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之所以知道,因为妞妞身边的人都是她的人,李纨本来就是消息广,再加上兰儿身边的人学舌,也是拿到了第一首的消息。
    老太太知道,是因为院子里最近加强管理,没她不知道的事儿,如今回去拿钱的紫竹站在云芳跟前,正一五一十的叙述呢。
    “这丫头……”云芳不觉得自己女儿哪儿做错了,分明是贾环要找弟弟的事儿,她做姐姐的打抱不平怎么了?
    云芳上辈子读中学的时候也为了遭受校园霸凌的小学二年级弟弟去揍过一群小男孩,最终被教导主任提进了办公室教育了半下午。不过打都打过了,效果也是有的,弟弟后来在小学时候真的没再被人抢过辣条和铅笔橡皮。
    云芳觉得,这丫头真的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这不是虎,也不是彪劲儿,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就是亲妈的滤镜!
    老太太知道后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她也实在是想不通蘑菇这算是哪个路数的。
    她跟鸳鸯说:“人家说将门虎女也就是云丫头那样的,豪放了一些,实际上大规矩是不会错的。但是萱姐儿……这也不是豪放的路子啊!”
    问题是老贾家的男人连披挂上阵的勇气都没了,个个跟没了卵、、蛋一样,都是些丢人现眼的玩意(老太太特指贾赦贾政贾珍),怎么就出了个这么有能耐的丫头?
    鸳鸯听着,过了一会安慰老太太:“或许萱姑娘将来和云姑娘一个样,只是年纪小了些,就皮实了一点……将来知道了美丑,懂得了进退,会好起来的。”
    也只能这么想了,老太太叹口气:“这真是一代人一个气象。早年林丫头她娘在家的时候,家里正如日中天,家里的姑娘们养的金贵,那真是一脚出八脚迈,不敢比公主,和郡主比也不差什么。
    现在这二丫头三丫头这些,比着她们的姑妈来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不少。身边也就跟着那一两个小丫头,孤零零的,跟庙里的小鬼似的。这也是因为家里面的老爷们撑不起来的缘故,日子走了下坡路,不得不如此了。
    下一代的,妞妞还小,我觉得将来跟她姑姑们一样。只有这个萱姐儿,怕是气象不一样。”
    旁边的玳瑁就在一边凑趣:“说不定将来萱姐儿也能像咱们家娘娘一样将来是个贵人呢,听说早些年有人来咱们家算命,老爷特意把娘娘的生辰八字和其他小丫头的放在一起。外面的算命先生就说咱们家娘娘的生辰八字贵重,不敢算。后来娘娘就成了娘娘,大抵贵人小时候都有些不凡。”
    老太太听了,哈哈笑一声。
    “傻丫头,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再往上的贵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只看看咱们家,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难处。外面的百姓为了一些粮食银子都心眼,咱们这些人家也有要争夺的东西。
    外边的人只觉得咱们吃不尽,穿不尽,花不尽,富贵绵长,好日子代代都有,岂不知咱们也有难处,咱们的难处说出来他们都未必听说过。
    从古至今又有多少大家族能流传到如今?我虽然没学问,也知道昔日王谢这种大家族到如今早已烟消云散。人家的孩子个个如芝兰玉树,比咱们家的这些爷们儿们强多了,人家的姑娘那真是咏絮才,说句实话,咱们家的女孩除了林姑娘,剩下的这几个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可这样风流的人家,不也是昙花一现吗?
    咱们虽然吃不尽花不尽,可是只要有一次做错了决定,那就是家毁人亡流离失所支零破碎……
    罢了罢了,什么贵人不贵人,娘娘不娘娘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老了,没精力一个个单独管教了,就这样吧。”
    蘑菇等了几天,没人教训她,她也把这事儿放到脑后去了。
    就带着弟弟和妞妞找兰儿的时候,走到稻香村外面,李纨的丫鬟素云接着他们进去。
    李纨跟几个小孩子说:“兰儿最近要读书呢,你们玩儿吧,他将来是要科举的,日子也不能荒废了。”
    这理由很充分,蘑菇就带着弟弟妹妹告辞,三小只高高兴兴找小道姑玩耍去了,因为昨日一个小道姑给他们用狗尾巴草扎了一只小狗。送给了还不会说话只会哼哼的荂哥儿。
    今儿还要让人家扎一只,桂哥儿准备拿出去给爷爷看。
    李纨看几个小孩子一溜烟的跑远了,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让儿子和蘑菇这野蛮姑娘一起玩儿。
    李纨也是读过女戒的,蘑菇这样的,明显就不是个好女孩,不符合女戒对女子的规范。
    就算是叔叔欺负了弟弟,也不能把叔叔打一顿啊!
