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件事上保持您的风度了,潘奕先生。我很直白的告诉您,那位女士是被二次抛尸在您的旅馆后门的,所以您明白了吗?抛尸者不一定是杀人犯,但很可能和您有矛盾。当然,对方也可能与您并不是竞争关系,而是在其它方面有仇。”
    第二具女尸已经形成了尸斑,她被发现时是脸朝上平躺在地上的,她的尸斑却在面部、胸腹部,还有小腿与前脚掌上。所以她死后至少两个小时内,都是脸朝下的。再加上她腿部奇怪的尸斑分布,她的上半身和腿,很可能处于不同的高度。比如脸朝下倒在床上,双腿却跪在地上。
    同时女尸的脚后跟也有擦伤,但伤口上没有血迹,并且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那很可能是死后伤——鱼尾区分局缺乏必要仪器的兼职法医能在短时间内发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潘奕沉默了十几秒,抬手指向了隔壁的鸡毛掸子旅馆。
    同行是冤家,更何况只有一米半距离,几乎等同于脸贴脸的同行。
    “非常感谢您的指证,但有鉴于尸体是在您的店里被发现的,我们还是要对您的旅馆进行搜查。”所以动静还是不能小的。
    “警、警官先生……”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钱袋,从钱袋鼓鼓囊囊的情况看,反正是比刚才那个旅馆老板给的2艾柯多。
    奥尔没出去重新下达命令,他看见两家旅馆并列在一起后,就已经吩咐警官们那么干了。现在那边应该已经分出人手去隔壁了。
    奥尔当做没看见那个钱袋——你在记者面前给我行贿?脑子怎么想的?如果我心胸狭窄可是会吓唬你的。
    “尸体具体是在什么位置被发现的?”
    尸体这个词让潘奕小跳了一下,就像是他突然看见脚边出现了一只恶心的虫子,或者什么脏东西。
    “具体位置……”
    “你真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吗,潘奕先生?”
    潘奕露出尴尬的笑容,他翘着手指指向一个方向,脸却又瞥向相反的方向,甚至喉咙抖动溢出了几声干呕:“应、应该是在那里。”
    这是洁癖?那就没办法了。
    奥尔退后一步:“这案子你应该比我更擅长。”
    虽然尸体已经被搬走了两三个小时,并且这里的人流量密集,但伊维尔从刚才就给他打眼色,显然没有人证,他也能闻出尸体的气味。
    “蒙代尔?”伊维尔一愣。
    奥尔却很坚定:“你擅长,你负责。”
    伊维尔顺着尸体的味道带着他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再顺着尸体的味道找到转移尸体的人,幸运的话,还能找到抛尸者。
    全过程有奥尔的事吗?他为什么还要负责,就为了通过口才把伊维尔的功劳鼓吹成自己的推理吗?不,谢谢,他是看起来有点婴儿肥的娃娃脸,而不是注水的大脸或结了老茧的厚脸皮。
    罗森伯格眼睛瞪大,嘴巴微微张开,虽然前边的过程已经让他觉得这个血族很神奇了,可现在奥尔的行为还是惊到他了。
    作为知情人,他是很了解血族和狼人间的关系的,狼人就是血族的附庸骑士。“骑士”这个词说起来很好听,充满英雄主义和浪漫色彩,但至少附庸骑士没那么美好。
    他们可以理解为身强力壮的,从小接受杀戮训练的贵族打手。和农奴的不同,也只是他们从小被分配的职责不同,附庸骑士的待遇更好一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上升空间,比如娶了贵族的私生女之类的。
    在这种情况下,狼人奋战的一切,当然都属于他们的主人。
    “报导的时候,需要把这位警官的名字替换成您的吗?”罗森伯格甚至特意问了一句。
    他得到的回答,依然是毫不犹豫而坚定的:“谁干的是谁的。”
    伊维尔有短暂的茫然,甚至羞涩,他真的脸红了,大眼睛左右张望了几眼,看起来相当无措。然后他开始动了,直接走向了隔壁鸡毛掸子旅馆的后门。
    “砰!”鸡毛掸子旅馆紧关着的后门突然打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惊恐的看着奥尔……身上的红色制服。
    “汉森先生?”裁纸刀的老板潘奕恰到好处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位汉森先生想朝另外一个方向跑,但毫无疑问的,他没能跑出两步,就被伊维尔拽住了:“鸡毛掸子的老板?”
    如果是卖鸡毛掸子的也就算了,但是一个开旅馆的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店起这种名字呢?奥尔差点笑出来,但忍住了。
    “不,我……”
    “是的,他是,他是沃特·汉森,鸡毛掸子旅馆的老板。”
    汉森用“我谢谢你祖宗八辈子”的眼神看着潘奕。
    “是的,我是鸡毛掸子旅馆的老板,先生们,你们的很多同事也正在我的旅馆里,你们真的太辛苦了,我正想去给你们弄点啤酒喝。我——轻点!”
