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那闺女一样,都是白眼狼!”
    许凤来起身, 却只是拿桌子抵住了门, 不搭理他们。
    一开始她还会碍于面子, 给她们做饭, 结果那两个老东西根本不买账,先是挑三拣四,又扒拉几下, 叫她去国营饭店买饭。
    等她买了饭回来, 就把被他们拨的乱糟糟的饭菜推给她, 他们两个人吃起买回来的饭。
    那里头也不知沾了多少口水,恶心死了。
    许凤来不吃,李秀兰便大骂,“嫌弃我?康平都是我一口饭一口饭嚼了喂大的!他还没嫌弃过我呢,你先嫌弃起我了?”
    “还以为你是地主家小姐呢?轮得到你挑?我跟你说,现在可是我们贫农的天下,你吃我们口水那是你的福气!”
    十几年未见,他们竟是比从前更气人了。
    可许凤来这些年当家做主,如何受得住这气,当即撂了碗筷,“要是没有我,你们能站在这儿说话?别说你们,宋康平他有今天也是我的功劳。”
    “我做饭是给你们脸面,你们再胡搅蛮缠,这日子我也不过了!我跟宋康平离婚去!”
    “离了好啊。”李秀兰当即道,“我家康平现在有工作有地位,想娶个媳妇还不容易?倒是你,只能回去坐牢了!”
    她挑着眼扫了下许凤来。
    “我又没犯错,做什么牢?你们两个懂什么?别拿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就想压我!”许凤来反驳过,想起如今的情况,也不再提离婚的事情了。
    只心里头堵的不行。
    当年愿意娶她的人都排着队,她挑中了宋康平,就是因为这人有学问,又是高中生,跟那些庄稼汉不一样。
    宋家父母待她和善,说进门也不必做干活家务,一切都叫他们来做就行。
    兄嫂都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嫁进去才发现,都是骗子!
    可当时她成分有问题,不找贫农结婚表明立场不行,那些人盯着她催着她,她也没时间去仔细瞧其他人,想到离了婚更不好嫁,才忍了下来。
    坐月子时,她实在受不了家婆的冷嘲热讽,正巧联络上了以前的同学朋友,便厚着脸皮叫人介绍了工作。
    工作给宋康平,条件便是叫他带着自己来市里。
    这决定她至今仍不后悔,不然日日跟李秀兰生活在一起,非要把她逼疯不可。
    宋满冬怨她,她也不后悔。
    可想到几日不见踪影的宋康平,心底无可抑制的生出恨意。
    明明是他爸妈,他却不管不顾,反倒把她丢在这儿受气。
    许凤来去厂里找宋康平,没在办公室堵到人,反而听见些闲言。
    “许凤来真有本事,听说她跟宋主任十几年都没回宋主任家,还不让宋主任回。”
    “宋主任他妈说,许凤来捏着钱,给自己买几百块的衣柜,也不往家里寄一分钱。我亲耳听见的。”
    “怪不得都是一样的工资,她过的那么滋润。原来是不管家里人死活啊。”
    “早就说她有手段了,只生了两个闺女,宋主任还对她那么好。”
    “瞧着挺正经的,私下里指不定多骚呢。不然怎么死死的勾着宋主任。”
    “就是,她们家那个宋满盈就是跟她学的吧?也不定亲,就跟人睡一块儿了,真不嫌害臊。”
    许凤来听不下去,“空口造谣谁不会?你,红梅,我还说你跟副厂长有一腿呢!整天不见你干活,净往副厂长办公室里钻!”
    “你也别笑!”她又扭头瞪着另外的人,“生不出儿子看着自己男人给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开心么?等你男人姘头生下儿子,你就等着瞧吧。”
    许凤来挨个骂了一通,转头眼泪却哗哗直流。
    请了假直接回家,果真逮到了在家属院乱说的李秀兰。
    许凤来直接杀了过去,“我怎么没给你钱!每个月十块,我这边都有记录呢!”
    “十块钱你也好意思说?”李秀兰拍着大腿又哭了起来,“他们家吃顿饭都要好几块,用着几百块的衣柜,衣服一天一身,才给我们老宋家十块钱。”
    “你们瞧瞧,我这衣裳六年前买的,已经六年没买新衣裳了!更不要说康平的兄弟,当初为了康平读书,其他几个弟兄全都辍学回家,拼命的干活把康平供出来了。
    说好了康平工资三分之二都给家里,帮扶其他几个兄弟,结果来了城里,就被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钱都拿给她花了!”
    “我花的是我自己的工资!”许凤来气的发抖,“再说十块钱也够你们花了。”
    之前那么多年不都没事儿么?怎么这时候过来找茬?
    肯定是宋满生回去胡乱说了!
    “十块钱够花了,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李秀兰抹着泪,“真够花你自己怎么不只花十块钱?”
    “我也不是非得叫她把家里的钱都给我们,只是想叫康平照着当初说的,每个月给家里三分之二工资,好歹把家里其他几个弟兄拉起来。”
    “她许凤来连闺女都送去读高中,我其他几个孙子念完小学就没钱读书了。
    我一直体谅他们城里生活也不容易,从没多问,现在来了才知道,不容易的只有我们这些乡下的啊!”
