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颂起身去了厨房,拿来了两副一次性手套:“用手抓着吃,”他说:“和用筷子是不一样的感觉。”
    虽说这种吃法有伤大雅,但闫嗔也没有过于扭捏,在岑颂先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后,她也伸手捏了一块。
    好像是有点不太一样......
    吃到一半的时候,岑颂问她:“中介那边你联系了吗?”
    闫嗔点头:“联系过了。”
    “怎么说?”
    “对方说房东昨天就走了,这两天可以随时搬过去。”
    岑颂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明天你不是还要上课吗,后天吧,后天周六我没事,正好帮你搬。”
    闫嗔没想再麻烦他,忙说不用:“我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行李箱。”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岑颂凝眸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掀起懒懒一声笑:“你叔叔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跟他要个人情?”
    又是那六个亿!
    闫嗔摘下手套,语气不冷不热:“随你。”
    瞧瞧,这小脾气说来就来。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闫嗔看了眼时间:“都快八点了,你快回去吧!”
    看看,肚子混饱了,就给他下逐客令了。
    岑颂都想把她的微信名备注成【没良心的】。
    他坐着没动,眼睛看向斜对面。
    客厅里安静到针落可闻,闫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僵。
    耳边刚响起白天时他说的闹过鬼,眼前就立现出了鬼片里的画面。
    岑颂把视线收回来,目光落到她紧皱的眉心上,而后又看了眼她攥成拳,压在腿上的两只手。
    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怕成这样。
    岑颂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改成:“没事儿,都说了我今晚留下来陪你了。”
    闫嗔忽地将视线落到他脸上,带着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你说真的啊?”白天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只当他是开玩笑。
    没等岑颂点头呢,闫嗔又连连摆手:“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吧!”
    岑颂嗓子里一梗:“一个女孩子,不怕?”
    “不怕!”闫嗔硬着头皮说完,余光又忍不住往那边溜。
    岑颂心说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一边站起来:“那行,那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半夜的时候别下楼。”
    闫嗔也跟着从沙发里起身,弯着的膝盖缓缓直起来,她一双眼又忍不住往那边看,然后又逼着自己收回来。
    到了门口,岑颂停住脚,闫嗔就跟在他身后,忙跟着站住。
    “怎么了?”她声音有轻微到不细听听不出来的颤音。
    岑颂听到了。
    他说:“我就在门口,要是怕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闫嗔稍愣:“在、在门口?”她一脸的不解:“你不回家吗?”
    偏偏岑颂不答她这句:“反正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他朝客厅睇了个眼神:“进去吧,别送了!”
    说完,他也没等闫嗔转身进去就抬脚跨出入户门槛踩下了台阶。
    听着身后跟着他的脚步声,岑颂嘴角的弧度偷偷往两边跑。
    闫嗔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出了庭院,到了门口。
    岑颂站在门外,闫嗔双脚定在门里。
    隔着半敞的门,岑颂突然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下,“别送了,回去吧!”
    他越是说的这样轻松,闫嗔心里越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歉意,尽管她都想不明白歉意从何而来。
    目光越过他肩膀,闫嗔看向停在对面的黑色轿车。
    难道他又打算在车里睡?
    原因呢?
    该不会是担心她害怕?
    多种情绪交织在心里,裹成一条麻绳,理不清。
    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我胆子很大的......”她几度抿唇后,终于说了这一句。
    岑颂淡淡一笑:“我知道。”
    闫嗔觉得他就是敷衍,她又试着说:“你不用在门口守着......”
    这一句,岑颂没有接,笑痕依旧挂在嘴角:“进去吧。”
    这人真是倔!
    她都多大的人了,哪需要他这样担心!
    闫嗔索性不想管他了,双脚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扶住门框准备关门时,被划破的手指突然传来几分丝缕不明的疼意,她无意识地轻咬住下唇,目光又落到他脸上。
    说不清当时是怎样一种心理,就是觉得那一刻,他在强颜欢笑,好像被她下了逐客令是多么委屈的一件事。
    可这么晚了,他一个大男人......
    她不让他回家,难不成还要留他住下吗?