    伊维尔已经拽着汉森,从后门走进了鸡毛掸子旅馆。在奥尔眼神的示意下,潘奕跟了上去,然后就是奥尔和罗森伯格以及助手。
    鸡毛掸子旅馆里正一团混乱,楼上楼下的客人们被巡警们驱赶下来。巡警们都很规矩,但还是有胆小的男女发出惊恐的叫声,只是叫归叫,没人反抗,所以一切倒是还算顺利。
    透过一楼房间敞开的大门,奥尔看见的是紧紧挨在一起的双层床,床和床之间的距离仅容许一个苗条的女性侧身走进去。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么狭小的旅馆,却这么长时间还没走空客人了。
    “这里的床位怎么卖?”
    “白天1艾柯,晚上2艾柯,一天25艾柯,如果要包一周只要15艾柯。我可是良心本分的商人,先生。我这里的客人都能免费使用盥洗室,还免费提供饮水,床单每个月都会换新的,如果带着孩子我还免孩子的住宿费,当然他得和他的家长睡在一起。房间区分男士房和女士房,我还雇佣了保镖,女士们可以保证安全。
    当然,除了这样的公共房间,我们旅馆还提供高级的单人房,非常高级。有舒适的双人大床,梳妆台和衣柜,每天免费提供早餐——一片面包和一杯牛奶。如果您想要,我们可以代为购买午餐和晚餐。这样的房间一天只要5艾柯,只比公共房间多了3艾柯,多么便宜啊。”
    汉森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直到所有客人都被赶了出来,伊维尔拽着他的领子开始上楼,他也依然卖力给自己做着推销。
    在三楼的第三个房间,伊维尔停了下来。也是直到这一刻,汉森才终于闭上了嘴……不过很快他又张开了:“您觉得这个房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这里和其它单人客房没什么不同,因为它在角落里,所以通风很糟糕,采光更糟糕。这里前几天还被发现了有老鼠窝,跳蚤更是从来都没有少过。对了,这里还很臭,因为剃须刀的盥洗室窗户就正对着这!”
    汉森喋喋不休时,奥尔在打量着这个房间,左边墙壁上有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靠近衣柜方向的墙壁上糊着烟盒大小的纸。
    当奥尔朝那张纸走近,汉森立刻叫嚷了起来:“墙壁后边有个虫子窝,那张纸上我抹了毒药,先生!”
    奥尔并不搭理他,这张纸比墙壁的其它地方都要干净得多,奥尔有理由怀疑,这东西就是这两天才贴上去的,他摸了摸这张纸,然后戳了一下。
    “虫子窝?嗯?”纸的背后没有虫子窝,只有一个墙壁的裂缝,但从裂缝的木茬看,这个裂缝的出现也很新——这栋有着石头外墙的旅馆,内部的隔板却薄得像纸,用手指头戳都能戳出一个洞来(虽然石头墙奥尔好像也能戳出洞……)。
    奥尔看一眼伊维尔,表示接下来是他的工作了。
    旅馆老板汉森很显然知道那个洞,而透过洞看到3号室的人,即使不是凶手,也很可能是目击者。
    伊维尔一脚踢在了汉森的腿上,胖胖的旅馆老板直接跪在了地上,紧接着他的脑袋被伊维尔一把按了下去,脸颊贴在了地上:“看见那块鲜红的肉了吗?那是那女人的皮肉,我很确定它能和她后脚跟上缺失的肉拼在一起。
    强暴、杀害一个女人,满足了自己,又能把她的尸体用在陷害对手上?看来你很善于这么干。你是第一次杀人吗?还是第二次?第三次?
    我们该查一查附近失踪的女人和孩子,你是不是有一个邪恶的小地窖呢?或许你就是缎带杀手?不,你太蠢了,又行动迟缓,很难抓住那些女孩。但也说不定你是有同谋的?你的儿子?兄弟?还是你刚才说的,旅馆的保镖?”
    “呜呜呜哇!我唔哇!我没唔!”伊维尔按着汉森的力量太大,他甚至难以发出完整的声音。
    即使伊维尔放开了手,汉森也依然保持着跪在地上脸贴地的难受姿势,他只顾着呜呜哭泣,甚至不敢抬一抬头。
    “告诉我,那死去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伊维尔踢了一脚汉森。
    旅馆老板这才稍微直起了一些身体,惊恐看着伊维尔讲述起了情况:“我没有杀她,真的没有。我、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本来想报警的,但是、但是我实在是太害……敬畏皇家警察了。我这肮脏的地方怎么能容纳您们尊贵的靴子呢?我……”
    “你发现的时候她是什么情况的?”
    “她、呃……她死了。”
    罗森伯格都翻了个白眼,这能说会道的旅馆老板,为什么在真正有用的事情上,却完全抓不住要领呢?
