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对这门喜事也是喜闻乐见,一个是村上最有出息的军人,一个是为弥河坝争光的高中生,哪有不同意的事,立马把钥匙给了曲母。
    至于菜,曲母与曲大嫂考虑了许久,本来是只准备八个菜,可后面想想,还是凑成了十个,寓意十全十美,算是给婚事添彩。
    定好之后,接下来就是得准备菜品了,蔬菜还好说,自家都有种,不够往邻家说声就能摘,问题就在于荤菜。曲家也没想过今年曲南风就嫁出去,什么都没准备,家里肉票也就那么几张,搞得曲母从村口走到村尾,一路借过去这才凑齐。
    第17章 017
    017
    除去肉票,还要糕点、糖果票,甘市结婚时,人家来讨喜头,都得给糖的,不然背后不会被人祝福。
    除了吃的,曲母还得准备曲南风的嫁妆,最基础的被子枕头,这些都要是大红色,上头绣鸳鸯图案或者是其他吉祥象征,然后还有喜盆,尿盆,热水壶等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大头的就是红木箱,那是曲母很早就备好的,都是上好的木材打成的,看着普普通通,但用个几十年都可能不会坏。
    清算下来,还缺了不少东西。曲母一拍掌,干脆趁着下雨天,带上一家人一块去县城购买东西去了。
    陆安把布票都给了曲母,曲南风还得去供销社挑衣服,不过她上次也去看过,那些成品衣大多都是黑白灰绿那么几个颜色,当然也有几件红色的,但是款式不好看,穿也就只能在结婚那天穿,不划算,所以曲南风和曲母商量后,就决定买布回来自己做,现在天气热,做一件夏衣就行,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到县城后,曲家人就分成了两批,一批曲大嫂带队去买用品,这些都难搬,就靠曲家男人扛了。
    曲母则带着曲南风率先往卖布的柜台冲去,曲南风还记得梁双说的,拦住着急的曲母,两人悄悄耳语了一番后,由曲母出面与售货员交谈。两个老油条东扯西扯老半天,等到四周没啥人时,售货员立马从柜台最下面掏出一叠厚厚黄纸包的布匹,两人无声比着指头,直至都点头了,曲母付了钱和布票。
    有些布是不需要花布票的,所以买回来的布比曲母最开始的计划还要多些,曲母算着,给曲南风做完肯定有剩,指不定还能给陆西洲也做一身。
    一大包布,拿着逛是真累,曲南风就和曲母说,把这些东西先放梁双那,顺带和她说声自己结婚的事。
    梁双知道后,还佯装生气:“这么大的事咋都不早点和我说,瞧我这也没准备。”
    说着就要拉曲南风再去供销社,给她再买点东西就当做她的贺礼,曲南风婉拒了:“上次的事我们都还没谢过你,这次你再买,我都不好意思了,而且东西差不多也快买齐,别费那个钱。”
    曲南风态度坚决,梁双只能就此作罢,只是多少,她对曲南风的结婚对象有些好奇,这也怪曲南风之前口风太紧了,完全没透露半点消息,梁双还想知道能配得上曲南风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在外人面前提起陆西洲,曲南风还有些害羞,她眨眨眼,只说了对方是军人。梁双还想八卦别的,但曲母还在书店外等,她也不好一直拉着人不放,打了招呼后,曲南风和曲母就继续回去买东西。
    等一家人集合后,她们才回梁双那拿了东西,曲南风抓了两手喜糖给她。梁双收了后,把人拉里面去,又从兜里拿了本很小很薄的册子:“拿着。”
    曲南风下意识想翻看,却被她摁住:“回去再看,这可是好东西。”
    她笑得贼兮兮,曲南风头皮发麻,总感觉有什么坑在等着她一样,结果曲母一喊,她就忘记了这事。一家人拿这么多东西,走路累,曲母也怕耽搁车,谢过梁双后,急匆匆提起东西,健步如飞一样往汽车招呼站赶,累得曲南风直喘气,多亏了曲大嫂扯她一把,才追得上他们。
    车上有不少认识的人,都是一个公社的,见着曲家人大包小包,少不得多问句。曲母乐呵呵笑,也不遮掩,直说是为女儿置办的嫁妆,要大家赏脸,乐意的到时候来弥河坝喝口喜酒。
