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事儿。”钱德勒抬起头,得体地笑了笑,“在这些事上,我很确定应该听奥尔的,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他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
    钱德勒被安排在了最好的会客室里,桌上摆满了点心、咖啡和奶茶,托马斯还拿了很多书。与他同行的禁卫军也得到了妥善的照顾。
    当独自一人时,钱德勒在沙发上瘫软了下来。
    看见信上的内容时,他竟然松了一口气,鼓起的勇气在意识到奥尔不在时,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能拖一秒是一秒的自欺欺人。
    他再次捂住了脸,这样软弱的他,真的在获得权力后,就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吗?
    一直到天亮,不知不觉睡觉的钱德勒,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他还以为是在家里,突然翻身的结果就是脸朝下摔在了地上,但这样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是谁?”他朝门口招呼着。
    “钱德勒先生,局长和先生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回来了。您要洗漱一下吗?”
    “当然!”
    在此之前,钱德勒还从没有因为见谁而这么匆忙地洗漱过,包括国王。可时间太紧了,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没有换洗衣物。所以半个小时之后,钱德勒只能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去见奥尔——还好他现在是钱德勒,不是威廉王子。
    也因为这匆忙,所以昨天那糟糕的压抑感觉,也大多被他甩在了脑后。
    可在见到奥尔的瞬间,它们就又铺天盖地地回来了。
    “威廉!我给你讲讲昨天发生的惊险吧!”奥尔阳光又雀跃地喊着,直接冲到了他身边,搂着钱德勒的肩膀回了休息室。
    不等钱德勒回应,奥尔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了昨天的经过——作为《李奥纳多》系列的第一作者,一年连载下来,奥尔讲故事的功底已经越来越强了。
    钱德勒被奥尔的声音拽着,很快就沉浸到了精彩的故事中。
    昨天夜里,警察们最初的行动可以概括为,到达目的地,战斗、抓捕、审问,得到新地点线索,继续战斗、抓捕、审问。
    可他们的举动,就像是在湖水里摸鱼,湖底的东西都被他们惊起来了。
    尤其,几个小时之前,钱德勒还取消了侦缉队。钱德勒的取消是很大方的,侦缉队总部里,听从国王的手令,表示乖乖回家的人,钱德勒也就都允许他们乖乖回家了。他逮捕的,都是那些不接受国王的命令,或者意图临走之前,再利用侦缉队的皮子大捞一笔的蠢货。
    那些回家的人,既担心国王会继续追究,也担心在失去官皮后,会被仇敌找上门来,很多人已经打点行李,准备跑路了。
    这时候鱼尾区警局开始大范围搜索,有人下意识地认为警察是在找他们。
    第401章
    应该说这个湖原本就不平静了,奥尔他们的行为,加速了湖水变混的过程。
    奥尔也不想节外生枝的,但是……他们在逃跑啊。
    有哪个警察能忍受得了,不去追一个看见了自己就逃跑的人呢?
    那简直是违反了他们的本能。尤其是感官敏锐的狼人警官们,不去追等于是违反双重的本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为什么那些人会跑到警察的逮捕现场晃悠?晃悠就晃悠吧,你们就不能好好地扮演一个看热闹的人吗?心理素质差到被看两眼就跑了,何必要下来呢?
    因为太可笑了,奥尔忍不住去问了问那些人和案子无关的问题。
    结果他收获了无数委屈的指责,这些家伙认为警察就是来逮捕他们的。他们在半夜里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就是故意诱惑他们出来。
    “说好的不会追究我们在侦缉队期间的行为呢?骗子!”
    很显然,好奇心太旺盛确实不好,他就不该问,正常人是无法理解人渣的想法的。
    侦缉队聚集的本来就是一群臭鱼烂虾,是无所属的流氓和混混。有帮会的大佬们不会让他们的手下进去的,他们很清楚侦缉队是个什么东西——谁会留着用过的厕纸呢?厕纸被扔掉时,如果连累到自己可就不好了。
    当这群人渣脱离了侦缉队后,很多人第一时间前往的也是这种地下世界的信息交流地点,想出掉手里的赃物,或重新找个组织,又或者找门路离开索德曼。
    这就和奥尔他们的进攻地点重合了。
    虽然已经有明确的消息来源,说警察们在找红蝎子和重炮。但是,有些人就是做贼心虚的。
    他们也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干过什么事,干的时候没想过会遭报应,或者认为到时候一脱侦缉队的衣服,带着钱财逃跑就好了,但是死到临头,他们才意识到没那么容易。
    奥尔确实很想追究侦缉队,但他知道不能,他那么干了,就是朝国王的脸上扇巴掌,钱德勒白天做的已经够了——还是回到最初,那些侦缉队的蠢货不是站在他们眼前跑,他根本不会搭理他们的。
    可是当越来越多的侦缉队人员得到“确切消息”,开始抱团,意图袭击警察、抢劫银行、冲击火车站时,那奥尔就只能动手了。
    奥尔抹去了对方是前侦缉队人员这件事,只说有□□歹徒误以为他们是在进行扫黑行动,因此集结起来,意图以暴力来抵抗。
    钱德勒听得眼睛越张越大:“他、他们没……他们……”
    “请别担心,他们只是意图那么干,在他们刚刚完成了集结时,就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他们的目标是哪儿,还是在我们审问之后,才得知的。他们没有激起任何水花,要听经过吗?”
