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远一拍小桌板,上面的东西都跟着震颤,张伟这才张开眼。
    “看着我,然后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认识常玉章的,或者说,你是先认识常玉章,还是先认识夏丽敏的?”
    徐达远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张伟沉默良久,叹息一声说道:
    “2010年9月底,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李鑫找我,就是我替他担保那人,他给我三十万,让我抓紧安置家里,转移资产,他没还一个中间商的货款。
    那人病重,就等这笔钱到账让企业盘活,并且好去治病,李鑫的意思是,拖一段时间,法院判了,也可以申请破产,然后欠款缓慢还一部分,那人熬不过半年,如此一来之后个人名义还三成就可以。
    他希望我帮他,之前我欠他人情,一个当事人发疯,他替我挡了一刀,所以我只能答应,不过吃饭的时候,他一个朋友的朋友就是常玉章,无意间说道。
    你们都这么难了,商量一下骗保不就解决问题了,李鑫笑着骂他,他欠款两千多万,杀几个老婆能凑够保险金,常玉章说一个五百万不成问题,我当时就记着这个人了,回去查了相关的内容,觉得可行。
    随后,我赶紧办理离婚,将李鑫给我的钱,转给我前妻和孩子,至于我名下的房产,住房给了前妻,门市落在我母亲名下,刚办完这些,李鑫就跑了,法院给我发传票开庭当天,我被律师事务所开除。
    我知道,李鑫是想躲够时间,然后再出现,可我当时没了工作,按照判决,我需要按月支付一大笔钱,毕竟是担保连带责任,我四处借钱,来堵窟窿,可没了工作借钱都成了奢望。
    艰难之际,我突然想到常玉章说过的话,既然没了前妻的牵盼,这何尝也不是一个出路,随后我开始注意周边的人,在一次去超市购物,遇到了夏丽敏,她当时被领导训,收款被掉包了一百假币。
    见她哭了,我当时给她一百元,然后拿走了假币,随后我再去超市,她主动叫住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开始追求夏丽敏,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跟常玉章认识,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2010年11月29日,我跟常玉章单独约出去见面,他主动说,见到我第一眼就知道我要干啥,劝我不要对夏丽敏下手,他们是同学。
    我说,无论我得到多少给你分二百万,我们一起合作你干不干,他犹豫了,我当即申请了qq小号,他没说话也申请了一个,这样我们就一直qq联系,毕竟谁也不想留下证据。
    之后,他开始帮我选择保险的类型,毕竟我们都没钱,我去找了我妈,从她那里借了二十万,跟夏丽敏领证后,租了一间公寓,还对她无微不至地好,更不去干涉她跟常玉章的交往。
    至于之后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常玉章约她去月湖,然后将夏丽敏推入水中,他不放心又将电瓶车砸了夏丽敏。
    至于夏丽敏的手机,压根就没丢入水中,而是被常玉章砸碎丢了,毕竟这要是被人拿到,里面能看到他们的短信内容。
    之后我们商量好口供,他还找了老太太作证,我开始半夜开车转悠,随后报案,在2011年6月24日我拿到的死亡证明,理赔是2011年6月29日到账的,我给了常玉章二百万。”
    说完最后一个字,张伟似乎被抽空所有的力气,闭眼靠在椅子上。
    徐达远朝着记录员摆摆手,那人将笔录打印出来,张伟签了字,人也被带走。
    大赵眨眨眼,手肘戳了一下周宁。
    “张伟这就算是主谋了,那常玉章动手杀人,算啥?”
    周宁摇摇头,夏丽敏不是什么对婚姻忠诚的人,可这是一条生命,被当做两脚羊一样,随意设计扼杀,来骗取保费,这二人的犯罪性质太恶劣了。
    刘永新拍开大赵的手。
    “少叨叨没用的,这样的案子,一般会从重从快判处,张伟没动手,可他谋划了这件案子,支付了常玉章二百万,属于雇佣杀人,这就是故意杀人罪,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常玉章也是如此,参与谋划,算是帮凶,钱拿到了,也实施了杀人过程,在电瓶车上也找到了他的dna,这就算证据确凿,一样也是故意杀人罪,俩人死刑不大可能,死缓没跑。
    不过,他们二人还有经济连带责任,骗保的450万至少要追回,对夏丽敏家也需要进行经济赔偿,别的不说他转给前妻的两个三十万,以及两个房产,都属于恶意转移资产。”
    后面几个人也都跟着讨论起来,什么论调的都有,不过说白了,都是对这个死缓有些愤愤不平。
    大赵长大了嘴巴,看了一眼审讯室。
    “也就是说,这俩人白忙活一顿,自己搭进去一辈子不说,之前想要隐藏的资产,这次也无法隐藏,害得赔付给受害人家?”
