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钟情各种极限运动,但在接手公司之后,身上的责任越来重,就差不多停止了。而这家攀岩俱乐部是他与几个朋友合开的,基本不接受外人,可能鄢凛以前也来过,但他是第一次见到,然后不可控地产生了一种想要近距离接触的冲动。

    他对他的那种吸引是他有生之年所感觉到的最奇异的一种,强烈、澎湃,还有旖旎。

    他初以为是同性之间难分高下的欣赏,然而在靠近对方打算认识一下的时候却蓦地发现远远不止。如果仅此而已,那么为什么他旁边的所有一切都好像被虚化了一样,他眼中能见到的只有他。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仿佛慢镜头回放,撩起唇角的浅笑,一抬手的潇洒自若,甚至眼神在周围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停留,都轻而易举地让他屏住呼吸。

    那时的鄢凛,身上尚有一种温柔的气质,阳光像是他的仆人;却又是锋利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他身上得以完美糅合。

    最终他没有上前,目送着人远去,像注视一个再难重现的梦境。

    算了吧,这样美丽的存在,泡沫一样,如果不去碰,或许存于脑海的记忆能生长更久。

    却有些失控,真的是在生长,却仿佛藤蔓缠绕,一缕缕,扎根越来越深。

    等到闭上眼睛都能轻易描摹出对方的每一寸眉眼,那天的所有片段都像是被精心剪辑好,细细擦拭,小心存放,一帧一帧,如同朝他兜头洒下的咒语,无处可逃。

    终究是违背了原则,打算去开始一场单方面的追逐。

    然而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帮你。

    他的那位三叔,在同性恋还被定义为精神病的年代,便不顾一切地追寻所爱。脱离家族,用尽一生时间,付出了数不清的代价,终究爱而不得,孤独终老。

    有些情爱是毒药,碰不得。

    鄢凛属于那一种,他一眼便可断定,只是他却无法阻拦自己,他不能,别人更不能。

    再见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他三叔的葬礼上。大片黑色的雨伞,细雨裹挟着早春的寒气,墓地的气息庄严肃穆,没有无法抑制的悲伤,所有人优雅地上前告别,他一一鞠躬。

    鄢凛手中拿着花上前,弯腰,然后轻轻放下,直起身时眼神在墓碑的黑白照上有短暂的凝滞,他带来一身连雨水都无法冷却的痛楚。他是那样敏感的人,轻轻一嗅,早在午夜梦回时凛冽的芬芳中沉醉不可自拔的心也跟着针扎般地疼。

    他还在为那一段他只在资料里见过描述的,始于青葱年少时,结束于一个精密谎言的爱恋心碎。

    他想爱他,却又不想让他疼,然而还是和那些伤害他的人没什么区别,找准机会,重拳出击。他太迷人,想要不择手段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人太多,终归他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下了一步很糟的棋,在发现苏晓楚是装病时,那时的他想的还是怎样布网,没有反省没有领悟,一步错步步错,所以什么都得不到,也是活该。

    他说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见到他,他是真的被那句话伤到,但是想到他所经历过并且完美走出来的折磨,又觉得微不足道。

    他如他所愿,远远走开,只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我再不主动入侵你的世界,但若有那么一天,命运让你闯入我的世界,我将再不放手。l3l4

    三年后。

    “叮”的一声,电梯在酒店顶层停下。稳稳踩着细高跟的女人脸色冷得和冰渣子有的一拼,她手里拿着整套的男士西装,挎在胳膊上的袋子里还装着相应的配饰,最近他的老板越来越“不着调”,一切都归功于那群没事就爱往他身边塞男人女人的狐朋狗友。

    刷房卡开门,进去的时候那位先生正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从浴室里出来,露出大片光裸的性感胸膛,李理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面上却只是淡淡掀了掀唇角,“鄢先生,您半个小时后有一场相当重要的会议,预计将持续六个小时以上,晚上还有一个您主办的宴会,从昨晚high到今天中午这样真的好吗?”

    鄢凛正对着镜子打领带,他的头发还带着水汽,微微昂起的下巴到脖颈是一段优美的弧度,清晨的光线柔软地覆盖在那张比起几年前来魅力更盛的脸上,像一幅典雅高贵的油画。他微微侧头看着李理,突然一笑,沉稳优雅还在,却多了种微妙的苦恼,“秘书大人,昨晚的小野猫爪子太利,你带来的这件衬衫遮不住痕迹怎么办?”

    这种笑太危险,唇角翘起的弧度标准,眼里却只有大把大把的冷意,李理心里莫名一颤,有个奇怪的猜想,莫非昨晚成功爬上他床的不止一个?

    这种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李理脑子里把各种情况都过了一遍,同时快速上前,有条不紊地将鄢凛打了一半的领带弄好,然后帮他整了整衣领,瞧着那枚被指甲划出来的印记说:“今天这个真的只能算是小case,除了……”顿了顿,“除了你昨晚睡的是个男人。”还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打发那个一直缠着他的一位股东的小儿子,之前拒绝的理由是不接受长期稳定的男性情人,对方一退再退说只要一个晚上的“美好回忆”也被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而现在……

    她可以预见即将呈网状、花样百出、各显神通地涌上来的狂蜂浪蝶了。

    鄢氏总裁的新任情人,他or她?他!

    她赌一车黄瓜,绝逼有张八卦小报用这个标题。

    “以你今天的身份地位,能配得上你的女人确实找不出几个了,你真不考虑一下,恩,旗鼓相当的男性情人?”前阵子y国正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人家首相都说了,如果法律阻止了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那么法律就是错的。

    虽然她对这种煽情的说法不太感冒,倒是从来不曾对同性之间的感情抱有什么歧视态度,也有人曾戏言说她拥有女人的生理特征,心理性别却为男。这几年她看着前赴后继拜倒在鄢凛西装裤下的男男女女,很奇异地已经没了什么感觉,一批又一批的人死在他这块沙滩上,他却踩着一地碎了的玻璃心乘风远航,她跟上了他的脚步,已然知足。

    他现在不爱任何人,也将不会爱上任何人。如果哪位情人能在任期内以这个指导思想扮演一个好情人,说不定还有转正的可能性,所谓爱情,想都不要想。

    这是李理给每位鄢先生的小情儿的忠告,但没有一个听的。她甚至委婉地劝过宋繁宋先生,毕竟都是熟人了,虽然不可能像那位范先生一样时不时提点下,但实在看不过去时还是能说两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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