    “当然!”
    是小精灵们发现了这些人开始集结的。
    奥尔和达利安带着鱼尾区的精锐警察满城跑,鸦鸦们闲不住,有小精灵做指引,它们也能在城市里飞来飞去。
    虽然奥尔不让他们特意去寻找那些血腥扭曲的情绪,但那些越聚越多的躁动情绪,也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点。
    这些侦缉队的家伙们,过去因为国王的命令,四处横行。虽然他们惹不起放映点,但放映点里的人也不会出来追打他们,即使抓了他们的人,天亮时也会重新放出来。
    他们横行已经成为了习惯,白天时的失败,也被他们的脑子自动理解成自己无防备下,被突袭了。
    更何况……乱子起来了总能有些好处,说不定国王发现警察是废物,就让他们当了警察呢?最糟糕的情况,也是别人在前边顶着,他们在后边捡好处,抢劫几家富商再藏起来,下半辈子就什么都有了——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这种想法的,这群人所谓的有组织也只是笑话,他们只是一群暴徒。
    在黑夜中,奥尔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后,直接把警察们空投了出去。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压倒性的力量。
    超过八成索德曼人,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有各个警局的拘留室里,被塞进了满满的罪犯。
    “这可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听奥尔瞎编着打斗的场面,钱德勒激动地握拳,发出欢呼,甚至发出傻笑。
    他有些过分激动的样子,让奥尔莫名其妙:“威廉?”
    奥尔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让钱德勒笑得更畅快了,笑够了之后,他拽了拽皱巴巴的上衣:“奥尔,我的朋友,我要向你道歉。这种无法自控的情绪转变,让我意识到,我对你昨天禁止我去找你,还是怀着一些怨气的。”
    他叹了口气:“这段日子以来,我的生活有些……曲折过多,以至于我的心情上上下下的。我没能见到艾斯瓦尼亚男爵,这情况证明了他的有罪,但我却没办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关于小女孩的线索。我是多么失败啊。
    更糟糕的是,我让这沉重的失落影响了我的心,甚至在潜意识中怀疑起了你的品德,认为你是因为我的无能才拒绝见我。我是多么糟糕啊。不,请别劝我,更深切地认识到我自己的错误是一件好事。实际上,我的心情从未如此刻那么畅快。
    能给我一个拥抱吗,朋友?”
    “当然可以。”奥尔站起来,给了钱德勒一个拥抱。
    会让钱德勒觉得曲折过多,是国王的态度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吗?会影响到血族吗?奥尔有很多问题,但他能问只是合作关系的泽勒公爵和葛雷帕伯爵,却不能问身为朋友的钱德勒。
    “谢谢,谢谢,奥尔。”钱德勒叹了一声,“有些事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母亲……已经承诺了艾斯瓦尼亚公爵夫人,可以让她从娘家过继一个孩子,继承公爵的爵位。我当时还以为,这只是为了安慰公爵夫人,但现在看来,这是她为了保住艾斯瓦尼亚男爵。
    或者说,为了保住真正的艾斯瓦尼亚公爵血脉。这不是因为母亲有多喜欢艾斯瓦尼亚家族,只是做给贵族看的,您明白吗?”
    “我明白。陛下在维护贵族的法理。”
    “是的。实际上,我认为,在她正式下达允许公爵夫人过继的命令时,她也会下达另外一个命令——给艾斯瓦尼亚男爵一个侯爵或伯爵的封号,只是没有相应的封地。”钱德勒再次发出了一声长叹,他确实有着出色的政治素养,很明白怎么做最符合王室的利益,“请尽快找到那个小女孩吧。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的。我会留在这,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来找我吧。”
    国王不在乎小女孩是否还活着,甚至很乐意她死了,因为这样艾斯瓦尼亚公爵家就彻底分裂了,公爵夫人虽然依旧是她最倚重的幕僚,但公爵夫人也必须紧紧抱住国王的大腿,因为新继承人的正当性,完全在国王一念之间。
    艾斯瓦尼亚男爵更是得忠诚于王室,毕竟小辫子在国王手里捏着,而且他做了让其他贵族所不齿的事情。虽然别人不是没做过,可谁让他被捉住了呢?
