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医疗水平有限,徐衍当夜被紧急送往就近医院治疗。
    那头被打磨尖锐的柄头距离他的颈动脉仅有2毫米,稍有差池,神仙难救。
    由于康复要些时日,徐衍被暂时看管在一间单人病房。
    他从昏迷中转醒时,天也已经亮了。
    脖子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被铐在床上,徐衍口干舌燥,过度的血液流失和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蒙。
    负责人站在床边,神情较为不满。
    “徐衍,你的行为很有问题。”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吧?我奉劝你老实点!”
    负责人对着徐衍劈头盖脸放了一堆狠话,临走还不忘对看守的叮嘱一番,徐衍闭上眼,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因为他知道,他算是成功了。
    这间医院临近看守所,僻远且设备老旧。
    他曾和导师四下学习过一段时间,也恰巧来过这里两天,对医院的一切和周围设施都了若指掌。
    徐衍看向门口。
    目前共有两人看守他,一人负责里面,一人负责外面,还有一辆警车二十四小时在门外待命。
    留给徐衍的时间并不多。
    他的眸光毫不闪烁地看着微微裂开的天花板,脖子上传来的疼痛时刻刺激着他让他清醒。
    一直过两日,他的身体情况有所好转。
    等天完全暗下来,徐衍对着旁边正在吃饭的看守说:“我要上厕所。”
    对方刚拆开筷子,闻声皱眉,表情烦躁。
    对方从床下面拿出了尿壶。
    徐衍看也不看,“我要去厕所上大的。”
    前两天徐衍都没有提过需求,小解也是在他们眼皮子下面进行的。
    看守看了眼桌上热腾腾的麻辣烫,想到他要是在帘子后面解决生理需求,自个儿还要端屎擦尿的,一下子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看守警惕地扫向徐衍。
    宽大的病号服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加单薄,皮肤雪青,似乎风一吹就倒。
    到底是松动了。
    看守解开徐衍捆在床上的一只手,双手重新拷起,架着下床。
    徐衍步伐虚浮,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做下来却是喘息连连,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看起来更像是一张浸泡过白纸。
    “去吧,不准关门。”
    看守彻底放下戒备,把他推了进去。
    医院的卫生间很简单,一个马桶,一个淋浴,还有一张靠墙的洗手台。防止意外,架子上的毛巾和牙刷等物都被收了起来。
    看守又回到了椅子上。
    门敞开,从他那个方向能瞥到这边的动静。
    徐衍解开裤子慢吞吞坐下去。
    看守收回眼神,低头开始吃饭。
    徐衍找准时机,提起裤子一头栽倒在地。
    发出的动静不算重,但还是让看守吓了一跳。他急忙向徐衍跑来,“徐衍?”
    看守拍了拍他的脸。
    徐衍哼了声,“……头晕。”
    “能起来不?”
    看守怕他出事,声音也着急不少。
    他闭着眼虚虚地点了下头,看守见此想要将他搀扶起来,然而在他双手接触向徐衍的瞬间,刚才还晕厥无力的青年忽然掀身而起撞倒对方,戴着手铐的双手如镣铐般径直将男人锁喉。
    原本羸弱的青年在此刻爆发出巨大的力气,肱二头肌因用力而迅速扩张,徐衍拿捏住的是人体最脆弱的命脉,被他牢牢锁住的看守双腿猛踢,眼眶沾满红血丝,仰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诧异和浓浓的失望。
    徐衍没有动杀心,却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狠心过。
    等看守因缺氧完全失去行动力后,他立马松了力度。
    徐衍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这番折腾让他力气全失,脖子上的伤口也铮铮地疼。
    徐衍在看守身上摸出钥匙,解开手铐又把他的衣服扒到了自己身上,包括几百块钱的现金还有身份证件,就连那张警员证和枪都一同塞到了自己兜里。
    换装结束后,徐衍把神志不清的看守拖回到床上,并且用手铐重新把他铐上。做完这一切,他来到门前压开一条缝隙。
    另一人就坐在对面。
    一边吃饭一边四处张望。
    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住院部走廊时不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零碎的交谈。偶尔会有探望的家属或者换药的护士经过。
    徐衍找准时机,等护士搀扶着一个病人从面前经过时,立马闪现而出。
    他低头行走,动作干脆敏捷,一时间并没有让门前的看守注意。可是很快,对方敏锐的直觉就让他反应过来,在注意到那毛躁的寸头后,登时暗叫不好。
    他刷得下起身赶往病房,果不其然,绑在上面的竟是自己人,至于徐衍早已不见了踪影!
