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芊知道,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在真的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孩前,巴不得一脚踩数不清的船,把轻浮当痞帅,以此来证明他们的魅力,特别是迟宴泽这样的有钱豪门浪子,更擅长干这种事了。
    “你别哄我了。”周柠琅以为好朋友是在护她的短,她有几斤几两重,她心里清楚。
    “我不是哄你,我真的要帮你要他的联系方式,我感觉你跟这个男的绝对有戏,信我。”甘芊偏要帮周柠琅去要一个联系方式,让她跟这个男的成功搞上。
    “……”周柠琅没有再搭话了,她觉得甘芊的想象力挺丰富的,可能有那种天生戒不掉的多动症,就喜欢搞事情。
    “我决定不喜欢他了,你就是在嘲笑我,想看我笑话。”周柠琅进教室时,这么说道。
    坐到教室里,把书包随手一丢,甘芊见周柠琅那扭捏的小媳妇样,不过就是在小吃店里碰见了迟宴泽五分钟不到,她就魂不守舍了。
    甘芊告诉周柠琅道:“别啊,你继续喜欢他呗。我告诉你吧,喜欢一个人,不喜欢就不喜欢,真要喜欢了,就一定要喜欢到让他为你神魂颠倒,鬼迷心窍。”
    甘芊说出自己的见解,“周柠琅,你就给我去让这个浪子回头吧!”
    说完,她又捧着肚子笑得哈哈哈哈哈哈。
    甘芊笑起来的时候,很用劲,笑声悦耳,像清风吹铜铃,叮当叮当,那样甜美的动。
    只是,后来,周柠琅即使想要再听,也无法再听一次了。每每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大颗大颗的。
    “浪子回头,永远的神。”甘芊后来一整天都在说。
    别人问,芊姐在乐呵什么呢。
    甘芊回答:“哦,没什么,就早上来上学路上看了本浪子回头小说,感觉女主的脸像周柠琅。”
    对方听完后回答:“周柠琅会喜欢浪子?除非是被夺舍了吧。严老师管她那么严,年级上的男生多跟她说几句话,都要被严老师单独找去问问是为了什么事。我们严老师把自己女儿当仙女了,挑女婿的标准严苛得得拿放大镜找,还浪子呢,坏孩子都一边凉快去吧。”
    “切,没劲。”甘芊就不接话了,自己趴桌上睡觉,睡完挎上书包出去到处野。
    反正这个小县城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有什么好玩的人,她都知道。
    放学她都跟他们裹在一块儿,今朝有酒今朝醉,她一点都不操心高考。
    高考对甘芊来说,根本不是一个改变人生的契机,她不觉得她的人生有什么需要改变的。
    虽然全县的人都知道甘芊她爸是杀人犯,她妈在她四岁的时候跟她爸离婚,独自带着她过日子,当时,她们穷得什么都没有,生活对她们来说就是举步维艰。
    但是,甘芊并不觉得这是她的错,她如果有错,那也是因为今天没有好好快乐的活过。
    周柠琅给甘芊领的卷子,原来是啥样,她来上一礼拜的课,它们还是啥样。
    甘芊坐在她后桌,学校老师再发卷子,甘芊不在,周柠琅还要习惯性的帮着领。
    她同桌说:“别领了,芊姐哪能是写卷子的人,你还以为是你啊,一天不刷几套卷子,晚上躺床上难受。咱芊姐是一看到卷子就难受的人。”
    *
    那段时间,甘芊虽然回理县来了,但是还是甚少来学校上课。有一天,甘芊的母亲郁振芳到学校里来找她。
    甘芊正趴在课桌上睡觉。
    郁振芳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冲进来就扇她耳光。“你这个小妖精,我天天熬夜上班挣钱是为了给你在教室睡觉的吗?”
    “郁振芳,你凭什么打我?”甘芊从课桌后暴跳如雷的站起来,抬手就要给郁振芳落一耳光。
    周柠琅及时拉住了她使劲的手,“干嘛呢,她是你妈啊。”
    “我才没有这样的妈。”甘芊呸了一口。
    郁振芳比她更激动,“我更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是不是拿我钱了?是不是?放在我卧室梳妆台抽屉里的。那是我看病的钱,是我看病的钱,老娘看病的钱你都要拿,你有没有人性?你就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模一样!迟早都要去蹲大牢!”
