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宗当年是最有希望执掌柏丰集团的接班人,结果半途被向来不受待见、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岳靳成撕咬截了胡,成王败寇,打脸声震天响。
    这种家世中,再大的仇与恨,也不能有损表面的和平繁荣。
    岳云宗只能笑着恭贺,屈于服从,认领千年老二这笑话名头。
    原本,付佳希是绝不可能进柏丰。
    现在,进得如此顺利、轻松。还待在他直管的部门,这无异于把脸扇肿。
    岳少恒不为所动,“我只是来看望奶奶,顺便提了一句而已,不曾想二哥你反应这么激动,本来我没有多想,现在真的要多想,二哥你为什么对曾经的嫂子这么大意见?”
    岳云宗冷笑,“三弟说出‘嫂子’这个称呼的时候,会不会于心有愧?”
    岳少恒的脸僵了僵,“我为何要有愧?”
    岳云宗作势鼓了鼓掌,“理直气壮,值得肯定。但我要给你提个醒,大哥就在附近,声音小点,如果被他听到,你猜会怎样?”
    不止是脸色,岳少恒连身体都僵硬了些。
    “不过,我也能理解。”岳云宗先是皱眉深思,后又豁然开朗,“毕竟,她当时还是你真正嫂子的时候,你都情难自已,勇气可嘉。更别说现在,她和大哥离了婚,分了家,单身未婚,你为她做任何事,都不违背纲常,更算不上是乱|伦喽。”
    “二哥!你说话谨慎自重!”岳少恒倏地站起,气喘慌乱。
    “我有什么不自重的?”岳云宗抬着下巴,表情戏谑,却字字尖锐,“我又没有喜欢她,我也没有觊觎过她,更没想过和自己的哥哥抢女人。感情至上诚可贵,但爱上自己嫂子这举动,还是太过越界了些。”
    “我没有!”岳少恒提声打断,像被弑神后残留的空泛躯壳,声音缥缈,“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是我先……是我先!!”
    似喷薄将出的火山熔岩,夹混着不甘、委屈、愤怒汹涌翻滚,在悖论逆势的后半句话将要宣泄脱口时——
    珠帘下,修长笔直的双腿先出现。
    “今天是祖母生日。”
    岳靳成声音冷,似摇摇欲坠的雪山,再多一秒震荡就能崩塌倾覆。
    他撩开帘子,亦步亦趋走近,目光笔直如刃地劈在岳少恒身上。
    “你若还有半分孝心,就该明白,在奶奶生日的今天,做到克己复礼,谨言慎行。”岳靳成一字一句,风雨欲来,“我不想喜事变丧事,少恒,你要懂自重与自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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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8章 三人
    ◎你怎么能爱上自己的嫂子?◎
    珠帘拨弄, 周小筠的碎碎念清晰渐近,“他就谈对象了啊,真是的, 年纪轻轻怎么不搞事业,以后不给他刷大游艇了。”
    “是是是,奶奶您可别再给他刷了。”
    无厘头的话题突降,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
    付佳希意识到不对劲时, 脚步已经收不回了。
    三个男人, 目光齐聚过来, 目的性明确。
    岳靳成深邃沉重。
    岳云宗带笑看戏。
    离得最远的岳少恒,沸腾的情绪不知收敛, 又紧又黏。
    周小筠拉着付佳希的手边走边碎碎念,“你怎么又给我限额了呢, 我不刷还不行哦。”
    走到三个男人中间, 停住。
    周小筠的身影正好挡在岳少恒前面。
    “祖母, 是佳希疼您,不想您总盯着屏幕用眼过度。”岳云宗笑呵打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周小筠说,“云宗这是吃醋了, 你也疼我的, 我记得的,你们都是好孩子。”
    长辈的爱不能偏颇, 一碗水端平,端得其乐融融。
    “好了, 你去园子里转转吧, 那几盆兰花被你李叔养得不错。”周小筠晃晃手, 示意付佳希走, 又对着岳靳成,“你进来,帮我点根香。”
    岳靳成沉默跟从,与付佳希擦肩时,脚步慢下一秒。
    “来呀,搀我一下。”周小筠催促。
    佛堂檀香清幽,帘子半遮光,窗前竹林摇曳,祠堂里的温度与空气变低、变慢。香炉里的燃烟袅袅游离,风吹不散。
    红棕的木椅与香案式样极简,地上的蒲团使用久了,中间凹陷一小道弧。
    岳靳成屈膝跪于蒲团,西装裤褶皱,细而修长的脚踝被深色筒袜包裹。
    他从匣子里取香,三根。
    周小筠在一旁道,“我知道你不放心佳希,心思不在这里,或在怪责我拉你离开。”
    “没有。”岳靳成将香并拢,拿起火柴,“您别多想,今天过寿,您开心一点。”
