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们也才见过两次面而已,而自己与宁舒郡主可是五六年的交情了,自己却被抛下了!
    明明待在马车里,萧鸾飞却仿佛感觉到了刺骨的寒风,指尖冷得发麻。
    这一切似是在嘲讽着她。
    嘲讽她哪怕是占了这个嫡女的身份,却还是比不上萧燕飞。
    大丫鬟书香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赶紧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把地上那个手镯捡了起来,也包括那粒脱落的红宝石,一并放在一方素白的帕子上。
    “姑娘。”书香用帕子包着镯子,透过马车的窗户交给了萧鸾飞。
    镯子上全是泥土,少了一粒红宝石的小小坑洞异常的刺目。
    萧鸾飞死死地盯着那镯子,眼角隐约发红。
    书香忍不住劝了一句:“姑娘,送去金玉斋修一修,肯定能修好的。”
    “……”萧鸾飞面沉如水,手几乎快把窗帘给拽了下来,脑子里反复地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定格在萧燕飞踩踏手镯的那一幕上。
    就算镯子能修好,肯定也与原来不一样了,必然会留下细微的瑕疵。
    有些裂痕一旦存在,就算再怎么修补,也回不到过去了……
    想起前世种种,萧鸾飞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慢慢地放下了窗帘。
    帘子完全落下的那一瞬,眼角瞟见前方百来丈外宁舒郡主的那辆八宝车优先被宫人们迎进了行宫中。
    春日的晨曦暖暖地自碧空倾洒下来,给周围的山水、建筑、马车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进了八宝车的萧燕飞才刚坐稳,口中就被宁舒郡主塞了一粒玫瑰糖。
    “这是鼎食记新出的玫瑰糖。”宁舒郡主也没问她刚刚出了什么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吃吧?”
    香甜的滋味弥漫在萧燕飞的口腔中,带着一股玫瑰特意的芬芳。
    “好吃。”萧燕飞弯起嘴角。
    “燕燕,你今天就跟我一起玩。”宁舒抬手轻轻抚了抚萧燕飞的耳鬓,“别怕。”
    这小郡主真体贴。萧燕飞朝着宁舒云郡主微微一笑:“好。”
    她的笑容止不住地从眼底流淌而出,灿烂,明媚,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三分。
    心底因为萧鸾飞带来的那点阴霾烟消云散。
    真乖!宁舒郡主也是笑。
    翠盖珠缨八宝车在进了第一道宫门后,稳稳地停住,马车外头传来宫女恭敬的请安声:“宁舒郡主安。”
    车门被打开,外面的阳光也随之照了进来。
    “燕燕,我们下车吧。”宁舒郡主探出了手,搭着一个圆脸宫女的手,优雅地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萧燕飞紧随其后,也下车。
    负责招待两人的圆脸宫女规规矩矩地屈膝行了礼后,看向了萧燕飞,正想请教她的身份,就听后方传来一个男子骄矜淡漠的嗓音:
    “你是鸾儿的妹妹?”
    萧燕飞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着杏黄刻丝蟒袍的青年,长身玉立,丰神俊朗,那夹着金丝的蟒袍在晨曦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大皇子殿下。”圆脸宫女连忙福身给大皇子行礼,垂眸俯首,不敢直视贵人。
    宁舒郡主挥了挥手,轻快地唤了声:“大堂哥。”
    大皇子唐越泽信步朝两人走了过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皇子的优雅矜贵,令人不敢轻慢。
    他对着宁舒郡主微微颔首,轻飘飘地又扫了萧燕飞一眼,骄傲而又疏离,问道:“鸾儿呢?”
    “还在外头呢。”宁舒郡主在一旁代萧燕飞答道。
    唐越泽神情淡淡地又看了看萧燕飞与宁舒郡主,眼底隐约浮现一抹疑惑。
    他不理再理会她们,大步流星地朝行宫的正门方向走去,极目远眺,在外面长长的车队中搜寻着武安侯府的马车,眉眼含笑,神情中难掩期待之色。
    唐越泽一走,那圆脸宫女就放松了下来,对着宁舒郡主与萧燕飞了笑了笑:“郡主,萧二姑娘,请随奴婢往这边走,先去水榭小憩。”
    圆脸宫女领着两位姑娘一路往东行。
    清晖宫是皇家行宫,格局恢弘,园子里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山石花木美轮美奂。
    四月是京城最好的季节,牡丹、芍药、紫藤、蔷薇、石榴花等等在春风中盛放,园子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争妍斗芳。
    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一条姹紫嫣红的花廊前。
    圆脸宫女指着那花廊道:“郡主,萧二姑娘,这花廊中不仅有真花,还挂了不少绢花,两位姑娘可以随便挑一朵,绢花里藏了字条。”
    她点到为止,没有再往下说。
    这倒是有点意思。宁舒郡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步履轻盈地拉着萧燕飞走进了那条花廊中。
    风一吹,花廊中那数以千计的花在风中颤颤巍巍,乍一眼看去,根本就分不出哪些真,哪些假。
    宁舒郡主兴致盎然地在花廊中漫步,目光搜索着混在真花里的绢花,笑盈盈地说道:“燕燕,这些绢花是皇后娘娘让针工局做的,惟妙惟肖的,好看吧?”