    甘芊用比中年女人音量更大的声音,冲她嘶吼:“我没拿,我没拿,我没拿!我自己挣钱自己花,要我说几次,你那点寒酸的辛苦钱,送我都不要,你别发神经了。这里是学校,大家都在看着呢!“
    郁振芳这才留意到英语老师还在前方讲台上站着上课。
    全班四十个学生本来应该聚精会神的看黑板的,现在都扭着脖子,看向教室最后一排,神情叹为观止的见证甘芊都是怎么跟她的亲生母亲撕逼的。
    疼痛青春小说里描写的那些父母,郁振芳今日大概可以喜提一个疼痛头衔。
    她每天都在摩托工厂上夜班,日夜颠倒的轮班,偶尔有休息时间,也是在家睡一整天。
    她根本没有正常的社交生活,左邻右舍跟她交谈得最多的是她那个长得漂亮的女儿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今天她下了晚班,回到租住的房子,途中遇上邻居了。
    邻居告诉她,甘芊那小丫头前段时间一直不上学,去沪市呆了好几天,现在回来了,也还是不上学,每天都去那条臭名昭著的林越街,天天跟那些在酒吧,网吧,还有台球室扎根的小流氓们厮混。
    郁振芳听得生气,心口一阵阵的疼,回到卧室找药吃,没找到,药盒早空了,她有心肌炎。
    于是拉开梳妆台抽屉,找她放在那儿的现钞,结果没找到,郁振芳不用细想就笃定是甘芊偷了她的钱,不然小妮子哪里有钱去沪市。
    郁振芳骑上电瓶车,去林越街找了她一圈。
    现在是早上,那些好多带着不正规营业性质的店铺都没开门,她没见到甘芊的身影,于是就倒回来,到理县一中找甘芊,到高三七班看到甘芊趴在桌上睡觉。
    中年女人气不打一处出,奔上来就要打桀骜不驯的甘芊,她觉得甘芊可能遗传了那个杀人犯父亲的基因,天生不安分,处处惹事,迟早会惹出大乱子。
    领悟到教室里的人都在看她们母女,郁振芳收敛了一些,但是口气还是不松,“甘芊,我跟你没完,我马上去找你班主任!”
    “去找啊,自己女儿都管不住,还找班主任管,丢不丢脸啊?”甘芊毫不示弱。
    “甘芊你别喊了,你到底拿了阿姨的钱没有?”周柠琅小声问。
    “没有。”甘芊回答。
    她这么说,坐在他们周围的同学即使听见了,肯定还是不会相信的。
    甘芊用的手机,化妆品,还有身上戴的首饰,哪个不是名牌。
    谁都知道她家庭情况如何。她一个女高中生,她能有什么经济来源。
    原来是偷家里她妈在摩托工厂生产线上辛苦熬夜挣来的钱,啧,这女生真是坏透了。
    四面八方都传来对甘芊的指责。
    “每天都穿名牌,aj撞色哪种最贵,就穿那双,原来是偷她妈的救命钱买的啊。”
    “这个女生真的太坏了。”
    “能不坏吗,她爸是杀人犯啊,流一样的血啊。”
    “太尴尬了,下次这种母女撕逼能不能不要到咱们班上来演,每次小说情节看到这种,我就直接滑过的。”
    “我去,甘芊真的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自尊强大即使如甘芊,在这种时候,脸上也挂不住了,讪讪的,眼睛里有光在闪烁。
    在那些足以让人致命的恶毒嘲讽里,只有一个细弱却有力的声音说了支持甘芊的话。
    “如果没拿,就好好回去帮她找,找到了,这事就完了,没什么大不了。走,我帮你们一起回去找。”周柠琅收拾书包,跟上课的英语老师打招呼,“老师,我带甘芊出去一下。”
    “诶?周柠琅,等一下不是轮你上台念你的英语模范作文吗?”英语老师想这是多么值得高光的时刻。
    今天一个学霸最能找存在感的机会要来了,上了讲台当着全班搔首弄姿念英文,多有面子。
    周宁琅却放弃了这个高光时刻,拉着那个冥顽不灵,无可救药的甘芊走了。
    她一个亿里挑一的清北好苗子,怎么能跟甘芊这种家世,出身,成绩都垫底的坏女孩做朋友。
    *