    消息灵通的早就知晓了,还以为说笑,没想到是真的,毕竟曲母把曲南风看得眼珠子样宝贝,谁也没想过她会这么早就嫁出去。
    原本还有意说亲的人在心里可惜,嘴巴不停,一直说着贺喜的话。曲母听着笑得老开心,一边示意曲大哥他们把装糖的袋子打开,一人拿了几粒,再多也舍不得,糖都是珍惜物,更别提糖做成的糖果,票少不说还贵。
    曲南风不留意,嘴巴里就被塞了一颗,回过头,曲大哥眨下眼,全当无事发生。她咬住糖,抿嘴笑,嘴里心里都是散不去的甜。
    回来时,曲家七口人都快累瘫了,晚上就简单煮了点白粥,配上之前做的酸笋以及黄瓜丝,闷热的天气里,那是真酥爽。
    结婚的前两天,曲南风就不怎么出去了,曲母这几天请假没去上工,窝在家里给曲南风做新衣。曲南风就配合着她,一下起身撑开肩膀,一下背过身,不停弄了多次,才最终确定好合适的尺码。
    两人决定做条到膝的裙子,款式的话也不敢太招摇,就偏宽松的连衣裙,只是裙子下摆缝了些简单的花边,增加坠感。
    曲南风换上去试了下,哪哪都合适,曲母还在摸着裙边摩挲,她忍不住感叹了句:“可惜了。”要不是顾忌太多,她能做得更好。
    曲南风倒是喜欢,换在以前,想要买到如何合身的衣服那才是真的难,而且换个角度想,她这可是曲母的独家定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揽过曲母肩膀,把这些想法说了下,曲母被逗笑,抱着她直喊乖乖,抱了没多久,又开始落泪。
    这突然的转变,曲南风还有些懵,就听到曲母念叨,她要跟去随军了,自己以后看顾不上,一旦出了什么事,隔那么远也不知道消息......都是做母亲的担忧。
    曲南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忍不住抱紧了曲母。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曲南风与曲母才做两个月的母女,可她对曲家已经有了很强的归属感,之前一直刻意没去想这些问题,到如今,临近的婚期却把离别这个话题提上了日程。
    一想到她要离开曲家,离开弥河坝,很长时间才能见到曲家人以及曲兰芳她们一眼,曲南风不禁难过起来,她抱着曲母哼哼唧唧,赌气道:“要不不嫁了吧,我舍不得你。”
    听到这话,曲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这哪像18岁的大姑娘,还能说得出这么小孩气的话来。”
    “我不管,在妈这里,我永远都是你的孩子。”
    曲南风这么一搅合,曲母什么伤别的心情都没了,还多的事要忙,她嘱咐曲南风别出门,弥河坝这边习俗就是,嫁人前两天新娘不出门,当然也不能和新郎见面。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出嫁当天。曲南风一大早就被叫醒,迷迷糊糊换好衣服,就看见曲母拿着根红线在她面上比划,瞌睡虫一下就被吓跑了:“妈,你这是要干嘛?”
    “开脸。”说毕,曲母已经靠近,她扶住曲南风的头,让她往侧边歪,手指活动着红线贴近脸庞。下一瞬,曲南风感觉到脸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她无意识想躲开,曲母却很有经验追随其上。
    等她弄完,曲南风感觉自己人都麻了,不是说别的,是真痛麻了,人都清醒了。
    发型是她自己弄的,擦完脸抿红纸上唇,这就算装扮好了。等曲南风出来,陆西洲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他穿的军装,与最开始见面的那一套看着不同,布料更挺,也更新,站在那,意气风发。
    两人要先去一趟县城,领下结婚证。为了方便,他们今天骑的自行车,这自行车就是陆家给曲家的“聘礼”之一,还是昨天陆西洲一下火车,就带着票和钱去供销社买的。正巧,今天就用上了。
    二八杠,曲南风站旁边,那座位都快到她腰的位置了,结果陆西洲直接横跨上去了,两脚还能都踏在地上!
