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下药了,警官先生,毫无疑问的。”他很确定地说,“并且我的同事,诺赛尔夫人,毫无疑问也是相同的状况——我们是在事后坐下来一起确定这一点的。”
    诺赛尔夫人是女管家,现在正在隔壁,由雪莉带着另外一位女警负责询问。
    “在当时,我十分地愤怒,以为家里很可能遭了盗匪,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确认主人的情况。而从我的房间出来,走大厅的楼梯更快,然后……我闻到了血腥味。”他在胸前画圆,“那是噩梦一般的场景,我还看见了女主人身下的血迹,光明啊……主人和男主人明明都那么期待小主人的诞生。那可真糟糕,太糟糕了……”
    他用手捂着额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乔伊家不是几代人的贵族世家,我三十二岁才成为了主人的管家,我以为我将会为主人终身服务,我的孩子也将为主人的孩子服务但一切都没了……
    警官先生们,请找出那个凶手,那家伙该被烧死!”
    管家与女管家,也同样作证,塞尔瓦与女仆伊丽莎白没有任何过于深入的关系。
    “或许您不相信,但我的主人和男主人有着非常和睦的关系。他们是美好的一对儿。至少曾经是。”
    管家是这么说的,女管家的证词上也有类似的发言。除此之外,女管家还知道伊丽莎白肚子里的真正孩子是谁:“是奥洛索·乔伊,他们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有了关系。我原来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年轻女佣身上,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后来她怀孕被发现,正好能掩盖主人身上的事情。是我的错,我该发现那个女佣是一个贪婪的魔鬼的……”
    由其他警官负责审问的仆人们,也反应各异。有的像两位管家一样,在看到旧的证词后发出惊呼,表示自己当时并没有有这么说。
    有的说出了与旧证词相同的证词,当警官们把新证据拍到他们脸上后,这次仆人立刻改了发言。
    还有一部分,一开始就承认自己收了钱,说了谎,代表人物就是最早到来的那三位仆人。
    下药的仆人很快被揪了出来,是厨房的一位女仆,她不止在那天晚上给每个人的饮水里都下了药——并非快速起效的,而是一种慢性的睡眠药物,现在很多失眠者都喜欢使用。从一周前,她就开始给塞尔瓦下毒了,微量的毒物,会让塞尔瓦胃疼,他果然单独去医院治疗了。
    当佣人们都沉沉睡下,这位女仆与伊丽莎白一起,偷偷地将奥洛索放了进来。奥洛索穿上了那位女仆的衣服,好掩盖自己身上的血迹。之后就让两人回房间去了,一个多小时后,处理好一切的奥洛索将那件血衣交给了伊丽莎白,让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下。
    “都是安排好的。”厨房女仆流着泪说,“我很后悔做下的那一切,我当时一定被魔鬼迷了脑子,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为什么要把血衣放在伊丽莎白的床下?”负责审问她的范德萨充满了疑惑。
    “乔伊先生说,警方是必定会怀疑伊丽莎白的。牵涉进其他人,反而会让案情更复杂,也更麻烦。放在不知情的人床下,他们上庭之后,就很可能会说出那天晚上异常的睡眠情况。如果是我,那我还得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无辜,很可能会在无意中泄露什么。”
    至于为什么不杀了这位女仆……这应该也是尽量减少变故。否则女仆一死,反而会让人生出更多的怀疑。
    “这个奥洛索很聪明啊。”奥尔感叹。
    “这案子大概是他的个人行为。”达利安点头。
    就因为奥洛索不傻,所以这案子才像是他的个人行为。
    在这一天八点多的时候,奥尔和达利安把五个装满的文件袋朝桌上一放,并说:“谢察副督察枪杀了休伊·托特警官,已经被捕。”
    提摩西还在抗议:“我们的律师呢?!你们的行为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要抗议!什、什么?托特警官被杀了?谢察副督察枪杀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奥洛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座位上:“闭嘴,提摩西。”他脸色发灰,冷汗直流,闭着眼睛呵斥自己的堂兄。
    “你——”提摩西对堂弟的无礼感到愤怒,但是当他看见了堂弟的表情,要说出口的呵斥就变成了疑问,“你做了什么?”
    奥洛索没睁眼,他抬手捏了捏额头:“我说过,别找什么神探查真相,我们直接把塞尔瓦在牢里弄死就好了。有钱就够了,为什么你们就盯着那个见鬼的爵位不放呢?”
    “闭嘴。”这次是提摩西让奥洛索闭嘴了,他做了个深呼吸,“我们必须要见到律师,否则不会说一句话。我们不会承认任何指控。”
    说是不承认,但这种反应,基本上就等同于是认罪了。
    奥尔伸了个懒腰,这个案子对他们来说是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波罗斯泰的事情了。
    这次波罗斯泰送奥尔离开的时候,奥尔觉得这家伙都要哭了。这次的案子从表面上看是没闹大的,但对于全体皇家警察来说,却是大得不能再大了。
    钱德勒确实没有只查人类,血族和狼人也在他的大检查之列。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脱下自己身上的红色制服了。
    奥尔正要和达利安坐上警车,钱德勒追来了:“谢谢你告诉我,我的身上肩负着什么责任,在今天之前,我总是悠闲的,总以为自己没什么事情好做,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其实我该做的事情,有很多。”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悠闲的,是没什么实权的,但今天他才发现,过去的这种悠闲,其实是一种不负责。
    比如警察总局,还比如国王让他监督的地铁,他把这些都交给了下属,认为只要把控大方向就足够了,再没什么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了。但现在警察总局是这种情况,那么万国博览会呢?