    两个小时后。
    郁振芳的三千六百二十块找到了,落到梳妆台抽屉边上的缝隙里了,怪不得她找不到。
    或者说,是她自己故意藏那儿,让甘芊找不到,结果自己也放忘记了,然而却指责是甘芊拿的。
    钱是周柠琅帮着找到的,她跟郁振芳一起在郁振芳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一开始并没有找到,周柠琅又问了一次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郁振芳絮絮叨叨的说了在哪里,哀嚎但是早就已经不在了,她就是觉得甘芊拿走了钱。
    可是周柠琅一直劝她说,甘芊不会说谎。
    甘芊说没拿,那就肯定没拿。
    她俩在卧室里找钱的时候,甘芊就坐在外面的小客厅里抽烟,牡丹青柠爆珠,抽得她的肺凉凉的,心更凉凉的。
    周柠琅跟郁振芳说话,她都听见了。
    她们租的这个小房子,一室一厅,隔音效果差,甘芊一直听到郁振芳在她屋里喊她小妖精,小妖精偷摸拐骗,什么都干,偷家里三千块钱怎么了,很正常。
    学校里的老师跟同学都这样认为,所以刚才郁振芳当众殴打她跟谩骂她的时候,那些人都袖手旁观。
    只有周柠琅连课都不上了,立刻收拾书包陪她们母女回家来解决问题。
    郁振芳就是个疯子,她老公进监狱了,她一个人守活寡,辛苦把一个女儿拉扯大,这些年她从来没有释怀过这种压抑,她把原因都归咎于甘芊。
    如果没有甘芊,那么,她就可以重新找个人结婚,从头开始了。
    郁振芳在卧室里嘤嘤哭了起来,“肯定是这个不孝女给我偷了,你不知道,她特别铁石心肠。根本不管我这个妈的死活。呜呜呜,我根本就不该生下她来,她就是老天派来让我受刑的。”
    甘芊听到那鬼哭狼嚎的哭声,一下就狠狠捏断手里燃烧的烟,滚烫的烟灰落在她细嫩的手心,她也不觉得痛。
    更痛的地方在心里。
    她觉得她活着,还不如去死了。
    可是,下一秒传来的却是少女软糯之中斥满坚定的嗓音,让她焦躁的心一下就不那么难受了。
    是周柠琅在说:“阿姨,钱找到了。在梳妆台抽屉的缝隙里,可能你平时抽抽屉的时候,没注意,就掉下去了。你别哭了,芊芊没有拿你的钱,她的钱都是她自己做正规兼职挣的,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请选择相信她好吗?”
    郁振芳终于找到了那叠不翼而飞的现钞,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误会了甘芊,还错到极致的跑到了她上课的教室去打她。
    “阿姨,你先冷静一下,我出去跟芊芊说说话。”
    周柠琅把抽纸递给郁振芳,“擦擦眼睛吧,你刚上完夜班,好好休息一下。”
    尔后,周柠琅走出去,甘芊在堆满衣物的旧沙发上坐着。
    手心里握着一根还有余温的残烟。
    平时总是嘴角带笑,眼神飞扬的人,现在冷着一张小脸,特别难过的样子。
    绿灯难受了,想一了百了的熄灭了。
    这个时候,红灯该亮了,告诉她,不能跟自己的母亲互相伤害。这世上有很多种不可以做的事。
    周柠琅把甘芊的手掰开,取出那根烟,专门问她:“浪子回头,永远的神,你帮我要的电话号码呢?”
    “噗……”甘芊一听就噗嗤一声笑了,“周柠琅,你他妈真的绝了。”
    周柠琅也笑:“谁让你最近总朝那条街走。”
    “你喜欢的男人不是天天在那儿吗,我帮你要电话呢。为了清北苗子的暗恋对象,我可不要以身犯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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