    “徐衍跑了,马上让医院封闭出口。”
    他拿出传呼机通知下去,替受伤的伙伴按了护士站响铃,也顾不上他的情况,急忙出去追人。
    第二天沈嘉明带着那根无名骸骨赶回江城,才得知徐衍逃了。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这个消息让他的太阳穴又胀又痛。
    队里的人也不敢触沈嘉明霉头,说:“这小子跑不了太远,最迟明天就能拿下。”
    沈嘉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思绪沉淀一瞬:“傅家那边派人盯着了吗?”
    这两天队里忙成一团,还真没想到这茬。
    “你的意思是,徐衍会直接去找傅瑾舟?”
    沈嘉明说:“案情存疑,徐衍很可能无罪,反倒是傅瑾舟和傅家那边疑点重重。”他顿了下,“假设傅瑾舟真是凶手,想要让徐衍顶罪,那么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倘若徐衍去找傅瑾舟,他很可能会把他引到老巢……”
    想到这儿,沈嘉明头皮开始发麻。
    若推测无误,那徐衍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第61章 61
    徐衍去路边摊买了身便宜衣服换上,脸用帽子和眼镜遮得严严实实。
    他深知时间不多,伪装完成后就直接去往傅瑾舟小区,迅速对警卫露出证件,拇指微微挡了一下上面的照片。
    借着天黑,他不慌不忙收起证件:“警察。一个叫徐衍的犯人从医院跑了,他很有可能会来这里,我要进去调查。”
    新闻一早就已经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了,警卫并未怀疑,干脆放门让他进去。
    徐衍压低帽子,轻车熟路来到傅瑾舟那栋别墅前。
    乌云遮蔽,天空黑压压的穿不透一丝月光。别墅一派黑暗,伫立在深空下犹如一座静立的怪物。
    显然,里面并没有人。
    徐衍翻墙而入,身影隐秘在暗影当中。
    晚十点,有车灯照入。
    一辆银灰色宝马径直驶进车库,伴随着车门关闭的响动,一道身影浮现而出。
    他穿着一身熨烫整齐,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头发一改往日打了发蜡,打理的一丝不苟。穿扮得很正式,像是刚从什么严肃的场合回来。
    傅瑾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便戴着眼镜,仍压不住眼底的凉薄。
    他来到正门,指纹锁尚未解开,后腰就顶上一支冰凉。
    傅瑾舟手指顿住。
    昏暗一缕壁灯下,一道瘦长高影紧贴在地面。
    “徐衍。”
    傅瑾舟没有回头,准确道出来人身份。
    徐衍持枪的手因用力而发抖,“人都是你杀的。”
    “所以呢?你要来复仇。”
    傅瑾舟缓缓把手从智能锁上挪开,仍没有回头:“你要杀我。”
    徐衍用枪把他抵在门上,“你才是那个夜雨杀手!你逼疯了徐乔,害死了我们的父亲!却要我当那个替罪羊!傅瑾舟,你应有尽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瑾舟不语,镜片下的睫毛垂着,像是在思考。
    没过多久,他仅说了两个字——
    “好玩。”
    声音竟还带着笑意。
    徐衍在脑海里模拟过他的无数次回答,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那些逝去的生命,因此覆毁的家庭,还有那位因为失去女儿整日以泪洗面的老人,最后……全被“好玩”这个荒谬的回应来打发了。
    他把人当作什么了?
    徐衍直愣愣瞪着眼,满腔积愤忽然无从发泄。
    “你说什么?”
    “好玩,有趣。哦,你若硬要一个理由,也可以理解为发泄。”
    傅瑾舟回答得随性,甚至是坦然,丝毫不遮掩自身的恶毒与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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