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百川急切道:“秦姑娘,为何你一直不肯对我说出印玺的下落?”就算他锲而不舍,三番四次同她会面,她也闭口不提一句。
    秦如眉沉默着。
    记忆里,娘伤心垂泪的模样重新浮现脑海。那时候她还小,以为娘和爹吵架了,跑去问娘,娘却只说不是爹的缘故。
    那时她便觉得奇怪,不是因为爹,那是因为谁呢?
    如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对从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魏家一直在找麒麟印玺,魏惕尤其重视。
    但是,他们配吗?
    秦如眉冷了眸光,挣开魏百川的钳制,“我很累了,改日再说吧。”
    她用的力气很大,甩开了魏百川,因为站不稳,踉跄了下。
    没料到,才往驿站走回两步,身子已教魏百川紧紧抱住。
    话还没说完,一道破空之声急速而来,魏百川察觉危险,扯着秦如眉退开两步。
    眼看着那箭深深扎入泥土里,魏百川心神震撼。
    一种令人恐惧的预感爬上心头。
    他转过头。
    不远处,付玉宵站在那里。
    第46章
    他似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衣裳尽湿,血迹溅染在衣摆之上,黑衣氤氲更深。
    在他身后, 衔青带着一干护卫跟随而来,看见枯树底下的秦如眉和魏百川,神色陡变。
    山林黑影重叠,付玉宵朝他们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 才看见他手上握着的长弓,血迹斑驳。他腰侧的箭筒已经空了。
    他似乎才经历过一场厮杀。
    酣畅淋漓的。
    魏百川略有几分不自然, 拱手行礼,末了,站直身体道:“侯爷这是才领兵操练回来?”
    隔着一段距离,付玉宵看向他,深邃眼眸压着戾气,尽是森冷。
    魏百川心中一凛, 察觉危险扑面而来,只得告辞, “百川有事在身, 先行离开。”说罢,临走前,看了秦如眉一眼, 压低声音道:“何姑娘和卢公子,目前都已在魏宅,安好无恙。”
    魏百川说完, 转身离开了。
    秦如眉攥着手心, 感觉自己成了茫茫大漠里的惶然无依的旅人,肆无忌惮的夜风吹得她头疼, 连带着视野也模糊起来。
    借着微醺的酒意,她认认真真看他的眉眼,轻漾出一个笑,“你怎么出来了?”
    付玉宵掷了长弓走向她。
    他没有说话,一步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过来,带来浓烈的威胁压迫。
    他一声不吭,实在叫她害怕。
    秦如眉心底那种熟悉的战栗又腾了起来。
    她退后一步,脚下陷进泥沙中。
    付玉宵已然将她抓到身前,冷笑一声,寒冽嗓音压着阴骘,“你猜我为什么出来?我若不出来,能看见你和魏百川私会?”
    秦如眉一愣,“我没有。”
    付玉宵却只冷冷盯着她,呼吸一声赛过一声沉重。他流了很多汗,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蜿蜒过他的眉骨,鼻梁,薄唇,最后自青筋凸显的脖颈,没入肌理分明的遒劲胸膛。
    秦如眉的注意力被他垂落在另一侧的手吸引,看了过去,待看见他手上的血痕,她一怔。
    手抑制不住有些轻颤,她把他的手拉起来,只见掌心道道血痕,皮肉翻卷,竟是极为可怖。
    她心中揪紧,脱口而出,“怎么伤成这样?”
    秦如眉想起身上还随身携带着伤药,取出来,抑着薄薄的呼吸,抖着手给他上药,蹙紧的眉眼尽是一览无余的……
    那是心疼?
    付玉宵冷笑一声,握住她的脸,“惺惺作态什么,秦如眉,你不是想杀了我吗?现在感觉到害怕,才作出这种讨好我的模样。”
    秦如眉动弹不得,被迫抬头看着他,呼吸似夜风绕了几个来回,终于开口,一丝哽咽,“我没想杀你,你信吗?”