    夜色融进他眼里,让他原本黑漆漆的一双眼,多了几分温柔色。
    心就这么不受控地软了下来,可潜意识又告诉她,他并不是无家可归,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回之前的家,他在溪侨公馆里也有房子。
    可怎么就非要这么固执地在车里待着,总不会真的怕她害怕,好接到她电话就能第一时间冲进来吧!
    闫嗔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那么多,最后开口说的却是:“你要实在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
    话说出口,闫嗔才感觉到自己的语无伦次,她怎么能这么随便的留一个男人过夜呢?
    要是让别人看见,会怎么想她?
    这个想法只在她心里停留了短瞬。因为下一秒,感性就在悄悄地告诉她,她光明磊落,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再说了,抛开她这层关系,他还是叔叔的朋友,真要扯上辈分,她还得喊他一声叔呢!
    闫嗔就这么被自己完全说服了。
    原本想关上的门又敞开了点:“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岑颂却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锁在她脸上,故意似的:“你这是让我在你这睡啊?”
    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闫嗔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什么叫在我这睡,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也在这睡过?”
    岑颂没想到她还挺会给他找理由,他浅浅笑了声,一副认同的语气:“说的也是,当初我可是把这当成我第二个家的!”
    出来的时候,是闫嗔跟在他身后,再回去,闫嗔走在了他前面。
    进了客厅,闫嗔侧头看了他一眼:“这里你也熟,我就不给你找地方了,你要睡哪随你。”
    说的好像他有很多种选择似的。
    三楼她住着,二楼是靳洲的房间,一楼本来可以住的,可如今‘闹了鬼’,他若是住进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岑颂看了眼沙发,幽幽叹了口气:“行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这儿的沙发了。”
    走到楼梯口的闫嗔,双脚顿住。
    她侧头看过一眼,只见岑颂已经歪在了沙发里。
    还是那个沙发,三人位,明明很宽敞,可却容不下他颀长的身量。
    见他后仰枕着沙发靠背,闫嗔忍不住开口:“你睡旁边那组不是更舒服?”她说的是正对落地窗的那组五人沙发。
    “会刺眼。”他说。
    闫嗔看向落地窗外,大晚上的,又没有太阳,哪里刺眼了!
    原地踌躇了会儿,闫嗔又转身回到沙发边。
    从坐进沙发里,岑颂就闭上了眼,昨晚他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今天一整天也都没怎么闲着,这会儿是真的很困。
    听见旁边很轻的一声“嗳”,岑颂缓缓掀开眼皮。
    一身黑色,衬得他脸部轮廓愈加硬朗,偏偏眼里酿着点朦胧的困意,让他那张看似风流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该有的禁欲。
    闫嗔就站在他旁边,膝盖离他的膝盖不过几公分,可以说,只要岑颂伸手拽住她手腕,哪怕不用什么力,都能把她拽到怀里去。
    岑颂当时的确是生出了这个念头,不过也就想想,他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分寸的将自己的后路堵死。
    他半点动作没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忽地一笑:“心疼我啊?”
    这人嘴里永远都没个正形。
    闫嗔剜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的同时又带着试探:“真是搞不懂你,又不是没有家,干嘛不回去?”
    他眉眼含春水,用绵绵目光织成了一张网,从他的角度,自下而上地将你罩在里面。
    在那张任谁都难以逃脱的目光里,他嘴角轻撇,声音带着淡淡的委屈:“我以为你知道。”
    他把话说的这样暧昧不清,给足了她遐想的空间。
    而那时的闫嗔哪还有心思去深想他话里的意思,被他灼灼一双眼盯着看,她耳尖早就悄悄泛红了,好在脸侧长发遮着,不然她哪里还能坚持站到现在,早就落荒而逃了。
    她的确是想转身就溜,可两只脚偏偏不听话,像是被什么定住。
    闫嗔用她那双水光潋潋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她声音低软,那声‘不知道’听着更像是嗔恼,嗔他不把话说清楚,恼他故意吊着她......
    两人,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不确定心里所想,偏想从对方嘴里得到确认,就这么谁都不让步,凝眸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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