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龄十五岁,天灵根。
    众人惊骇,七星剑宗开山至今,尚未遇到这等天赋异禀的少女。师父略教了她一点修炼入门,她便十日筑基,进步神速。
    磐石峰在剑宗的地位并不高,掌门不愿让师妹留在师父身边,想为她另择师门。但是师妹断然拒绝了掌门,不惜得罪众峰主,坚持留在了磐石峰。
    磐石峰很穷。
    没有产业,没有杂役。
    只有一个师父,俩个年岁渐长、但修为并不增进的弟子。
    后来,师妹不知怎么了,三次结丹失败,还惨遭群嘲……
    大师兄的思绪飘回过去,站岗弟子喊了他两次,才回过神来。
    “你,跟我来吧。”
    他忙寸步不离跟上,跟着玉虹峰弟子拾级而上,到了正殿前。大师兄有些惴惴不安,弟子又引他向右侧偏殿走去。
    偏殿亦是灯火通明,雕栏画柱。两侧玉树琼枝,仙雾缭绕,只见两扇玉石雕砌的大门缓缓打开,传来殿内年轻修士们的欢声笑语。
    不过,当他们看到林苦寒时,笑声戛然而止。
    ……
    大师兄走了进来。
    不知怎的,他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锦衣玉袍的人他都不认识。
    唯一略有些眼熟的是那结丹成功的任小仙子,坐在主位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寂静中,忽然有人开始拍掌,打破了这片安静。
    “各位,这就是我说的贵客到了。”
    贵客?
    人群中再次引发一阵议论。
    严无炽面带笑容,从侧后方挤了进来,走到大师兄的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师兄感到一阵寒颤,但仍然强行维持镇定。
    “各位,各位。”他再次环视众人,道:“磐石峰的大弟子昨日做了错事,今日来向我磕头道歉。”
    什么?磕头道歉?
    在修真界,这可是一大耻辱。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遍偏殿,严无炽密语传音道:“想拿灵疏丹,就磕三个响头。不然,你的师妹要么跟你成为一样的废人,要么强行突破经脉爆炸,必死!”
    密音如雷,砸在了大师兄的头顶。
    他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偏殿里寂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动天地的笑声。
    严无炽再次密语传音,声音里带着笑意:“哈哈哈,滚吧,老子逗你玩的!”
    大师兄刚刚磕完头,头还没抬起来,就愣了,话还没说出口,严无炽压根不给他反应时间。他一抬手,俩外门的筑基期弟子就架起大师兄,飞快出了偏殿。
    “严无炽,你——!”
    偏殿大门砰的一声关闭,彻底隔断了两个世界。
    外门弟子拖着手舞足蹈的大师兄,用隔音符封住了他的嘴,一直往山下走。他呜呜的,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大约拖行了一刻钟,俩外门弟子才松开手,把他放在了后山的一棵老枫树下。
    其中一人道:“哎,这位大哥勿怪!我们也不敢违背严师兄的命令呀!”
    另一人道:“赶紧走吧,以后万万不要招惹严师兄了。”
    他们这才撕下林苦寒嘴上的隔音符,大师兄咳嗽了几声,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师妹,是师兄无能……”
    “你师妹怎么了?”
    他胡乱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水迹,断断续续,说了一遍。
    俩个外门弟子面面相觑,过了会,一人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大师兄盯着他,那人指着山下道:“下面有一处灵田,是我们玉虹峰的药田。田中有一种异草,名唤‘亡蔵草’,此草十分珍贵,但对经脉不通有奇效……”
    那人近身,悄声道:“子时一刻,看守灵田的弟子换班,你可伺机进去,灵草就在……”
    风吹叶动,沙沙作响。
    他们走了。
    大师兄独身处于黑暗的枫林之中,他斜目向下,绿光点点处,便是灵田。
    .
    黑暗彻底笼罩磐石峰,没有留下一点光芒。
    宋恬披衣走到庭院里,独自凝望月亮。
    是梦吗?
