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子,”老太太叹道,“这么多小辈里头,我还是最喜欢我这个小外孙女。”

    陆程禹见是两样古董样式的首饰,推辞道:“不如您让涂苒拿着,我一个男人,不太懂这些。”

    老奶奶笑一笑:“你拿她拿还不是一样的,”她指着只婴儿拳头般大的澄黄锁片道,“这是祥云锁片,老金的,上头的链子是九十九颗小叶紫檀珠儿,还是我年轻做姑娘的时候串的,这个,给你们的孩子。”

    陆程禹微微一愣,又见她拿起一块白如羊脂的油润美玉,上面精雕细琢的两只幼鼠,首尾相接,像在嬉戏玩闹,又似互相依偎,憨态可掬,活灵活现。老奶奶说:“你和苒苒都不是属鼠的,不过这玉也有其他的意思,你知道鼠在天干地支中的位置罢?”

    陆程禹答:“子鼠。”

    老奶奶点了点头,将两样事物重新用手绢细细包好,塞在他手里:“你拿好,都不值什么钱,不过是我老太婆的一个念想罢了。以前家里埋了一大水缸在院子里头,后来掘地三尺被人抢了去,就剩下这两样了,”她又叹道,“我了解我孙女儿,性子硬,脾气倔,又不会说话,并不讨人喜欢,但是她心眼儿好。两个人过日子,要的就是心眼都好,能为对方着想,互相迁就,几十年的岁月才能慢慢熬下来,熬到老来是个伴,知根知底心意互通的伴。这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年轻的好时光不多,就怕老了,到要闭眼的那一天留下遗憾。她要是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和你讲句对不住,你是男人,能担待就多担待点,别和她计较……”

    厨房的门掩上一半,涂苒在里头擦地擦了一半,就见有水珠啪嗒啪嗒落在青白色的地砖上,微微发亮。她回神过来,连忙止了泪,用手背轻轻抹脸,再去客厅时,又如常态。

    涂苒见老太太和陆程禹都吃完了饭,就给两人倒茶。

    陆程禹一边听老太太说着其他的事儿,一边拿眼神绕着涂苒转,她却看也不曾看他一眼,直到听见他裤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手机被设置成振动模式。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按掉了。

    过不久,眼见时间不早,他起身告辞。

    老太太把他送到门口:“下次再别买东西了,人来了就好,一家子的,别客气。”

    涂苒听见他的脚步声越行越远,直到难以辨识,她忍不住走近窗口,向楼下瞧了一眼,看见他站在绿化带边,拿出手机来给人打电话。

    清亮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不拿爱情说事儿(四)

    临近下班,雷远在办公室里准备接待今天的最后一位访客。

    约定的时间已过,未见人来,雷远等得无聊,拿起鼠标点进联众,与人玩了几圈麻将。外面就有人轻轻叩门,响了三下,间隔的时间极为均等,犹如素未谋面的访客惴惴不安的心跳,以及小心翼翼的神态。

    雷远坐直了身子,扬声请人进来。

    苏沫给他的第一印象,和他的预想大致吻合。一张已经失爱即将失婚的失意女人毫无生气的脸,彷徨木讷的表情,经过挑选已然过时的衣着,再加上手足无措。他飞快的瞄了眼那女子的头发,她早晨起床后一定没有洗过头发,发梢上粘了些白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奶渍?是了,听说她有一个婴孩。

    这种女人已经完全与“精致”一词无缘,如同大把的已经拜访过律师事务所的年轻的,中年的或者年老的妇女,只是有人在交谈过后表现出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一面,有人依旧无奈颓废的落泪。

    她显然属于后者。

    苏沫怯生生地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雷远摆了摆手,客气地请她落座。这之后,他忽然歇了口气,微微向后靠在皮质的椅背上,随意而温和带笑的直视对方。对于不感兴趣的女人,就会立即丧失兴奋而紧张的情绪,这是许多男性的本能。这也注定,接下来的谈话将是空洞而乏味的。

    她说话时鼻音很重,吞吞吐吐,欲遮欲掩,缺少章法。

    雷远一边耐心等待,一边暗自评估:她好面子而又缺乏自信,性格敏感内向带点神经质,耐受力强,抗打击力弱……总之,她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无趣女人。

    她和所有容易慌乱的婚姻边缘人士一样,提出了极不专业的可笑问题。

    雷远终是温和的开口:“法律的确是保护无过错方的,但是对于外遇,很难取证,除非您先生和人非法同居,并且生下孩子,这种情况下取证相对来说容易一些。”

    苏沫呆呆的望了他片刻,坑坑巴巴的质疑:“可是他确实有外遇呀?我……这里有他们的网上聊天记录,还有电话清单。”她从包里悉悉索索掏出一叠纸张,雷远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接过“证据”象征性的瞄了几眼,清咳一声,耐心解释:“手机通话清单只记载着对方号码、通话时间和所花的费用情况,至于通话的具体内容,因为属于个人隐私受到法律保护无法轻易取证,如果把您先生的电话清单提交法庭,最多只能证明他和那个手机号码的通话很频繁,不能证明他和那个号码的主人存在情感关系。网上的聊天记录最多也只能证明他有外遇,但是对于不属于重婚、长期非法同居的行为,法律并没有明确规定在离婚时可以多分财产……”

    他话未说完,就见对方布满血丝的眼里缓缓掉出泪来。

    苏沫慌忙低下头,在包里翻寻纸巾。

    雷远已是见怪不怪,从宽大办公桌的一侧将纸巾盒轻轻推了过去。她迟疑数秒,从中抽出一张来擦拭眼睛,嗓子哽咽:“谢谢……对不起……”雷远见她脸色灰白,毫无血色,那眼泪任凭她如何擦拭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刷刷落下,不觉有点儿尴尬。

    半响,苏沫想说什么,却语不成句,带着艰难忍受着的略微低泣的话音。

    雷远忙道:“不要紧,如果您还没想好,我们可以改天再聊。”

    苏沫微微点头,好不容易说清了“谢谢”二字,就慌不择路夺门而出。临行前的转身,背包碰倒桌上的茶杯,顿时茶香四溢热水横流,苏沫受了惊吓一般呆立,雷远赶紧又说:“没事,我来我来。您请便。”

    她心神稍定,这才想起来要约下次的时间,嚅嗫道:“下次的话,是让我同学和您联系,还是……”

    雷远暗暗叹了口气:“您有我电话号码吧,可以直接打给我,我们再约时间,今天也不早了,暂时就这样吧。”

    将客人送出门,他草草擦干桌上的水渍,解开衬衣领口,靠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玩了盘麻将,这才慢腾腾的关上电脑,下班回家。

    这边,涂苒找不着苏沫的人,就给雷远去了个电话。雷远说:“对,她今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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