑了好?一会。他笑意的震频连着并排的座椅,传给了她。
    李铭心心下有了数,转头看向窗外。他这双眼睛,不笑犹带三分情,小?女生确实很容易误会。
    “原来是这样。”池牧之被这段逗得边笑边摇头,“要我解释吗?”
    “不用了。”看他的反应,也知道多?可?笑。
    他蹙起眉头,开始猜:“然?后你同学说我甩了白......?昕心?”
    谁甩谁倒是没说。“唔......说有一笔不菲的分手费。”
    池牧之显然?被走向震惊,停顿许久,“多?少??”
    “50万。”
    “50万......”他喃喃这个数字,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李铭心偏头:“什?么不可?能?”
    他弯起程式的笑:“我不是慈善家。”
    李铭心能听出来他语气忽然?冷淡,遂不再说话。
    他们掉进漫长的沉默。
    李铭心睡眠不足,公交车摇摇晃晃,带她陷入昏沉。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觉,精神掉线只在一念之间?。
    她头先是竖着点,险些撞到前座的靠背。很快有一只手扶住她,带她找到块辽阔的港湾。
    她警惕性?高,有醒来过两回,但池牧之的肩膀极舒服,味道也很好?闻。李铭心还是纵容了自己。
    迷迷糊糊的梦里,她看到五十?万现金纷扬在天空,碎成?了“不可?能”。
    但很奇怪,她没有失落。
    她微笑地望向金钱雨,一动没动,淡定得像个有钱人。
    最后一站到站前,池牧之手抚上她滑落的碎发,揉了揉,轻声说:“到了。”
    李铭心有军人般的素质。她即可?坐起身,手紧紧抓上帆布包,随时准备下车。
    睡意甚至都没能让她的眼睛完全?睁开,肿得多?翻了几层眼皮。
    池牧之扶稳她:“慢点,来得及。”
    她眯起眼,看清前头还有几百米路,才慢吞吞揉起眼睛,整理凌乱的头发。
    下公交台阶时,池牧之牵上她的手,自然?如情侣。
    以为只是稳住她,搭把?手,但站到平地,他也没主动松开。
    他握的很虚,没有昨晚用力,此刻没松脱完全?是因为摩擦力。
    如果想,肘关节稍微一动,他们就?会分开。
    但李铭心没有挣脱。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隐隐相通的心意拽着她。
    她感受陌生的搏动与温热,翻尽脑海中的经验与书籍,怎么也无?法即刻消化成?人辞典里的这一信息。
    公交站台,学生面孔骤然?多?了起来,鲜活灵动地川行左右。
    池牧之这身行头自然?融入其中,不像大学生,也有副研究生的样子。很帅,很清爽,招来好?几个侧目。
    走到斑马线等红灯的时候,他们看向了彼此。
    李铭心眨眨眼,将交握的手举至视线汇合处:“这是?”
    第17章 预谋邂逅
    s大图书馆附近有几棵腊梅树, 它的盛开是冬天的讯号。
    李铭心?常泡图书馆,所以和这几棵腊梅树很熟。学到撞南墙的时候,她会抱膝扎在树根下放空。
    她也有学到呕吐的时候, 只是擅长咽下, 默默消化。
    如同此?刻, 她满腹疑惑,疑惑到冬日薄衫下冒出好几层热汗,但?仍忍着。
    十一月末, 腊梅仅绽放半苞, 就香得能透肺。
    她停在腊梅树前?, 深嗅一口,沉下呼吸, 决意不让池牧之继续送了。
    她抽回手, 计较地揣回上?衣口袋, 对他说:“就借你到这里吧。”
    方才斑马线前?, 他带了点力?一握, 说的是:“借我牵一下。”
    李铭心?很想问这也按时间算给?我吗, 又?没好意思说得出口。有点市侩了。
    这时到了校内, 她并不想与他这样亲密。
    池牧之自?然地松开手, 与她挥别?。
    长径尽头?的分岔口, 李铭心?拐弯前?回了个头?。
    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她用力?攥紧拳头?,只抓到把虚无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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