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不会因为吹捧飘飘然,有的人会在一声声靓仔中迷失自我。
    很明显这位大嫂子已经有些迷失自我了。这本不该出现在大嫂子的身上,然而环境的改变真的能令人发生极大的变化。
    李纨在族中乱显摆抖威风已经令王熙凤和云芳退避三舍,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儿子将来真的为官做宰了会发生什么。
    左右来往的不多,云芳倒也不放在心上。
    王熙凤却觉得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回去之后闷闷不乐,平儿就说:“不过是低个头认个输罢了,一辈子还长着呢,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呢?说不定将来你又比她日子过得好……”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日子一直比她好。二爷那个人再不是个东西好歹也是个大活人。我还有个闺女,她有闺女吗?也不知道得意张扬个什么劲!”
    平儿就赶紧劝她:“你这话说的对,再怎么说奶奶也是夫妻和睦,儿女成双……大过年的你就别生气了,待会儿二爷和哥儿回来了看你气呼呼的,也不好。”
    王熙凤就暂时把这事扔一边去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进宫朝拜,蘑菇仍然陪在皇后身边,至于小胖子明亮,被皇后身边的人领着去见了皇后娘家的亲戚,随后才被送到了外祖母这边。
    小胖子进来的时候看到云芳,扎着两只小手扑进云芳的怀里。
    他的小嘴很甜:“外祖母,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亲亲好不好呀?”
    小家伙就抬起脸指了指一边的腮帮子,让云芳亲了一下。刚没说几句话,皇帝身边的太监过来,要抱小胖子去前面大殿上。皇帝想显摆一下孙子!
    好不容易在宫中混了一顿午饭,等到了蘑菇“下班”。大家跟着蘑菇到东宫说话的时候,小胖子才被送了过来,小孩子两颊红扑扑的,手里面抱着一堆东西,他人小没那么大力气,一边走东西一边掉,后面的宫女不断的给他拾着。
    小胖子身边的太监就跟蘑菇禀告他今日的行程和小胖子今日在前面大殿上的事儿。
    他小小的一只,今日给他祖父挣够了脸面,皇帝很高兴让他晚上陪着一块用膳。
    太监说:“……皇孙不接旨,说是晚上要陪着殿下吃饭,还说殿下看着他能多吃几口,他走了殿下吃的不多,晚上要饿肚子。皇上甚是高兴,并无不悦,就说晚上请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前去赴宴。”
    小胖子还在撅着屁股把东西一件一件的塞到蘑菇的怀里,这是今儿来的宗室诸王给的小玩意儿。
    蘑菇表示知道了,一边哄着儿子一边跟娘家人说话。这件事让邢夫人很是得意,回到家之后跟每一个人都说了一遍。
    贾瑭就跟邢夫人说:“这种事您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的到处都是。不过是小孩子嘴巧会说话罢了,碰到的也是亲祖父,自然是觉得孩子样样都好。”
    邢夫人就觉得贾瑭脑子轴:我高兴怎么了?还不许我高兴了?
    “我也没有跟外人说呀,我是跟家里面人说而已。你跑来我这里嚷嚷……”伸出手指,在贾瑭的脑门上使劲一戳:“不孝子!管着你老娘说什么,你管的可真宽!”
    “你这是跟家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说了一遍,连长生他们这几个小的都没放过。”他们几个小东西能听得懂吗?“对着那些关心咱们家的人,你说一下让人家跟着高兴就够了,那些不关心的你告诉人家这个干嘛,人家还觉得你啰嗦呢。”
    邢夫人很不高兴,以前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儿子年纪大了,儿子再唠叨起来心里面就很不舒服。
    “知道了,你都已经开始教你娘怎么做事了,你可真够烦人的,走走走,别在我跟前待着了。”
    以前觉得儿子样样都好,现在怎么觉得儿子哪儿哪儿都不好?