    周小筠轻声叹气,“你面容虽平静,眉心却一直没有平整过。少恒这孩子,执拗顽固,藏不住事。”
    “撕拉——”
    第一根火柴被划亮,火焰窜起一小团,又急速熄灭。
    岳靳成冷冷道,“他只在特定的人面前藏不住,藏不住的又何止是事,恨不得掏心挖肺,生怕我瞧不见。”
    “哪里是怕你,分明是想让佳希全瞧见。”周小筠补的是刀,在岳靳成心上划出血淋淋的口子,“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受,我是怕你憋着闷着,做出傻事,给自己搭进去了。”
    火柴头上余火星子尚在,岳靳成的指腹捏上去,面无表情,将它彻底按灭。
    周小筠慢慢走近,擦亮第二根火柴,颤着手,动作柔和地将他手里快要掐断的香重新点燃。
    “我知道你记挂着外头,不想佳希和少恒待一起,但你的担心,对她也是一种负担。如今,你只是她孩子的父亲,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伴侣,甚至连朋友都算不得。她跟任何人相处,都是她的自由。”
    周小筠用心良苦地拨开眼前人的迷雾,“你迟早要适应,不,你早就该适应了。”
    岳靳成的心像失控下降的电梯厢轿,一层一层往下坠。
    失落、不甘、愤意,都化作无力与煎熬。
    他抬头,与菩萨双眸对望。
    这么多年,他拜佛以诚,却也从未有过多的欲望与乞求。
    最接近信仰的一次,是他虔心叩首,心里装着付佳希的所有。
    —
    佛堂外,岳云宗故意不走,气定神闲地喝茶,时不时地望一眼付佳希。
    目光看似善意,实则尖锐,极具侵略性。
    付佳希倒也不惧怕,见他茶杯空,主动过去添茶水。
    岳云宗笑着一挡,捂住杯口,“诶,怎么能劳烦你。来者是客,客人应该好好招待,玩个尽兴而归就好。”
    付佳希捏稳茶柄,笑道,“今天是给奶奶祝寿,沾她的光,我勉强算作她的客。但我可不敢在您面前反客为主。我能入职柏丰,加入投发部,是您给的宝贵机会。您是我领导,理应尊重,就当给我一个添茶续水,感谢的机会好不好?”
    话说得圆润,把他的刻意引战,化解成温水人情。
    岳云宗被将一军,只能挪开捂杯口的手,“能言善道,越来越能干了。”
    “是岳总高看,我会好好工作,不拖后腿。”
    淡青龙井斟满,付佳希稳稳放下茶具。
    岳云宗顶着她的注目,不得不把这杯茶喝尽,茶杯往桌面不轻不重地一放,笑不达眼底,“你和三弟也好久不见,我就不当惹人嫌的电灯泡了,你们好好叙旧。”
    阴阳怪气的暗指,如果抢着解释,倒显得付佳希真有什么亏心事。
    岳云宗离开,只剩付佳希和岳少恒。
    付佳希没看他一眼,也要走。
    岳少恒勉力维持的平衡心被打破,失之交臂的空落让他再也忍不住。
    “佳希。”他快步拦在她跟前。
    付佳希本能往后一退,拉开距离,目光淡而平静。
    “你,你过得好不好?”岳少恒问。
    “挺好。”
    “你这么讨好二哥,这叫过得好?”
    “我好好工作,努力生活,正常的职场社交,怎么不好?”付佳希蹙眉不解。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岳少恒急急道,“你为什么——凭什么要对二哥这么卑微!你以前明明过得很好,从不跟任何人低头的!”
    付佳希轻巧一笑,“所以在你的认知里,我就该养尊处优,就该过着不谙世事的生活吗?这个标签烙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岳少恒说,“我只是不希望你过得比以前差,不想你为了生活低头。”
    “我以前不用低头,也是因为岳靳成。他给我优渥生活,让我过好日子,但不代表我懦弱,无能,惧怕苦难。我不需要任何人借此可怜我,更不想有人借机讽刺他。”付佳希坦然大方道,“活在过去的是你们,不是我。”
    岳少恒愣了愣。
    付佳希不想多说,转身要走。
    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佳希,佳希。”
    “岳少恒。”付佳希连忙躲避,低声呵斥。
    “你不必为大哥找理由,他就该护着你的,是他没有尽责,他没有照顾好你。”岳少恒目光执拗,手劲不松半分,反而越收越紧,越贴越近,“你为什么要受这份委屈,你不该受这样的委屈的!”
    付佳希没料到他如此失控,外面宾客满座,抗拒拉扯也不敢太大动静。
    正焦灼,忽然一声严厉喊话,“三哥!”
    立柱后面,岳明芯再也看不下去,冲向付佳希身前紧紧相护,“三哥你发的什么疯,你想让大家都来围观吗?你想害惨佳希姐吗?”
    岳少恒犹豫一颤,付佳希趁机挣脱,快步离开这个是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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