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言心绪纷乱不知所措,却被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剑光惊得一怔。

    这道剑光虽然威力不大却意境高远直入云霄,和当年纪师叔那斩断明峦峰的一剑有颇多相似之处。

    姜潮这一剑不仅击碎了诸多修士对冲霄剑宗不自觉的鄙薄与轻蔑,更赢为他夺得了本届九峰论道的首席。许多大能隐隐约约瞧出了苗头,却只板起脸来神识传音,刹那间流言蜚语火一般随风而长。

    就连一贯沉得住气的陆重光,也直接传音道:“恭喜杨道友的道侣收了一个好徒弟,只瞧这一剑,我还以为纪真君回来了。”

    那不怀好意的言语却让杨虚言心生警惕,他只生硬万分地怼回去道:“我们冲霄剑宗的事情,又与阁下有何关联。混元派三位弟子只进了前八,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这般毫不客气的言语依旧未让陆重光脸色有丝毫变化,他依旧微笑着道:“若是混元派出了这么个天才弟子,定当随时有人保护于他寸步不离。如此少年俊杰,若是不幸身陨,岂不可惜?”

    怕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那人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杨虚言一字一句驳回:“不劳阁下费心,你十多天前干出的事情倒是让这群前来观战的修士有了好大谈资,怕是没有三五年消停不了。顾师兄当日决定真是干脆利落,活该你单恋他数百载依旧求而不得。”

    “若今日来得是方道友,怕不会将话说得这么绝。”陆重光悠然自语道,“你当那人依旧是你的顾师兄么?”

    这句话立时让杨虚言心中一惊,他随后却不敢再多想半句。

    杨虚言遥遥望着姜潮,那少年冷淡至极的一张脸在日光之下似在熠熠生辉。他心中已然起了千百个念头,却独独不敢与他人言说半句。

    待得那无趣至极的典礼结束之后,他立时将姜潮牢牢拘在院内,任由其余人腹诽冲霄剑宗派头大得很也不许他外出半步。

    那少年剑修虽然心中疑惑,却依旧乖乖遵循了杨虚言的命令,认真至极地在这殿中直接修炼起来。

    然而今日的月光着实太美,澄澈如水的一片光芒自窗外遥遥映入屋内,纤毫毕现。姜潮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月光,他恍惚间觉得这月光隐隐带着香气一般,勾得他神魂不宁无法精修。

    姜潮消无声息地踏出殿外,并未惊动杨虚言半点。他整个人仿佛一缕没有形体的幽魂,飘过一簇簇灿然花树浓密绿荫,略过一处处精美至极的亭台楼阁,仿佛宿命一般来到了海边。

    平日里碧蓝的海水在月光之下却是一种绮丽而妖异的深绿色,他似能看穿那温柔波涛之下的每一粒石子每一尾游鱼,甚至不必借助神识。

    姜潮几乎疑心自己在做梦,然而这梦境太真实又太虚幻,百般妖美惊扰得他心绪波动不能自已。

    不知为何,姜潮忽然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皎洁巨大的月亮,也是这般几如梦幻的夜色,他正是在这月光之下见到了那白衣魔修,还将他错认成妖邪之物。

    似是心有感应般,姜潮猛然回了头。

    那面容绮丽妖美比月色更令人心神不宁的白衣魔修就站在他身后,他望着姜潮的目光极为复杂,似是怀念又似暗淡,不能辨清亦无法言说。

    姜潮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些什么。反倒是那白衣魔修淡淡道:“我曾想若你我心生感应,便能再次重逢。现今你当真来了,这很好。”

    第125章

    顾夕歌纤长睫羽在月光映衬之下几乎是透明的,许多人只能在最绮丽的梦境中方能见到这般端丽至极的面容。好似他只区区一个眼神,自会有人前仆后继甘愿为这美人所驱使。

    那白衣魔修语气虽然极为平静,却有一种不自觉的亲昵之意油然而生,就连姜潮也情不自禁恍惚了一刹那。

    随即姜潮却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自那幻梦之中清醒过来。他简直不敢再看顾夕歌的眼睛,只恭恭敬敬道:“多谢前辈当年传道之恩。”

    “你小时候的胆子倒比现在更大些,还敢说我是妖物。怎么一长大就这般无趣,简直和步虚一脉那些无趣至极的君子淑女们一模一样。”顾夕歌漫不经心招了招,自有一缕魔气乐颠颠绕到他指间,任由他搓扁捏圆绝无半点意见。

    姜潮却不知该如何答话。他只默默看着顾夕歌将那缕魔气幻化成一只皮毛漆黑瞳孔碧绿的小黑猫,那小黑猫亲昵地蹭了蹭顾夕歌手指,刚要喵一声撒娇,就被顾夕歌直接掐散。

    随后那童心大起的白衣魔修又将那缕黑烟变成一只油光水滑圆滚滚的黑兔子,长耳微晃好不可爱,然而依旧被顾夕歌驱散了。那缕魔气似是生了气,直截了当自他指间散逸开来。却自有其余魔气争先恐后窜进顾夕歌指间,简直半点脾气都没有。

    原来这位凶名赫赫的大衍魔修,还有这般的闲情逸致,姜潮几乎目瞪口呆。他斟酌了许久,终于悄声道:“众人皆言我与前辈的一位故人很像,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原本凝在顾夕歌之间的数缕魔气立刻消散了。那白衣魔修长睫颤动了一瞬,终于轻声答道:“的确如此。你与他外貌像了三分,脾气秉性却有七分相似。”

    顾夕歌不知纪钧少年时是否也是如此意气风发,星辰在眉寒光在目。姜潮与十二年前那故作姿态的炉鼎并不一样,那少年笔直的脊背好似从来都不会弯曲一般,笔直孤傲地直直戳向天边,看得人心中微微一酸又轻轻一疼。

    也许师尊更比这姜潮混账许多,他也曾说自己幼时顽劣不堪,让堂弟替其背了好多次黑锅。

    然而这七分相像之处,就已搅得顾夕歌一颗沉寂已久的心不再宁静。

    “前辈当年授我洞虚一脉传承,是否也因这缘由?”那少年骤然发问了,顾夕歌却能听出姜潮话中的不满之意。

    是啊,年少之时谁不期望自己是整个世界独一无二之人,身兼天命必能破界飞升而去。就连前世心机阴沉的顾夕歌,也曾扭扭捏捏要纪钧夸奖他,仿佛只要那玄衣剑修认可一句,就能让他忘却所有不安与惶恐。

    自己当年真傻啊,明明早就心生情愫不可自拔,却直至临死之时都将其归结于师徒之情,真是迟钝至极又可笑至极。

    顾夕歌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姜潮那颗心亦跟着这白衣魔修的睫羽颤抖不已。姜潮既有期待亦有惶恐,他好似听见了命数在他耳边窃窃私语,缠人至极又不怀好意。

    “也有这方面原因,更多却因为你资质非凡道心坚定,合该继承我洞虚一脉。当年之事无可挽回,我所能尽之事不过如此罢了。”

    那白衣魔修的话让姜潮有三分释然,但姜潮依旧不喜欢那人望着他的眼神。他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早就不存在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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