    刘永新点点头。
    “老老实实看审问吧,我不是法官,这些不过是经验之谈,不过这个案子审判会非常快,也会进行公示的,想知道到时候关注一下就行。”
    “看审问吧,常玉章进来了。”
    听到周宁如此说,所有人都不在讨论,常玉章已经坐在审讯椅上,他愤愤不平,最里面不断叫嚣着。
    “有完没完,你们警察是不是觉得我不承认,就要天天把我扣在这里,我们公司领导已经找我谈话了,问我能不能处理好这些事儿,如果不能,干脆别干了,去处理了再上班。
    我工作都要丢了,警察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我们两个落水,我也不会游泳,当时的反映不是正常人都会有的?
    难道我没救人,我就犯了罪?哪条法律规定的,你指出来我看看?怪不得现在世风日下,都是你们这些执法者,滥用权力,让大多数人寒了心,赶紧放我出去!”
    常玉章脸红脖子粗地喊了一通,小桌板都被他摇晃的不断抖动,不过无论是徐达远还是后面坐着的张三年和书记员,没一个愤怒或者有点儿别的表情的。
    一个个地眼神,似乎在看傻子,等待自己表演结束,常玉章一顿,松开手,目光在房间内不断游走,发现审讯的桌子上,有很多一摞一摞的纸,似乎比自己上次来多了不少,他表情也紧张起来。
    徐达远一挑眉,走到常玉章面前。
    “这就喊完了?要不我再给你十分钟,发泄一下?”
    常玉章没说话,不过盯着徐达远的眼睛,充满疑惑也不敢问。
    “喊够了,那就来看看这份银行账单吧,你跟我说说,二百万现金有多重?”
    第二百六十九章 阁楼上的白骨
    常玉章直接闭上嘴,目光从徐达远身上错开。
    徐达远抓起桌子上的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同时说道:
    “我们查了一下相关记录,100面值的新版华币重量在1.12克,如果是旧钱要稍微重一点,这个我们先忽略不计,200万也就是相当于23千克,46斤,跟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重,我说的对吗?”
    常玉章此时已经下意识握紧双手,嘴唇抿成一道缝隙,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警察,查到了多少内容,可此人给他的压迫感,让常玉章一阵阵心悸。
    徐达远也没在意常玉章是否回答,而是站起身,点燃一支烟。
    “刚刚坐在你这个位置是的是张伟,我们从他的手机里面,找到了上传的qq聊天内容,你们何时加的好友,选择何种保险方案,选择多久骗保,甚至他催促你动手,还有转账的照片,我给你看看吧!”
    说着,徐达远将那几张聊天记录,放在常玉章面前,常玉章用力咬咬牙,周宁他们这个角度,能看到他下颌的动作。
    徐达远微微蹲下身子,朝常玉章吹了一口烟,常玉章咳了两声。
    “你心里估计在咒骂吧,张伟就是个傻逼,这样的东西为何不删除,还做备份,不像你删了所有信息,甚至注销了号码,更是更换了手机。
    不过你别忘了,他虽然给你二百万,可他害怕你不认账,万一用这个威胁他,他就说不清了,自然要保留你的犯罪证据,怎么样想说说嘛?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为难你,拒不认罪,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一种结果,毕竟我们在电瓶车上找到了你的dna,铁证如山,你无从辩驳,这样还能从重判决,我求之不得。”
    常玉章抱住头,直接趴在小桌板上,肩膀不断抖动。
    大赵戳戳周宁。
    “他咋了?”
