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熙把请帖搁到桌上,说道:“这事要爆出来,庆王多半会气死。”
    芳凌:“马皇后估计得呼家门不幸。”
    崔文熙:“……”
    芳凌你可真幽默。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八月十五那天崔文熙回不了娘家,便提前一天带上布匹燕窝等物回去探望亲娘。
    哪晓得刚进家门,金氏就抓着她的手进厢房,八卦道:“元娘听说了吗?”
    崔文熙:“???”
    金氏说道:“我昨儿听说庆王那妾室生了。”
    崔文熙愣了愣,诧异道:“这么快就生了?”
    金氏:“???”
    崔文熙解释说:“我记得秦大夫曾说过,临产期莫约是秋末初冬的时节,现下才中秋,提前了一个多月,应是早产了。”又问,“母子可平安?”
    金氏点头,酸溜溜道:“是听说早产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把庆王给高兴坏了。”
    崔文熙倒不吃味,欣慰道:“也该恭喜他,得偿所愿,往后庆王府有香火延续,是一件大喜事。”
    金氏撇嘴,掐了她一把,“你也不吃味。”
    崔文熙:“前尘往事,我较什么劲儿?”又道,“我若真放不下他,当初又何必从庆王府跳出来呢,如今一别两宽,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挺好。”
    金氏不痛快道:“这事儿想起来就是不痛快,时常如鲠在喉。”
    崔文熙没兴致提庆王,岔开话题道:“明儿宫里头家宴,请帖已经送来了,我就不回娘家团聚了,今日过来陪陪阿娘。”
    金氏皱眉,“宫里给你下帖子了?”
    崔文熙点头。
    金氏发愁道:“庆王肯定也会去的,如今他春风得意,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崔文熙笑道:“我理他作甚?”又道,“永宁和平阳自会顾及我的颜面,不会令我为难。”
    “话虽如此,可是……”
    “阿娘莫要担忧,我自会处理好。”
    怕惹得她不快,金氏只得作罢。
    当天晚上崔文熙在国公府宿了一夜,待到第二日下午才回长陵坊。
    家奴备好热水供她沐浴梳洗,现在天气干燥,需用香膏滋养肌肤,崔文熙涂抹时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白嫩滑腻的小腿,脑中不禁想起摸到赵玥身上的滋味,心中生出几分嫉妒。
    也真是奇了,她竟然会嫉妒一个男人。
    那厮比她小六岁而已,但摸起来的手感委实不错,腹肌线条紧实有力,且富有弹性,身上毛发不重,摸起来滑溜溜的,跟小火炉一样,简直是冬日里的暖床佳品。
    她对他没有什么情爱,但馋他身子倒是真的。
    毕竟谁会拒绝这样一个充满着生机活力的小郎君呢。
    穿好里衣,芳凌替她绞干头发,如墨青丝柔顺披散开来,仙鹤纹外袍松松垮垮罩到身上,高挑身段窈窕淑雅,通身都是风情韵致。
    现下天气冷了,需穿夹衣,今日中秋节气,崔文熙挑了一袭牡丹纹正红衣袍,领口及袖口均绣了华贵的金丝,且衣料厚重,质感上佳。
    绾上抛家髻,发髻两边各插一朵绒花,一把云纹玉梳篦则别到发髻的正中央,妆容也比往日稍稍浓艳些,衬得人面桃花。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天色已经不早了,芳凌搀扶崔文熙上马车,往皇城去了。
    朝阳宫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宗室亲眷,庆王家有喜事,神清气爽,一直都笑盈盈,可见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他成婚后这么多年才得子,其他宗亲谈论的话题自然也是这茬,马皇后那边也在议这事,平阳有些担心地朝永宁说道:“也不知等会儿长月来了会怎么想。”
    永宁:“瞎操心,她要是觉着没有脸面,估计来都不会来了。”
    事实上赵承延也没料到会在中秋家宴上见到崔文熙,毕竟他们已经和离,且崔氏也已在族谱上除名,按说压根就不再属于赵家人,哪曾想马皇后也将其请了来。
    这不,当得知崔文熙来朝阳宫后,赵承延颇觉诧异。她来得委实迟,先同马皇后等长辈见礼后才入了正殿。
    那女郎一如既往端贵风雅,走到哪里都是体体面面的,总容易引人关注。
    赵承延的视线忍不住落到她身上。
    二人和离后就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面了,他想不明白一个已经离开赵家的女人有什么脸面再来聚这样的家宴,且还在他喜得贵子的当头上,不是找不痛快么?
    原以为她会回避,哪曾想崔文熙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落落大方朝他行了一礼,道:“前两日听说四郎喜得贵子,委实是一件大喜事,元娘在此恭喜了。”
    许是已经分开了,反而待对方比较宽容,且和离时也不曾闹翻,赵承延和颜悦色道:“贵子谈不上,多年夙愿已成,也算是一桩好事。”顿了顿,“不知这些日元娘可安好?”
    崔文熙回道:“一切安好。”
    也不知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还是其他原因,他到底有种高高在上的奚落,故意问道:“我听说御史台高家曾上门提过亲?”
    崔文熙眯起眼,答道:“是有这回事。”
    赵承延厚颜问:“元娘可瞧得上?”