    见她久久不动,陆西洲拍拍后座示意她上去。曲南风穿着裙子,只能侧坐,她一手捂着裙子不被吹起来,另只手抓着陆西洲的衣角。确定她坐好后,陆西洲就开始动了。
    土路颠簸,最开始曲南风只是抓着他的衣服,后面直接就挽住了他的腰。薄薄的一层布,挡不住什么,曲南风能感觉到手臂内侧来自他的温度,要比自己身上更热些,一直难以让人忽视,尤其他弯腰踩踏时,背部腰腹肌肉都在用力,不小心挨到,都好似能想象到它的弧度。
    曲南风脸越来越红,尽量不让自己的思想跑歪,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又不是没见到,想当初,某音上不多的是,你还少看了嘛!镇定,镇定!
    她在心里一直给自己暗示,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县城都没发现,还是陆西洲叫了她一声,抬头看,前面就是民政局。
    两人进去按照程序走完,再出来,一人手里拿张红纸,外页是伟人头像和语录,最下面写着个大大的忠字,翻开内页,一面最高指示,一面他们的信息,红红的章印还新鲜着,就像这个刚出炉的结婚证一样。
    曲南风拿在手里的时候还在恍惚,她和陆西洲就这样结婚了?她视线不由移向旁边的人,有些难以想象他们之后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这感觉太不真实了。
    “怎么?”
    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张嘴想说话,余光却先一步瞥见照相馆,想起回来前战友们说的话,口风一转,问:“想不想去照相?”
    还沉浸在自己情绪的曲南风一下回到了现实:“......走吧。”
    两人又去照相馆,老板一看两人穿扮就知道情况:“来拍结婚照吧?”
    陆西洲点头,得到他的回答,老板嘿嘿一笑,开始摆弄手中的机器,他让曲南风和陆西洲站背景布前头去。
    “不对,怎么离这么远,凑近点,再凑近点。”
    曲西风与陆西洲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毫无空隙。
    老板又说:“笑,表情自然点,男方侧身,女方微笑看他。”
    可能是陆西洲很少照相,动起来有些手忙脚乱,曲南风被他惹笑,眼睛弯弯,漂亮又灵动,陆西洲目光不由被她吸引,注视着。
    下一瞬,喀嚓声响起,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赶车!请假一天!后天六点再见!
    第18章 018
    018
    照片要三天后才能拿,但曲南风他们明天晚上就得走,就说着到时候让曲家人帮他们取下再寄过来。
    两人照完就准备回去,还有过程都还没走完,再晚点误了时间,曲母他们肯定又会念叨,曲南风可不敢在今天的日子挑战他们的权威,
    回去还是骑自行车,这次曲南风有了经验,手扣住座椅,虽然不大舒服,可牢固,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冒犯陆西洲。
    是的,冒犯。曲南风心里就是这么觉得,虽然两人现在是已经结婚了,但缺了谈恋爱那步就直接亲密接触,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对方还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偷偷吃豆腐,这更让曲南风深觉罪恶,这哪能继续呢!
    来的时候多是上坡,回来的时候就下坡多了,骑起来也没有来的时候累,曲南风不说话,陆西洲就沉默蹬着踏板,半小时后就远远看到了等在村口迎接他们的人。
    一停车,小孩子围了过来,曲大嫂挤进来,给他们发喜糖,同时把下车的曲南风拉回家,陆西洲要先开车到村里绕一圈后再到曲家迎亲。
    曲南风走前,陆西洲好像说了句话,她回头,人太多,她听不清,只能看见男人漆黑的眼眸,定定望向这边,面上好像带着委屈,再定晴,又像是她的错觉。
    “让让!”