    这个问题让邢夫人很费解,然而邢夫人很会调整自己的情绪,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想,扔到脑后不考虑就行了。
    今年过年,宝玉特意往宁荣二府走了几趟。
    跟贾珍他们说打算今年三月之后和林家的父女一起搬去姑苏。
    宝玉身上有两重孝,一重是老太太的,一重是二太太的。现如今只需要守着二太太的孝就行了,到了三月份,二太太这边的孝除了之后他们就走。
    “……姑父那里,衙门已经批复了,出了正月就可以告老还乡。姑父打算把京城侯府和现在住的府邸托付给二哥哥他们帮忙打理。日常多帮忙看看,若是哪里需要修缮,只管往江南送信,他派人来修缮。
    我住的那处小院子也一并托给连二哥哥他们帮忙打理。若是不出意外,我和林妹妹在今年八月份办事,到时候我让人送喜帖过来。”
    贾珍听了之后挺高兴的,他心里还存着让宝玉回来的想法。心里面想着只要宝玉成亲了,将来有了孩子,过上十来年宝玉的心情也平复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毕竟有了孩子是处处替孩子打算的。回归本家族,特别是家族显赫的状态下,对孩子的将来十分有利,宝玉不是个傻孩子,自然能分得清楚轻重。
    贾珍并不知道宝玉的打算,宝玉并不想要孩子,一来是对传递香火并没有什么热衷,他一直觉得二老爷那自私自利和二太太那贪婪愚蠢的血脉也没必要传下去。二来林妹妹的身体也确实不利于子嗣生产。
    若是有缘分就收养一个,若是没有那就算了,这庞大的资产并不在宝玉的牵挂范围之内。
    另一边林黛玉也来走亲戚,和王熙凤云芳说起这件事儿:“……我爹算的日子,说八月是个吉日。本来说要在京城办事儿,可是我爹归乡心切,宝哥哥又觉得京城是个是非之地,不如到姑苏去办事儿……”
    王熙凤张嘴就说:“这有什么,只要你们能成好事,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回头你们若是有那个空闲往金陵去一趟,给老太太上炷香就够了。
    你也是知道的,你哥哥他们出不得京城。回头你们大喜了,我们若是有空我们去贺一贺,若是没空让琮儿去。”
    云芳想着桂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这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也行。
    就跟林黛玉说:“到时候让桂哥儿也去,他们叔侄儿两个就代表我们全家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虽然并不能让所有人参加自己的婚礼多少留了点遗憾,但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
    正月过去就是二月,二月全家去林家给林黛玉庆生。连老纨绔都去了,他们一群男人在林家院子里面走来走去,对着某些花花草草指指点点。林如海在这里住了几年,把院子打理得很精致,如今要走了,有些舍不得,就把一些名贵的花草送给了贾琏,让他移栽在大观园里。
    女人们则和林黛玉在后院说话,林家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一些笨重的物件已经提前往姑苏那边送,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京城,大家都十分伤感。
    二月大家来往的频繁了一些,三月殿试,宝玉一直注意着外边的消息,听说兰儿高中之后宝玉松了一口气。
    宝玉觉得兰儿高中也能使地下的二太太和珠大哥哥瞑目了。
    兰儿高中表明他有了独立支撑门户的资格,将来二太太和珠大哥哥也有人祭祀,自己这不孝子飘然远去也不至于令母亲和大哥无人祭祀,孤苦伶仃。
    他和二房这一点儿牵挂也因为兰儿的中举而彻底斩断。
    宝玉之所以选择三月走,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结果,如今结果很好,他打算上门跟嫂子和侄儿告别,顺便也请他们跟三妹妹说一声,说是自己走了,大家将来各自保重。
    如今贾兰的门前宾客盈门,宝玉带人去登门,人家要宝玉的名帖。
    宝玉想着自己好歹是亲叔叔,就让人跟门子说一声。
    门子并不是荣府出来的,李纨一直觉得荣府的奴才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偷奸耍滑是常态,所以把带出来的这些除了心腹之外慢慢的卖掉了。
    这些新来的自然不知道宝玉的身份。一听说是自家小爷的亲叔叔,就以为是那些穷亲戚来打秋风或者是有人又要冒充亲戚进门。
    于是立即趾高气扬的说道:“少扯你娘的淡,想骗你爷爷我还嫩了点。别说你们是亲叔叔,就是亲叔叔里面没吩咐你们照样进不去。”
    然后指了指门槛:“知道什么人才能进去吗?有请柬的,有官身的,你们有吗?没有就别进。我们爷也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别在这儿挡着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宝玉身边的人快要气炸了,宝玉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刁奴不懂事,就跟身边的侯三说:“三哥儿,你派人打听打听兰儿在哪儿,咱们直接找过去吧。”
    宝玉身边的人一番打听才得知两天后贾兰与人在一处茶楼里面举办文会。
    宝玉带着人过去之后,侯三儿悄悄的过去找贾兰说话,贾兰隔着人看了一眼宝玉,叔侄对视了一眼,宝玉对着兰儿微笑着,但是郎儿却面无表情,并没有答应见面。
    听说兰儿不想见面,宝玉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与贾家的尘缘彻底了结,于是带着人回去,第二日就和林家父女一起乘船南下。
    贾宝玉离了这个名利场是非地,贾兰一门心思扎了进去。
    贾兰高中探花,按照往年惯例,大家都是要先去翰林院学习三年。
    翰林苑是一个清苦的地方,清是在于清静,与喧哗热闹的官场不一样,这里过于清静了。苦是生活上的苦,既然清静那么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贾兰倒并不在乎那点银子,他觉得苦是因为清静带来的,他想投身于喧嚣之中。科举的顺利让他有一种恃才傲物的感觉,他想当官,他想当大官儿,想手掌大权,想一呼百应。
    他觉得自己有睥睨天下的实力,缺的就是一飞冲天的机会,并且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个机会降临了。
    第410章 昏惨惨
    只是贾兰年纪太小,不知道一旦进了这个是非场等待他的是什么?