    崔文熙不由得乐了,用半真半假的语气调侃道:“瞧四郎那点小心思,我若说瞧得上,你定会说我眼光不行,连小小五品都入眼。我若说瞧不上,你定又要规劝我现实一点,毕竟我的情况摆在那里,是吗?”
    赵承延干咳两声,辩解道:“元娘多想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崔文熙“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那张娇美的脸,自恋道:“我对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没兴致,只喜欢小郎君,最好是未及冠的,可比老头子有趣多了。”
    赵承延无奈指了指她,“多半被阿姐带坏了。”
    崔文熙撇嘴。
    恰在此时,赵玥和圣人一并过来了。
    赵君齐一袭赤黄常服,身后的赵玥则一袭华贵紫袍,传统的交领衣袍外罩了一件大氅,头戴幞头,一派老沉稳重。
    他进殿来的第一眼就是朝崔文熙这边瞟,见她正跟前夫打得热络,心里头有点吃味。
    瞧二人有说有笑的,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又忍不住盯着崔文熙看了两眼,满满的警告意味。
    崔文熙眼盲心瞎选择无视。
    众人跟圣人行礼。
    现下人都来齐了,人们各自落座。
    鉴于崔文熙曾是皇婶,哪怕已经和离,马皇后还是很给面子,让她挨着永宁落座,可见是抬举的。
    永宁暗搓搓低头问:“方才你跟老四在说什么呢,打得这般火热?”
    崔文熙被她的话逗笑了,掩嘴道:“他问我可瞧得上高家。”
    永宁“哎哟”一声,小声道:“真是鸡贼。”又好奇问,“你是如何作答的?”
    崔文熙回道:“我同他说我喜欢小郎君,最好是未及冠的那种。”
    永宁咧嘴笑了起来,悄悄打了她一下,啐道:“臭不要脸。”
    崔文熙也掐了她一把,“他说我被你带坏了。”
    永宁娇嗔道:“还怪起我来了,我冤不冤?”
    帝后坐在正上首,太子则坐在他们的下侧,单独一张食案,他忍不住偷偷瞧永宁二人,对面的赵承延也在瞧二人。
    似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崔文熙冷不防抬头瞥了一眼,与赵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不露痕迹别开,赵玥故意问:“姑母在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永宁回道:“女郎家说的话,二郎没兴致。”
    赵玥哼了一声,又别有用心道:“听说四皇叔喜得贵子,侄儿在此恭喜了。”
    赵承延回应了一句,他说的什么赵玥压根就没心思听,余光全落在崔文熙身上,想要窥探出她是何种态度。
    同往常一样,这类家宴都是那些流程,冗长且乏味,赵玥却兴致勃勃,因为他要把崔氏偷偷留在宫里,不让她回去。
    每年的中秋和元宵佳节京城里都会取消宵禁,整夜各坊之间都能畅通无阻,他的胆子愈发猖狂,哪怕皇族宗亲俱在,总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作死。
    如果被家宴上的人们知晓崔氏跟他有关系,估计全都会炸。
    那种充满着禁忌与危险的关系令人着迷,隐秘又无法克制,让人兴奋刺激。
    家宴上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人们各自说着祝福的话语,一派和睦。
    赵玥借着观舞的间隙,时不时偷窥崔文熙。
    那女人兴许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与庆王明明已经和离了,却一点都不避讳对方,和颜悦色的。
    庆王也是贱,明明都已经和离了,还时不时会同对方说几句无关痒痛的话,叫他看得不爽。
    他的心思崔文熙其实早就窥透了,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家伙,到底是个毛头小子,量他不敢在家宴上生事,崔文熙选择无视。
    哪曾想,那厮比她还会作死,像今日阖家团聚的日子,宫里头自然少不了放烟花炮竹庆祝。
    看完一成不变的宫廷舞蹈后,内侍进殿说外头要开始放烟花表演,人们陆续起身出去观览。
    众人聚到看台上,当时马皇后和圣人站在一起,赵玥站在马皇后身边,永宁和崔文熙等人则站在他们身后,其余宗亲皆围在边上。
    随着一道急促的破风声响起,黑暗的天空被五彩烟花炸裂,紧接着数不清的烟花冲上云端,一朵朵潋滟绽放。
    漫天烟火点亮了夜空,把清冷的圆月都嘈得扯上一朵黑云遮掩上了,仿佛嫌世人太过吵闹,惊扰了它的休眠。
    整个皇城顿时震耳欲聋,人们开怀说笑。
    远处的各坊似与这边接应,也放起了烟火。
    一瞬间,炸裂声到处都是,五彩斑斓漫天飘散,叫嚣着这场太平人间的盛宴。
    崔文熙仰头观望,爱极了那些昙花一现的华美。
    然而就在众人都仰头观望远处的绚烂烟花时,一只小指头不知何时勾到了她的衣袖上。
    她愣了愣,垂眸瞥了一眼,却见赵玥那厮背对着她,手不安分地来勾搭。
    崔文熙哭笑不得,没好气打了一下,赵玥缩了回去。
    怕被人发现她的小动作,她再次仰头观望,哪晓得不一会儿那家伙的手又偷偷摸摸伸过来勾搭。
    崔文熙觉得那小子真真比她还会作死,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不老实,简直欠揍。
    她没好气弹了一下,赵玥吃痛再次缩回去。
    结果那厮三顾茅庐,小指头再次伸过来巧妙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崔文熙想抽回手,却怕动作幅度太大引起他人关注,便刻意往下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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