    王熙凤倒是觉得没什么,贾环那坏坯子要是一次得手,下次还敢堵住这些小侄儿小侄女。要真的闹大了,让贾琏他们几个出面警告贾环,又是大房二房之间的矛盾,老太太那里更加心力交瘁,真的不好收场,不如直接打一顿,在根上断了贾环下次堵着孩子的可能,一了百了。
    王熙凤和平儿在家里说这个事儿,平儿抱着荂哥儿不停的晃着,王熙凤一边整理被荂哥儿小手拉下的头发一边说:“叫我说,环儿以前是笨了点儿,也没坏到这份上,之所以成这个样子跟他那个娘有扯不断的关系。”
    平儿就说:“赵姨娘是真的嚣张了些,但是也仅仅是有一点点的不规矩,老太太也只是骂过。
    这娘俩,都是一次次的踩在线上,骂他们吧,不值得!不骂他们吧,也确实踩线了,容他们一次人家过线一次,再容一次还过线,一次一次比一次贪得无厌。”
    “就是这个意思,要是我和大嫂子芳丫头一块儿去,倒成了兴师问罪的。别人以为我们三个少奶奶对着一个长辈房里面的姨娘容不下,非要欺负她似的。反正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贾环挨了萱姐一顿打正好,用孩子的办法把这事儿了解了,叫我说也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
    贾琏进来问:“什么恶气?”
    第267章 分两道
    贾琏进来,这点事儿也没必要搪塞,王熙凤就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环儿那天在园子里欺负兰儿和桂儿,被萱儿打了一顿,听说打的挺严重的,不过都是些皮肉之苦。”
    说到这里立即嘱咐贾琏:“这事儿孩子不敢跟大人说,也一直瞒着。咱们知道就知道了,你可别到时候跟三爷说,三爷的脾气是不惯着他们,就怕孩子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骂。”
    “什么叫无缘无故?你们这些人头发长见识短,就知道替她遮掩!这里面的事大了去了,我必是跟老三说的,这孩子光顾着自己痛快就不应该留下证据,回头要是老爷看见贾环身上的伤怎么办?
    到时候二老爷嚷嚷出来怎么办?
    贾环欺负侄儿只是咱们空口白牙,要是到时候贾环知道二老爷给他撑腰,张嘴翻案了,就说自己跟侄儿闹着玩儿的,被侄女误会了,自己反倒挨了一顿打,这事儿他成了无辜的,大家都成了黑心肝的。这可怎么办?”
    王熙凤一听,瞬间意识到了:“对啊!”
    平儿就奉承贾琏:“二爷想的真全,简直是滴水不漏,我都没想到。”
    平儿的奉承贾琏没放在心上,他站起来把挂在衣架上的腰带拿了,一边扣在腰上一边说:“那是你们没见识坐井观天,我如今在衙门里行走了几天,衙门里面的那些犯人个个巧舌如簧,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怪人家,都是猪八戒转身倒打一耙。这种人多了,牢里都是!不说了,我要去衙门了,你们在家里盯着点。”
    王熙凤立即跟着出去,“二爷,家里没钱了。”
    “没钱了又饿不死人,你等我回来再说。”
    王熙凤就跟平儿交代:“你在家看着点哥儿,我去找你三奶奶去,二爷说的对,要防着环儿这小东西翻案!”
    云芳听说了就跟王熙凤说:“你别着急,萱儿是环儿的债主,环儿不敢露一丝消息出来。”
    王熙凤不信:“借了几两银子?居然被萱儿拿住把柄了!”
    “一百两!”
    “这可不是小钱呀!他拿这个钱干嘛去了?”
    “前不久的事儿,应该是去宁国府赌钱了。”
    王熙凤是又气又急:“这群小东西,小小年纪都不长进。珍大哥也是,我早就说过,不许带着他们吃喝玩乐,珍大哥就是不听!还说爷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虽然不读书,也知道好孩子自小是读书的,谁家的孩子小小的就是赌棍!”
    说完又问:“怎么?贾环因为这一百两不敢跟萱儿闹起来?”
    云芳点头。
    王熙凤松口气:“这就行,要不是二爷说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对了,赵姨娘最近在干嘛?她没发现儿子挨打了?”
    云芳想了想,就说:“她在救济人啊!要说起来,赵姨娘这个人真不好评价,她现在是全力帮着赵家钱家的人找住处,找活儿干!
    我听大嫂子说,这些人想卖身到咱们家来投靠赵姨娘,直接被二太太挡了。原本是你们王家的奴才,你婶子也不要他们了,好多人都走投无路投靠无门。”
    说完看着王熙凤:“你真的不管?”
    “管什么?王家都没了我怎么养这些人?他们要是为了王家办下些事儿也行,多少人在抄家前砸了库房,我娘留下的一些嫁妆我哥哥没全部拉到金陵了,剩下的被人哄抢,把我气的啊!
    就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也会夺了布匹茶碗这些零碎的逃走!我救他们干嘛?他们也没脸来求我。我就在这里坐着,他们怎么不敢托人传话进来找我,真是忠心的,可靠的,我怎么不收留?”