    “我真是没法给我其他几个儿子闺女交代!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辍学干活供出来的康平,被媳妇死死拿捏着,不肯管他们了。”
    许凤来生气道,“康平那几个兄弟都不是读书的料,你少在这儿蒙人了!”
    “我家小三子可是班上前三名呢,就因为他哥要读高中,他主动辍学了,要不然高低也是个高中生,现在在城里的人就是他了。”
    李秀兰一抹脸,“我最笨说不过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就叫大家看看,谁家媳妇拥着几百块的衣柜,她婆婆六年买不了一条裤子!谁家媳妇天天下馆子,她婆婆却吃糠咽菜!”
    “我要是不讲理的人,也不会被你骗十几年了!”
    “我要是没良心的人,一分也不给你们!”许凤来也不客气道。k
    她是不觉得自己错了的。
    在大队上自己种菜,秋收分粮,吃饭根本花不了什么钱。
    再说了,要不是她跟宋康平结婚,每个月十块钱,李秀兰想都别想。
    吵过之后,许凤来便彻底不搭理他们了。
    任他们如何呼喊,都只每天回来睡觉,白天继续去找宋康平。
    迟迟不见宋康平的人影,她也有些恼了。
    如今瞧着宋满盈的诉苦,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怎么这些事儿都叫我一个给遇上了?”
    “康平?”外面传来李秀兰欣喜的声音,“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天去哪儿了?”
    许凤来惊喜的站起来,走到门边又停住,怕他们是在骗自己。
    “厂里忙。”宋康平的声音响起,“凤来呢?”
    李秀兰话音一变,叹着气,“在屋里睡觉呢。”
    “我跟你爹还没吃饭,这厨房里一干二净,想煮个面汤喝都做不了。”
    许凤来拉开桌子,走了出去,“我没给你们做么?做了又不吃,只能倒掉。你们压根就不是想吃家里的饭,就是想折腾我!”
    她说完也委屈的看向宋康平,“你怎么才回来啊?”
    宋康平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递给李秀兰,“爸,妈,你们先去楼下饭店吃点儿饭,别饿着。”
    “别的事儿,等你们回来再说,我保证给你们个满意的答案。”
    “哎!”许凤来伸手要拦,被宋康平扣住了手腕,眼睁睁看着李秀兰趾高气昂的出门去了。
    许凤来气道,“你给他们钱干什么?你爸妈他们……”
    “风来,”宋康平拉着她进了卧室,掩上门,“我这次回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这几天我找朋友帮忙走动了一下,说服厂长将我调到了合作的工厂,位置不变,只是换到了安平县。”
    许凤来一脸纳闷,“去哪儿干什么?县城能跟市里比么?”
    宋康平脸上不大好看,耐着性子同她解释,“我也想待在这儿,可这不是待不下去了?”
    “先有宋满冬、宋满盈,现在我爸妈又在这儿,咱家的破事儿现在全厂都知道了,你还住的下去?”
    许凤来不出声了。
    这些日子讥言她可没少听,而且那些人还总是用古怪的目光看她,等她走近了又立马移开,叫她浑身不自在。
    宋康平又说,“县里虽然条件差了点儿,但胜在没人认识咱们,有个清净日子。先躲个两年,再走动一下回来,咱们有人脉在这里,也不怕。”
    许凤来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便点头,“行吧。”
    “那你爸妈怎么办?”
    “待会儿你都听我的,先把他们哄回去。”宋康平向她保证,“等去了安平县,不再管他们了。”
    他对李秀兰两人也是恼怒的,竟然那么大咧咧的把家里的事情往外说,现在外头都传他不孝顺,实在叫他面上无光。
    厂委更是直接明示了,要他解决家庭问题,再回去工作,升迁是绝无可能了。
    当然,他对许凤来也不是毫无怨言。
    但凡许凤来聪明点儿,先把他爸妈哄住,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么?
    可想着这次到了安平县,少不了要靠许凤来朋友帮忙。
    宋康平便忍着没说。
    许凤来不知道他心里连自己都埋怨上了,听着宋康平的话松了口气,轻松起来,“行,你这话我可记住了!以后一分钱也不给他们。”
    宋康平点点头,又说起自己的安排,“对了,你拿个两百块,等会儿安抚一下他们。”
    “还两百块呢!”说起这个,许凤来便一肚子气,“他们趁着我上班把屋里的锁给翘了,柜子里的钱都拿走了。”
    宋康平眼前一黑,“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凤来也不大痛快,“谁知道你爸妈会做些贼干的事儿?”
    宋康平追问,“咱俩的存款一分也没剩?”
    许凤来叹气,“我缝了两百在你棉衣里,这个他们没发现。”
    “可那四百多全叫他们拿走了!”
    宋康平这才缓过来一点儿,沉吟片刻,“我等会儿再要回来四百,剩下的就算了。”
    商量好之后,他们便到客厅等着。
    “康平,我想着你没吃饭,给你也带了一份儿。”李秀兰提着饭盒进门,“是你最爱吃的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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