    也许是。
    周围弥漫起白雾,模糊了视线。
    她恍恍惚惚中发现,自己正在宗门的比试台上,四周全是看客。
    他们严厉、刺耳的声音一遍遍的耳畔回响。
    “宋恬,捡起你的剑来!”
    “真是可笑,堂堂一个剑修,不敢用剑吗?”
    “你,真是废物,无用!”
    灰蒙蒙的世界里,台上的羸弱少女颤抖着,独自抱着剑哭泣。
    ……
    几缕阳光透过槛窗的缝隙,落入小屋。
    一阵风吹过,宋恬醒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几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过了好久,宋恬才分清梦境和现实。
    又反反复复,梦到一些过去的回忆了。
    她情不自禁望向案几,上面摆放着自己的剑,只是不知,剑刃是否生锈。
    宋恬看了看天色,大约已经到了隅中。她正想起身,忽听室外有人道:“磐石峰的人在吗?”
    “在。”桑竹在外应了一声。
    “你师兄在吗?”
    “不在,怎么了?”
    “我刚刚途径玉虹峰灵田,怎么瞧着一人,被绑在树上,很像你师兄啊……”
    啪嗒。
    桑竹手里的铁盆落了地。
    宋恬仔细去听,声音戛然而止,只有他养的鸽子,在咕咕叫着。
    她小心地靠近槛窗,透过一丝缝隙看向外界,只见来人已经走远,桑竹烦躁地走来走去,之后提起剑,向南行去。
    .
    烈日当头。
    热浪像是丹炉里的火,在大地上叫嚣着,吸干所有的水汽。
    在磐石峰、玉虹峰西南交界峡谷,却有一片灵气浓郁,绿意浓浓的灵田。灵田里水雾腾腾,看着丝毫不受影响。
    旁边有一座白玉雕琢的六角凉亭,少年任的欢声笑语穿过金粉色的帷幔,在峡谷里回响。
    他们聊得是时兴的游乐法器,以及世家之间的恩怨,八卦。
    忽然有人问:“你说磐石峰会来人吗?都过去这么久了。”
    “应该会吧?我可是专门让一个跑得最快的外门弟子,去磐石峰告知他们的。”
    峡谷风动,吹起帷幔,也带出一丝香粉味。严无炽坐在上位,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戳起一片瓜。
    虽然亭外艳阳高照,可亭内凉风习习,银色扇叶法器正源源不断送来凉风。
    六角凉亭外,几十个外门弟子埋头于灵田中,正在辛苦劳作。
    再往前,一个老枯树上,吊着一个穿裘衣、戴冬帽、踏皮靴的男人。他的手脚被捆住,嘴也被堵住了,身子正在树枝上摇晃。
    严无炽收回眼神,咬了一口甘甜的瓜,轻蔑道:“就算是他们师父来了都没用!偷灵草,就该被惩罚!”
    余人附和:“是!”
    他想了想,又笑道:“便是他们的师父,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磐石峰后继无人了,才让他当了峰主,天资愚钝,修为也就那回事……”
    众人又放肆的大声笑了起来,正说着,有人伸出脖子,道:“看,有人来了!”
    ……
    来者正是桑竹。
    滚滚热浪袭来,他费劲地走到这里,来不及擦去脖颈上的汗珠,就一眼瞧见正在受酷刑的大师兄。
    大师兄的脸烫得发红,整个人像是下到油锅里的饺子,马上要变色了。
    苍色衣带垂落,水不断地顺着衣带滴落。
    “大师兄!”
    他疾行到树下,拔剑砍下绳索。
    六角凉亭里的玉虹峰弟子来不及阻扰,只是远远地呵斥:“你做什么呢!他是小偷,是贼!”
    大师兄摔到在地上,桑竹刚刚将他的皮帽给摘下,一个旋转的金色陀螺倏忽飞了过来,打到了他的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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