    当然,他知道,还是该放开一些口子,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像奥尔这样的。但也不能让事情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作假贵族的验尸报告,甚至差点把贵族的遗体毁尸灭迹了——对贵族尚且如此,对普通人呢?
    “这可没必要称赞我,一切只是因为你自己足够正直。”
    钱德勒笑了笑:“奥尔,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想把我的孩子放在你的孤儿院三个月。”
    “……你确定?”
    “我确定。我知道这是给你找麻烦,但是,求求你,帮个忙。”
    “威廉,毕竟这件事牵涉到孩子,孩子是最不可控的。尤其他们之前生活的环境,和孤儿院里孩子们的生存环境,有着巨大的差别……”
    “我也知道这一点,奥尔。正是因为知道,我才希望他们能够进入你的孤儿院。
    我的孩子们……男孩理查德和路易一直在寄宿学校里,我在那地方也度过了大半辈子,我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我的女儿贝切尔则一直和她的母亲待在一起,我不该对任何人诉说我妻子的不对,她也确实是一位合格的王子妃,但是,她太强硬了。贝切尔是个公主,但她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个瓷娃娃。
    我也知道,你的孤儿院里并不是天堂,但在那儿,他们将能看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你觉得这件事国王和你的妻子会答应吗?”原来这完全是钱德勒的临时起意。
    “她们会答应的。”为了让孩子们进入奥尔的孤儿院,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好,威廉。你把他们带来就好,但我不确定,一切都会是美好的。”
    “谢谢,我的朋友。”
    回到家的奥尔也不可能悠闲,虽然他不懂地铁车头,但这件事他还是要跟一下的。并且警察总局的状况也提醒了奥尔,他最近在产业巡查上有些放松,这显然是要不得的。另外,圣·安德烈斯的事情,他也该真正地提起来的。
    半个月后,圣·安德烈斯高中在鱼尾区建立。这地方其实是个小型的研究院,娜塔莉、机械师蒂姆莉,还有阿尔弗雷德都在这里开设了课程,大部分研究员都是从圣·安德烈斯医院转移到了这,也有少部分是钱德勒从帝国的几所院校里帮奥尔挖来的——他们自愿的前提下。
    迁过来的研究员大多数在圣·安德烈斯的时候,都不是正职,甚至有的还是助理,他们可能只是冲着独当一面,以及更高的薪资过来的,但无所谓,奥尔要的就是这个新搭建起来的架子。
    他要求研究的课题已经分发下去了:奶粉、速溶咖啡、罐头流水线、吸尘器、空调等。
    《诺顿晨报》上,《李奥纳多历险记:吸血鬼女伯爵的城堡》也开始了周一、周四、周日各半章的连载,目前已经刊登了四章半,剧情进展到了城堡中出现了两名死者,他们见到了女伯爵的鬼魂。
    以奥尔阅文无数的经验,这部小说放到未来蓝星也能跟大神们打一打(奥尔:主要感谢奥尔弗雷德,拜大佬),更何况是在目前这个破烂小说大行其道的世界?毫无疑问的,这篇小说彻底爆了。很多书迷甚至蹲在了报社门口,就为了能尽早看到故事的更新。
    “丹尼斯,我记得今天应该刚发表了最新章吧?你现在就来催稿了?”奥尔奇怪的看着今早出现在警局的记者。
    罗森伯格叹气,坐在了奥尔对面:“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
    “……你可真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罗森伯格一脸控诉,“昨天晚上,我们报社差点被盗,小偷不是去偷盗钱财的,他是去偷你的书稿的。”
    奥尔倒是听说过类似的事件,但没想到这件事发生在了他身上。
    “是‘差点’,看来他没有得手?”
    “是的,因为他被在报社门口熬夜等报纸的人发现了。”
    “噗嗤!哈哈哈哈!”达利安没忍住,笑了出来。
    “啊,好消息看来让你们很愉快,那我接下来就要说坏消息了。你们知道‘哭泣石’露出来了吗?”