    风都停了。
    付玉宵的视线攫在她的脸上,一双眼里尽是暗沉沉的浪涛。
    “现在解释,迟了。”
    他不相信。
    秦如眉迎着他的目光,唇瓣翕动了下,垂下眼,“那……随便你怎么想。”
    付玉宵却被她这种神情激怒了。
    将她扯到面前,他倾身而下,咬住她脖颈。
    他用了极大的力道,带着恨意咬住她。几乎顷刻间,齿尖刺破皮肤,锐痛剧烈袭来,秦如眉痛得低叫一声,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娇小单薄的身体颤抖起来。
    她疼得厉害,手用力推他。他却变本加厉,咬着她,宛如茹毛饮血的野兽。
    他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砸落在她身上,那一瞬间的炽热,让她连灵魂都在战栗。
    他就这样咬住她,将她的血液吞入腹中。
    宛如最野蛮的野兽。
    秦如眉听着耳边的吞咽声,一瞬间,惊惧、害怕、畏惧种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翻涌上心头,完完全全僵在原地。
    他在做什么?
    她震惊之下,伸手推他,却推不开,脖颈一阵阵的剧痛,渐渐的,秦如眉眼前蒙上一层雾气,哽咽起来。
    似乎听见了她压抑的哭泣,脖颈处的锐痛逐渐淡了,择人而噬的野兽停了下来,原本吸血的动作放缓,对着那伤口,改为亲吻。
    秦如眉又被那种令人灵魂发颤的战栗席卷了,趁着他沉溺进去,对她的桎梏稍轻,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付玉宵没说什么,沉重地呼吸着,一双晦暗沉寂的眼眸盯着她。
    他唇边有血。
    脖子上的剧痛依旧在提醒她,方才他做了什么,这个画面简直让人心底发寒,让她想要马上逃离这里。
    付玉宵见她依稀轻颤的身体,眼神暗下,“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我见一次,杀一个。”
    他话中毫不遮掩的戾气让她心中一凉。
    秦如眉气息不稳,害怕之下,努力平静的嗓音染上哭腔,“我和魏百川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
    他道,“不然他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秦如眉唇瓣张了张,望着他的神情,哑口无言,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片刻,她喃喃地吐出几个字,“疯子……”
    哪个人会喝血?
    他竟当着她的面,痛饮她的血。
    他就恨她至此……恨不得将她刮骨剔肉,连带着血液都要饮尽。
    “我说过,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想着能够独善其身。”
    眼看着付玉宵再次朝她走来,秦如眉脸色苍白,踉跄退后一步。
    他似丝毫感觉不到痛,将她抓到面前,俯瞰她的神色,低哑的声音极寒,“记住了吗?再让我看到一次,我就杀一个人。”
    “你不是最怕有人因为你而死吗?如果你胆子大,那就尽管挑衅我,到时候看看,是你秦如眉救的人多,还是我奚无昼杀得快。”
    话音落下,他猛地松开手,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秦如眉站不住,跌坐在黄沙里。
    远处,衔青看着她,眉宇紧皱,似想立刻过来搀扶,但终究被四周威压所迫,一狠心,跟着付玉宵离开了。
    茫茫黄土之上,墨黑的天色,浓稠得像要滴落下来。
    寒风席卷过秦如眉单薄的身子。
    她抬起头,那道身影已然自驿站城墙大门外走了进去,所过之处,守卫跪下迎接。
    脖颈处的伤口还在一阵阵发疼。
    这是他的报复吗?
    不杀她,却要杀她身边的人。
    *
    地方官员汇报,太子在平栾这段时间,治理民生,加之今年收成甚好,皇帝龙心大悦,决定在平栾城外举行秋祭,酬谢天地,并在秋祭当日打开平栾城门,迎各国使臣一同观览。
    说是仪式,也是放松。
    昌顺帝年岁已高,又病过一场,身体状况愈下。
    太子在,祁王自然不能缺席。
    但最近,坊间有人看见韫王的传言渐渐传扬,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跟随而来的臣子心如明镜,只作不知。
    星历太史夜观天象,给秋祭选了个好日子,两日之后。
    祁王一早去面见皇帝。
    清晨,平妲拉着秦如眉一并前往会场,在最外层站着。会场守备森严,他们这些人必须跟在付玉宵身边,否则碰到太子党派,很可能保不住自己。
    地坛辽阔,神幄列位,编磬排列,坛上设祝案,贡品齐全。四野聚集的人极多,黑压压望不见尽头,多是慕名前来瞻仰天颜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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