    周宁看看大赵,原本不想说,不过看着大赵一脸茫然,显然他是有点蒙,一时间怼人的话咽了回去。
    “哭了,或许他后悔了吧,当然主要是因为被警察找到证据,所以才后悔做了这一切,如果重来一次,他觉得会做得更好更完美。”
    大赵张了张嘴,无法辩驳。
    周宁说得对,如果他后悔,不会在张伟第一时间找到他的时候,跟张伟加好友,毕竟见面他就清楚,张伟的目标是谁,怎么判这人都不怨。
    常玉章不知趴了多久,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通红,随后也交代了。
    就像周宁所说,张伟找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张伟要对谁动了这个杀妻骗保的心思。
    2011年5月11日当晚,常玉章将夏丽敏骗到月湖公园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个跟他每周见面上床的人,不可能一点儿感情没有。
    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夏丽敏对他一顿数落,甚至将他跟张伟进行比较,说他压根没送过她过百的礼物,她看上了一个包,六一的时候让常玉章送她。
    在夏丽敏喋喋不休的唠叨中,常玉章抓着夏丽敏的头发,直接从桥上跳下去。
    落水后,夏丽敏不断扑腾,常玉章站起来,一直将夏丽敏的头按在水中,不多时夏丽敏不动了,常玉章觉得刺骨的冷,将夏丽敏的身体,推到第二个桥墩下方,这才快速爬上岸。
    他用石块将包里面夏丽敏的手机砸碎,想了想推着电瓶车,将车子从桥上砸向夏丽敏的脖子,不过落下的位置稍微有点偏了,随后尸体沉了下去。
    常玉章用包将桥上的水渍擦了,检查了一遍,这才快速离开月湖公园,至于包和碎的手机,直接丢入北门的旱厕便池里。
    跟警察如何说,如何应对后面的保险赔付,这些都是张伟教他做的,毕竟律师最擅长的就是规避法律责任。
    说完最后一个字,常玉章闭上眼。
    “我会被判死刑吗?”
    徐达远没有回答,看了一眼他的签字笔录,朝张三年摆摆手,张三年起身,吩咐人将常玉章带走。
    张三年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不容易啊,这个案子没想到里面牵扯这么多,不像激情杀人,这个张伟一步步算计到最后,跟常玉章如此谋划,但凡有点儿良知也会终止犯罪,可他们没有,我们找到证据,才想着自己是否会被判死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达远喝了一口保温杯里面的水,晃晃酸胀的脖子。
    “行了三年别感慨了,这个案子要尽快移交,工作量很大,稍后我让周主任他们配合你,将二次尸检报告,还有相关的检验报告弄完整,然后你也说说另一个案件,我们来可不是度假的,后面排队的不少。”
    张三年叹息一声,将笔录递给书记员,那人倒是迅捷,赶紧去准备卷宗,其实材料很齐全,只要将这几个笔录,还有相关证据充实进去,写一个报告就行。
    吩咐了一圈,张三年和徐达远回到小会议室。
    周宁他们也陆续进来,见人都齐了,张三年赶紧说道:
    “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了,5.11溺亡案折腾快一年了,虽然结果出人意料,总算是破获,非常感谢市局的各位领导。
    刚刚徐局说,让我说说另一个案子,那我就直接说一下,其实这个不算是积压案件,不过案件非常奇特,我们对骸骨方面的鉴定,能力有限。
    就在今年2月29日,我跟市局申请了法医支援,彭处长说,让我别着急,市局组织了一个积压案件协查的小组,第一站就到我们如东市来,让我将材料准备好,一起看看。”
    周宁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徐达远,他的表情跟自己差不多。
    显然张三年联系彭处长的事儿不知晓,只是知道除了这个挂在第一号的积压案件之外,还有一个疑难案件需要配合调查。
    不过他们接到通知都是在3月1日,这个彭处长怎么提前知晓的?
    周宁见刘永新张开眼,指了指天花板的方向,周宁恍悟,看来彭处长不简单啊!
    之前广海药业集团的案子,任方良他们一大堆市局领导被牵连,而他能独善其身,还没参与到调查组里面,可见还是有一定的判断能力,至少能看懂风向,也知道啥事儿该干,啥事儿不该干。
    张三年翻开一个笔记本,此时一个警察站起身,打开电脑,找到一个app,大屏幕上显示了一张图片。
    入目的全是白骨,似乎是一个箩筐里面,看着上面积满灰尘,白骨外面还包裹了一些破旧的布,仔细观察似乎是旧衣物,下方有个木质把手,隐藏在骸骨下方,似乎有一个满是锈迹的刃口。
    斧头?
    引起周宁注意的是,这个箩筐下面不是土地,而是木地板,并未刷漆也不算平整的木地板,就像简易的木屋材质。
    白骨竟然在室内?
    张三年清清嗓子,开始介绍道。
    “我呢,先简要说一下情况,2012年2月28日11:44接到报警,孙受镇任家庄村有人报警,说是在清理阁楼的时候,发现阁楼上面,有一筐白骨,我们过去看了。
    这是现场拍摄的录像和照片,我们这里没有痕检员,所以现场勘查就许法医一个人干的,几个刑警帮着录像照相,阁楼非常乱,上面堆满杂物。”
    随着张三年的介绍,点开了一个视频,镜头晃动很厉害,一个不大的木门敞开着口,随着镜头可以看到,一个在中间只有一个通风小窗的阁楼,光线很暗,在窗口的边缘就是那个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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