    奥尔也明白了钱德勒隐而未说的话——假如不能尽快找到小女孩,那她就只能死了。
    悬赏的号外依然被报童到处散发着,警察、私家侦探和佣兵、黑暗势力的大佬们,甚至是为财帛所动的普通人,都动了起来,或寻找小女孩,或寻找着红蝎子与重炮。可是,所有已知的,这两个人曾经落脚过的地方,都没有任何一点他们的线索,他们就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先生,是不是有人在发现他们的踪迹后,为了争夺赏金,把两人和小女孩都误杀了,接着因为畏惧惩罚,所以在把三个人的遗体都处理掉后,逃跑了?”安卡脑洞大开地问。
    奥尔觉得,下次他卡文的时候,能请安卡来帮忙了,这个脑洞可是真不错:“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们也没办法证明它的真实性。”
    当毫无进展的时候该怎么办?奥尔和达利安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说:“去重温案卷吧。”
    他们第一次接触案卷时,是一无所知的,现在带着对案卷的理解去看,说不定就能发现新的线索。虽然时间紧迫,但无头苍蝇一样地乱碰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
    他和达利安交换查看案卷,他从子爵夫妇的案子朝前看,达利安从十二年前的案子,朝后看。
    “奥尔……”
    “嗯?”
    “目前为止……除了我们,有人知道十二年前这案子里的被害少年,就是现在的重炮乔尼吗?”
    奥尔抬起了头:“不,没有。”
    “也就是说,没人去过,乔尼·汉姆森所居住的孤儿院,和他那时候的家?”
    两人对视一眼,奥尔立刻抓过来了几张白纸,他们两人在纸上画出了简略的地图,将乔尼数次作案的地点画了上去,这些地点,全都在距离他家五个街区之外,他是故意远离这个家,还是在无意识中保护这个家?
    反向思考一下,为什么所有道上的人提供的地点,全都见不到找不到这两个人呢?因为他们根本没在道上的地点藏匿!
    他过去的家显然是一个很适合的地方,梧桐区的边沿,底层小民的聚集区。
    达利安带着人出动了,奥尔则敲响了光明教会的门:“请帮个忙。”
    奥古斯丁眼睛发亮地看着奥尔:“当然!”
    “……我们就只是前往一家光明教会的孤儿院,请您帮我询问一下,孤儿院十二年前的一个孩子,以及,最近是否有孩子被送去。”
    “就只是这样吗?”
    “当然就只是这样,不然呢?杀掉所有孤儿院的人员,把孩子们抢回来吗?”
    奥古斯丁笑得眯起了眼睛:“一切如您所愿。”
    奥尔看了他两秒:“您是不是知道那间孤儿院的真实情况?”
    “我不知道十二年前那间孤儿院是怎么样的,但我知道现在……您认为现在的教会,真的还能让美好的果实继续挂在枝头上吗?”
    “那么,您还是别跟我一起去了。”
    梧桐区,圣·玛丽安娜孤儿院。
    蒙代尔孤儿院是有声的,要么是整齐的读书声、美妙的歌声,要么是头盖骨都要被吵掉的喧闹与尖叫声。蒙代尔孤儿院的大门和围墙都是栅栏的,靠近大门这一侧的建筑,是大片的玻璃墙。能从外头看见里头的孩子们在干什么,无论他们是在操场上玩耍,还是在建筑里上课。
    那些声音,那些动作,让所有在孤儿院院墙外的人,都会清楚地意识到,这间孤儿院是活的,活得色彩斑斓。
    但圣·玛丽安娜孤儿院,却是安静的,以奥尔的耳朵,站在大门外,听不见任何来自孤儿院内的声音。这里的围墙是厚厚的砖墙,大门也是厚实的铁门,只能站在十几米外的地方,才能看见高高的灰黑色的孤儿院主楼。
    这里是孤儿院,还是监狱?反正奥尔是分不清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一片安静中分外刺耳。看门人打开了一扇狭窄的窗,他露出的眼神阴森又敏锐:“干什么的?”
    “奥尔维茨卡·蒙代尔,鱼尾区副局长,现在正在调查一件涉及孤儿院的案子。”
    奥尔吐出他名字的瞬间,这位看门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他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又快速上前。
    “砰!”小窗被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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