    当他朝着官场努力的时候,自然要接受官场的毒打。因为急于表现,自然就让人觉得太跳脱,短短半个月他就被训斥好几次,有人说他是恃才傲物藐视上官。
    这不算什么大事,贾政多少还是有一些经验的,告诉孙子不用着急。在任何地方都要讲究一个论资排辈,哪怕真的才华横溢,但是在那些老资格面前是条龙就要盘着,是头狼也要蹲着。该出头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该出头的时候就老实猫着,千万别多事。
    然而贾兰一直以来都没有等待的习惯。
    他母亲向他灌输的观念就是出人头地要趁早。而且贾兰也因此受益了,他早早的参加科举,一路毫无波澜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人家都已经夸他了,他的成功已经证明了好事不能等,要自己去主动争取,自然是对祖父说的话没放在耳朵里。
    贾政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已经错失了对孙子的教育,贾兰小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他善于听从别人的意见,那个时候没教育,这个时候自然也来不及了,李纨就盼着儿子能顶门立户,如今顶门立户了,自然年轻气盛不愿意听别人的教导。
    贾兰在翰林院和前辈之间的关系很僵硬,这让推他出来的小团体十分后悔。
    在年底的时候就警告他要老实一些,并且放出风声去就说吏部对他的考评是下等,如果再不幡然醒悟,就要吃苦头来。
    贾政自然是要处处替孙子打算,贾兰面对着祖父的呵斥,自然是表面听话,内心不以为意。等到做祖父的把这件事快要处理完的时候,突然之间朝廷里面爆发出一股子极强的风暴!
    这场风暴要吞噬一大半的文官。
    科场舞弊案!
    这件事是有人进京告状,说是有人贿赂考官,拿到了考题,并且人家已经把证据呈了上来。当这件事儿爆出来之后,凡是这一次参与了科举的都岌岌可危!越是榜上有名的越是觉得锋芒在背!
    这无疑是一桩丑事,皇帝更是恼怒之极。从公事的角度来说,他这是为国选才,结果就选出来了这件事儿,这是打朝廷的脸!也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从私事来说,为了庆贺孙子出生才开的恩科,结果还发生了作弊这样的事儿,这让皇帝觉得无疑是对东宫的一次打击。虽然打击不大,但是总让皇帝和太子觉得如鲠在喉,这群贪官在别的事儿上出漏子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件事儿上,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子是觉得被人家打了脸,皇帝觉得被人家打了两次脸,一次是作为皇帝被人家打脸,一次是作为祖父被人家打脸。
    父子两个的脸色都不好看,当父子两个脸色都特别黑的时候,皇孙高高兴兴乐颠颠的跑过来,抱着皇帝的腿一番童言童语让父子俩觉得那作弊的人更是不能忍!
    敢在这事儿上动心眼,收受贿赂的官员绝对不能饶了!
    于是刑部立即行动起来,除了刑部之外皇帝更是让自己的鹰犬出动,看看到底是谁在他孙子的好事上踩了一脚!
    一时之间京城的那些客栈与外地的会馆纷纷被查封,自古以来只要反正科场舞弊案都是大事儿,关注的人不计其数,再加上京城里面乱抓人,弄得鸡飞狗跳,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得意洋洋且志得意满的李纨这个时候觉得如坠冰窟。她娘家都是读书人,自然知道科场舞弊案带来的伤害有多大,更何况她父亲做过国子监几句,更是了解科场舞弊带来的影响。
    这件事弄不好会让他们这一科所有的进士都会因此蒙上一层不光彩的阴影,可能会伴随终生挥之不去。
    朝廷上下江南江北都对这件事儿抱有极大的关注,这个时候求谁都不好用,皇帝和太子同时发狠,势必要查清原委,一时之间整个官场都鸦雀无声。
    随着一些监考官被抓捕入狱,紧接着就有不少人出面举报主持这一次考试的主考官。
    每一次考试的主考官都是中枢大臣,是实打实的权臣,能主持这样一次科举,本身在文人当中的地位也是属于泰山北斗级的。
    像这样的大臣都是挂名,他们自己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一般行贿也送不到他手里,所以问罪的时候他虽然也有罪,但是并不会因此而牵连到本职工作。
    可是这样一位主考官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被下了大狱,这已经打破了之前几十年大家积累下来的默契。
    这已经不再是单单的一场科场舞弊案,这已经是一场政治风暴,文官内部掀起来的一次党派之争。整个朝廷科举出身的文官都陷入到了漩涡里,他们互相攀咬其他同僚的时候,其手段之残忍令这些勋贵们都觉得胆寒!
    对于贾兰母子来说,这次的主考官就受了牵连,很多考官早就被打入大狱,贾兰也难逃被查。
    要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贾兰的这个探花怎么来的贾兰自己知道。这其中虽然有她的实力,但是也掺杂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公平。很快这点子算计就会被摊在太阳下让每个人都看见。
    他一方面觉得羞耻,但现被天下读书人耻笑,毕竟不够光明。一方面又觉得别人是不是认为自己也在行贿?是不是也难逃被捕的命运?
    贾兰因此日夜胆战心惊,一来是他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党派之争,一旦被牵连进去,有人在狱中自杀,有人受不得廷杖被活活打死,有那些光风霁月的人痛哭流涕跪地求命,更有人为了求一条命各种陷害同僚……
    他想跟人家说是冤枉的……每个人都是这么喊,但是每个人都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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