    “她叫什么名字,她死时姿势是什么样的,穿着衣服吗?她脖子上有布条吗?她的随身物品呢?”伊维尔刚咄咄逼人问完,就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奥尔,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问到了点子上,可奥尔没说话,这让他有些遗憾。
    “她、她是蕾贝卡·波普斯,是个住家的杂货女佣。她死时和我现在的姿势差不多。”汉森扭着肥硕的腰摆了个妖娆的姿势趴了下去,这家伙是真的不会看时机,被伊维尔怒瞪了两眼,他立刻缩回了胳膊,“不过她上半身是在床上的,两条腿在床上。呃……她没穿……穿、穿着衣服,勉强算是穿着衣服。”
    他还想说谎,被伊维尔一脚踢在了大腿上。即使伊维尔没用全力,但也把汉森踢得歪在地上,滚出去了一米多,没继续滚因为他已经撞在了墙上。
    捂着大腿疼得脸色发青,汉森终于说实话了:“她、她的衣服几乎被撕碎了,裙子也被翻了上去。哦,真是悲惨的女人。她的脖子上……原先确实是没有布条的,但我……我怕她会觉得冷……”
    “随身物品。”
    “她没有多少……她还欠着我5艾柯的房费呢。我、我没找到她的钱袋,只拿了她的行李。”
    “行李呢?”
    “欠房费……在、在楼下!我的柜台下面!那、那有个暗格!”
    这次,是伊维尔拽着他胸口的衣服把他提起来,并且把拳头抵在他的鼻子下面,才让他说出来的——即使伊维尔能用鼻子找到大概的位置,但得到一个正常合理的解释对他们更有利。
    伊维尔抬起头来:“先下楼。”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但也是在问奥尔。而奥尔立刻走过去,接手了汉森,拎着他离开房间下楼去了,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听从警探命令的资深巡警。
    从柜台下的暗格里,他们找到了蕾贝卡的行李,那是一个半旧的手提箱,从它打开后里边杂乱的情况看,已经有人翻过了。
    面对看过来的视线,汉森立刻为自己解释:“我拿到它的时候,它里边就已经这么乱了。我只是把她的裙子碎片塞了进去。”
    破碎的裙子上有很多污渍,大多看起来像是血。
    除此之外,手提箱里还有两条裙子,两套女性的内衣,两双丝袜,一把手镜,一支口红,以及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这些……应该不是蕾贝卡能够拥有的东西的吧?”即使是男人,但从这些物品的材质上,他也知道,这不该是一位下等女佣能够拥有的。
    特别是口红,这玩意是奢侈品。
    汉森耸耸肩:“女佣们总能弄到一些好东西,即使长得一般。毕竟,男人就喜欢掀起女佣系着白围裙的裙子。不过,谁不想呢?特别是她们干活时撅着屁股,蕾贝卡可有个大……”他被伊维尔踢了一脚。
    “我去找2号房的住客。”伊维尔说着,出去了。
    奥尔没跟着,他还在翻蕾贝卡的行李,衣服和鞋子都很新,但都是穿过的,口红也是用过的,还有这个皮箱……
    然后伊维尔又回来了:“他们说2号房里没人。你这里有住宿登记吗?2号房住的是谁?”
    “没有登记,客人们给了钱,就能住……”
    “但你知道蕾贝卡今天没付钱。”
    “作为一个旅馆老板,我得为客人们保密。”
    “你还挺有职业道德的?如果忽略不计你把一位女客人脱光了衣服扔到隔壁旅馆的后门的话。”
    汉森刚露出得意的笑容,立刻就合拢了嘴巴。
    “你知道我们能把你的店砸了的,对吧?”伊维尔现在拽着汉森的衣领已经拽得很熟练了,“而且我们可以合理的向你收取各种罚款,比如你的旅店有老鼠和跳蚤,这严重影响了顾客的安全,那么就罚你……50金徽。”
    “五、五十……金徽。”汉森被这个可怕的数目砸晕了。
    “如果你付不出来,毫无疑问,我可以查封你的店铺。当然,如果你说谎,我也会回来找你的。50金徽,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大钱。”
    “他、他叫波杜·怀特,是个在这找工作的园丁,今天上午就退了房,我就知道这些,仅此而已。”
    偷窥蕾贝卡,并且在蕾贝卡死亡后很快逃离,他很可能是凶手。
    “你不知道?”伊维尔没放开汉森,“但我觉得你依然在隐瞒,所以,我觉得应该带你回警局,详细问一问。”
    “我、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请、请带我出去,我的客人里,有人和怀特很熟悉!而且他在一个介绍人那登了记,他们知道他的住址!”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通过那些知道波杜·怀特的人,他们得知了怀特的住址,在一个半小时后,在怀特的家里,把他成功逮捕归案,他也很快供认。
    但真的这么简单吗?奥尔依然觉得有很多的疑点……
    第67章
    根据怀特本人的供认,住在蕾贝卡隔壁的他见色起意,趁着蕾贝卡离开,躲进了她的房间里,在她回来后,将她残忍的强暴后杀害,并抢走了她的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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