    “那是什么?”奥尔一脸疑惑,他没听过,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东西。
    达利安则收起了笑容,皱紧了眉:“很多大河里都有这种东西,大多是一块巨大的,不会被河水带走的岩石。它们一般被淹没在河水之下,就是水底的部分,从河面上,根本看不清,但是,当某些时候,它们会露出水面,这时候人们就能看清在那些石头上雕刻的文字——‘假如看到我,那就开始哭吧’。”
    “干旱。”奥尔明白了,那些石头就是水位标志。
    “是的,我们已经连续三年都在干旱了,泰尔帕河也快撑不住了。”
    奥尔点点头,他也知道,毕竟鱼尾区里有个码头,而最近码头的运输状况是很糟糕,但他没想到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或者他习惯了,过去三年每年到夏天的时候,河运状况都会走低:“谢谢提醒,丹尼斯。”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罗森伯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这里有六百金徽,是我、塔尼、唐格拉尔总编,我们三家人积攒起来的钱。想从您这买些粮食,另外在鱼尾区租一个落脚点。”
    他们都怕出乱子,三家人都属于普通的中产之家,全都上有老下有小,抗风险能力都不强。
    奥尔现在经手的常是几万金徽,但放在他眼前的六百金徽,却比数万金徽更让他觉得沉重。
    “感谢你们的信任。”
    “不,是我们为你带来了负担。我们可以……把家人送来吗?”
    “送来吧。其实我更想把你们的报社买下来。”奥尔不是开玩笑,他一直想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喉舌。但又是开玩笑,因为这件事根本不可能。
    《诺顿晨报》可是老牌报纸了,它的幕后老板是国王的弟弟托塞维利次顿亲王,这位亲王虽然去年就出国访问去了,但被他留下的负责人依然管理着《诺顿晨报》。而且,那位国王陛下可不会让血族有自己的报纸,目前算是他们血族和王室的蜜月期,所以也是《诺顿晨报》与奥尔的蜜月期。
    “希望有一天你能买下报社,那么,那时候我就能更早看到小说了吧?顺便问一下,新章真的不能今天就给我吗?”
    奥尔微笑:“不能。”
    在罗森伯格哭唧唧(并没有!)离开的当天晚上,三辆拉满了粮食的马车,来到了鱼尾区。敲响奥尔家门的人无论外貌还是衣着都像是普通的商人:“我带来了殿下的消息,大人。哭泣石出现了,今年和明年会是糟糕的两年,这是第一批的粮食,接下来还有两批。”
    奥尔没有推辞:“我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
    商人行礼,奥尔带着他亲自前往了长沟街。从去年奥尔就开始积攒粮食了,但是,粮食总是不嫌多的。
    不过奥尔有点奇怪:“水里的石头露出来了,总会被人看到的,该怎么封锁消息?”
    达利安回答了他:“把石头朝水更深的地方推。哭泣石虽然都是巨石,动用人力会因为兴师动众而走漏消息,但狼人和部分血族,那些圣堂骑士,或者机械生命,都能快速地挪动巨石。”
    “……”这么一听,奥尔顿时觉得这东西更可怕了,因为每一次哭泣石露出水面,都代表着这个地方遭遇了历史记载中的更可怕的旱灾。
    又过了四天,亲王之前承诺的,要送给奥尔的海船提前靠岸了,两艘船满载了粮食。而这些粮食,也是送给奥尔的。
    马克西姆的父亲,汉塞尔·托雷斯再次出现了:“其他人的速度都太快了,您已经知道了哭泣石的事情,请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殿下。”
    “谢谢,也请告诉父亲,他也要注意安全。”奥尔的道谢也不只是口头上的,他给了托雷斯一个装满了治愈毒液的茶色玻璃瓶——亲王现在应该也知道,他的治愈药液并不像最初说的那么难获得了~
    托雷斯笑着接受了这个瓶子:“另外,我想您知道,因为您的好名声,所以很多穷人都希望能够挤到鱼尾区来。但大多数人对那样的传言还是持怀疑态度的,尤其三年前黑区和鱼尾区的那场暴力冲突,很多黑区的人都死在了这,所以之前来到鱼尾区的人,还是在一定限度之内的。
    但是,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宣扬鱼尾区的‘好处’。有些当然是真的,但有些就很糟糕了。
    比如鱼尾区有一群傻瓜,只要来到了这儿就有食物和衣服。还有的说,这儿的警察局局长和很多富人都有关系,所以得到了很多慈善捐款,这些钱是给全索德曼穷人的,但他只给了鱼尾区的富人。甚至更糟糕的,说这已经被邪恶的异教徒占据,过不了多久,鱼尾区就会变得和希克林区一样了。”
    ——除了希克林人自己以他们的自制为傲,其他区的人,无论是出于宗教又或者个人利益,都对希克林区比较反感。尤其是穷人,毕竟,都是穷人,为什么希克林的穷人比他们过得更好呢?或者说,为什么就算在同样的工厂工作,希克林人拿到的工资更高呢?
    面对这种不平等,大多数人不会去怨恨公司的老板,而是会怨恨希克林人。假如再来一个鱼尾区人,绝对没有多少人高兴。
    “十分感谢,托雷斯先生。”奥尔的表情越听越难看。
    “能对您有所帮助是我的荣幸。”托雷斯抬了抬帽子向奥尔行礼,他将那瓶治愈毒液贴身放好,“残疾的狼人最近又有一批会到达,希望他们也会对您有所帮助。”
    “我会照顾好他们的。”这算是最近少有的好消息了吧?
    除了这些之外,奥尔和达利安还有一件私事就快迎来重要的时刻了——六月的月圆之夜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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