    说完摆手:“别说这些,我烦着呢。”
    云芳就把茶碗放到她跟前:“喝点茶消气,我真是不该问这个的。”
    这时候外面丫鬟进来说:“珍大奶奶和小蓉儿大奶奶来了。”
    这边双双站起来,珍大奶奶进来:“我今儿是来给你们帮忙的,不是说要给二姑娘定做家具吗?找木匠了吗?找木料了吗?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
    胡氏也拜见了两个婶婶,大家一起坐下来。
    云芳说:“我爹爹说家具这一块不用着急,他和我娘算是长辈,又是媒人,还和咱们家是姻亲,既然缘分到了,就给二姑娘添一份礼,家具他们包了。就等着徐家的房子确定了,就派人上门测量地方打家具。”
    王熙凤就说:“我如今操心的就是那些金银器皿。不瞒你们说,如今除了老太太的私房,我们家没多少金子了,不够用。老太太的私房金子谁敢动?所以你们帮我们想想办法,帮我们找点,我们用银子跟人家换。”
    珍大奶奶说:“这个好说,我们大爷门路广,我回去跟他说一声就好。你们要多少?”
    王熙凤说:“最起码要两三千两。”
    “这么多?”
    “多什么啊?到时候金钗金冠金镯子金璎珞金项圈,那些不用金子?我还担心不够呢,而且还要打不少的金银锞子给孩子们到处散一散。对了,这个提醒我了,花轿到的时候,咱们家也要撒一次喜钱,这里面也要有金银锞子。”
    珍大奶奶说:“金银锞子才值几个钱,你只管操心其他的金货,金银锞子我们家包了,这事儿我知道了,我让我们大爷尽量多找点。”
    说到这里叹口气:“也是咱们这些人家流年不利,娘娘们省亲之后,日子都艰难了起来。这还没出春天呢,才四月份,有人就露出颓势来了。”
    云芳和王熙凤都感兴趣,问道:“谁家?”
    “缮国公石家,他们家姑娘也定亲了,石家的一个姑娘,庶出的,嫁给江南富商家的公子了。”
    王熙凤和云芳双双:“啊”了一声!
    这和这次荣国府嫁女儿完全不一样,荣国府嫁女儿,是贾琏和贾瑭想走上一辈的老路子,就如贾代善把女儿嫁给林如海一样,找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扶植起来,成为荣国府在读书人中的喉舌和桥梁。而且在关键时刻有大用!
    套一句词,就是“外托同僚之义,内结骨肉之情。”
    所以徐家很兴奋,这是一种不对等的合作,徐家要让荣国府予取予求。哪怕徐家处在劣势,摆脱不了被荣国府控制的局面,但是得到的好处却有更多。
    缮国府这种几乎是用女儿换了聘礼,是一锤子买卖,因为富商除了在财务上给了好处,但是不能在官场上给任何的助力,这和薛家那种皇商还不一样,这种行为在大家看来是真正走下坡了。
    王熙凤忍不住摇头:“没想到啊,最先撑不住的是他们家。”
    珍大奶奶说:“他们家靠着石家的老太君撑着,家里没一个能扛起家事的人,他们家的老太君去世大概有三四年了,石大人比咱们家的几位老爷强一些,但也挤不进朝廷里面,靠着祖宗名头和户部年底发的俸禄银子过日子,这才几个钱啊,加上去年盖别墅,又把家底耗干净了,所以现在也撑不住了。”
    四个人一起感慨,这时候李纨来了,珍大奶奶问:“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李纨说:“路上看了一出戏,我担心走出来让人尴尬,就等着人走了才敢出来接着走路。”
    胡氏问:“婶子看到什么了?”
    李纨笑着回答:“刚才我打发兰儿去读书,把萱儿和妞妞桂儿哄着出去玩儿,这才往这边来。
    路上遇到宝姑娘和宝玉房里的袭人,两个人在小路上说话,我是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听了一会。”
    珍大奶奶催着:“你咱们说半截啊!说啊,她们说什么了?”
    云芳说:“想来是路上遇到了打个招呼吧。”
    王熙凤不认同:“放屁!才不是呢,袭人在老太太院子里的绛云轩住着,又不住在园子里,她是自己进园子的,必是寻人的,只怕就是寻宝姑娘,大嫂子赶紧说啊!我想知道她们说什么悄悄话了。”
    李纨说:“袭人想进园子里伺候,托宝姑娘想办法把她要到身边呢。”
    云芳问:“她不伺候宝玉了?”虽然这么问,也知道这事袭人是打错算盘了,毕竟宝钗不会傻到要了表弟的房里人做自己的丫鬟。
    珍大奶奶也想到了,就说:“她不是那个……看你们这个几个人的眼神……我就不信你们不知道二太太许她做宝玉的房里人,她怎么想不开啊!”
    王熙凤和云芳同时看珍大奶奶,珍大奶奶说:“我也是听说的,我听说是太太许诺她做宝兄弟的房里人。”
    王熙凤哈哈笑起来,笑珍大奶奶的老鼠胆子:你遮掩什么啊!大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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