    时间不早了,曲大嫂怕耽搁了吉时,一路扯着曲南风快走,曲母曲父在招呼来的人,双胞胎被他们拉出来坐在门口,来一个记个名字,后面再写上礼钱的金额,多是几毛,甚至还有几分钱。有的确实家里穷,有的就是扣,知道曲家嫁女大方,借机过来蹭饭。
    敲锣声响起时,陆家接亲的人到了,曲南风由曲大哥背着上了车,又是在村子里绕了圈后才转去陆家。
    陆家不算大,两房的格局,中间隔着堂屋,最边缘是一个小厨房,和曲家一样,在院角也设了个隔间。院子里很空,不像曲家,放满了东西,除了放着陆安平日的农作工具外就没别的,一眼望过去,干干净净却空档,一看就知道是家里没有女人。
    陆西洲的房间在西方向的那间,门上贴了喜字样的红纸,这些都是曲母和曲大嫂手工剪的。走进去就是一张木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曲家娘家人这边人一来,立马给换上新的,四方红箱子抬到边上,等把嫁妆放完,空荡的房间一下被塞满了,满当当看着就有了生活气息。
    曲南风就坐在床上,屋子里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这些人都是家里子孙多又有福气的女人,被人家看做好兆头,意为给新婚夫妻沾沾好运,以后日子幸福美满。曲母娘家的大嫂子一直在边上站着,笑哈哈给人家发花生,糖果,也在盯着情况,曲母现在在别处忙,就怕有些混子来搅事。
    等到中午,曲南风就要跟着陆西洲出去敬茶,认人改口,等半圈转下来,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的曲南风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她面上照旧笑着,心里却快哭了,尤其是看着旁人吃得老香,饭菜的味道还一直飘过来,她余光还瞥见了红烧肉。曲母是下了本钱的,那碗红烧肉满的,刚端出来时还冒着气,红溜溜的颜色,夹起来沾着汁水的肉块还在颤颤,曲南风光看着都不用尝,就能想象到那个味道,肯定好吃!
    像是在印证她的话,肚子再一次叫了起来,这次,陆西洲听见了,闻声望过来,曲南风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耳朵根却出卖了她,在男人的视线中,它一点点变红。
    两人小声交谈。
    “饿了?”
    “嗯。”
    “去吃饭。”
    曲南风摇头,小声说:“还没敬完茶。”
    陆西洲皱眉,左右扫了一圈,曲母还在前面领路,给他们介绍对方的身份,其实十里八乡,又有谁不认识谁,只是走个过场,他果断下了决定:“没事,你去。”
    说着他把曲南风往厨房方向推,顺势把她手上的杯子接下来,继续跟着曲母走。曲南风顶着众人调侃的目光,面色微红,不过她也确实很饿,默默走进去。
    厨房里有专门给他们留的饭菜,曲大嫂还在里面忙活着,乍得看见只曲南风一个人进来,还有些好奇,探头问:“就结束了?”
    “没有。”曲南风看曲大嫂不解,就解释了句。
    曲大嫂一听就笑了,拿了个干净碗给曲南风,在她接过的时候突然调侃:“我看西洲还挺喜欢你的。”
    曲南风的手差点一抖,刚想说话,转头就对上曲大嫂玩味的目光,她反应过来,蹬脚娇嗔:“嫂子!”
    曲大嫂哈哈大笑,不再逗她,等再晚些,曲母和陆西洲也进来了,曲母还在说曲南风怎么先走了。
    陆西洲接话:“我让她走的。”
    曲母顿时无话,曲大嫂捂嘴笑,干脆拉着曲母出去,留下空间给两年轻人独处。
    因为曲大嫂的调侃,曲南风还觉得尴尬,低头就装作在吃东西,没一会,她感觉到男人走了过来,两人衣服紧贴着,然后就听到他的问话。
    “好吃嘛?”
    她顺势就答:“好吃。”
    话毕,男人就低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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