    “好看!”萧燕飞点点头,也在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道花廊。
    设计这花廊的人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这里的花至少有十几种,繁而不乱,密而不杂,花团锦簇。
    “燕燕,”宁舒郡主神秘兮兮地凑在萧燕飞耳边,又道,“一会儿我们开个庄,好不好?”
    “开庄”这两个字在萧燕飞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才反应过来:小郡主这是想当庄头,开赌局?
    宁舒郡主头头是道地分析道:“皇后娘娘后头肯定有别的安排,从先帝起,年年的千芳宴都是这样的,去年是投壶,前年应该是捶丸……”
    “听说,皇上与皇后娘娘也是在千芳宴上相识,当时皇后娘娘得了机会在先帝跟前献艺,凭借一曲《广陵散》名动京城。”
    “今天皇后娘娘既然让我们穿胡服骑装,我猜测十有八九是骑射或者马球。”
    萧燕飞:“……”
    “燕燕,”宁舒郡主笑得要多甜美有多甜美,要多娇俏有多娇俏,撒娇地甩了甩萧燕飞的胳膊,“既然有比赛,当然有输赢了。”
    “放心,庄家是怎么也赔不了的!”小郡主得意洋洋地笑了。
    萧燕飞:“……”
    萧燕飞蓦地想起宁舒打叶子牌时一家独输,输光了一匣子绢花。
    还真是位赌性坚强的小郡主!
    “呀!”宁舒郡主的目光落在了萧燕飞的头顶上方,灿然一笑,“我找到了!”
    她踮起脚,从花廊上拈下了一朵大红色的绢花。
    “我也找到了!”萧燕飞信手摘下一朵紫藤绢花,摇了摇,一簇簇紫色的花朵像是一个个小巧的风铃,精致好看。
    两人分别从各自的绢花中抽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展开一看,两人的字条上都写着同一个字:“乙”。
    “恭喜两位姑娘。”圆脸宫女笑容满面地过来恭贺两人,“皇后娘娘稍后安排了一场马球赛,唯有抽中了‘甲’和‘乙’的人可以上场。”
    “名额一共也才十八个而已。”
    “两位姑娘的运气可真好!”
    说话间,圆脸宫女领着两人穿过那条花廊,继续往东走。
    “那是!”宁舒郡主得意得不得了,一手扬了扬手里的字条,一手则亲昵地挽着萧燕飞的胳膊往前走,娇滴滴地说道,“我们抽的都是‘乙’,应该是一组,待会儿比赛时,有我罩着你,你听我的就准没错。”
    宁舒郡主高兴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好,都听你的。”萧燕飞乖巧地附和道。
    侯府是武将,就算原主再不受宠,从小也是和其他姑娘们一起学过骑马的,马骑得还不错。
    古代的马球呀。一定会挺有意思的!
    萧燕飞忽然间就充满了期待。
    “郡主,萧二姑娘,天一水榭到了。”拐出一条抄手游廊后,圆脸宫女笑容可掬地指了个方向。
    迎面是一片湖光水色,湖面上架着一座九曲桥,连接着一座湖心亭与一间飞檐翘角的水榭。
    水榭的三面挂着一片片半透明的薄纱,天青色的薄纱随风起舞。
    萧燕飞与宁舒郡主到得不早不晚,不少人已经在水榭里了,一眼望去,里面人头攒动,珠光宝气,二三十位年纪相仿的公子姑娘们说说笑笑,有人举杯共饮,有人寒暄家常,有人赏花喂鱼……一片语笑喧阗声。
    宁舒郡主知道萧燕飞与这里的人都不熟,热情地与她介绍了起来:那位与陆三娘容貌有三四分相似的翠衣姑娘是她的表妹,赵大将军府的二姑娘;在窗口喂鱼的粉衣姑娘是靖王府的五姑娘,还有门外那位刚到的紫衣姑娘是英国公府的程明月……
    说说笑笑间,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走到了水榭外。
    萧鸾飞一袭红衣,纤细婀娜,明艳照人。
    她一进水榭,就有一道柔和的女音唤住了她:“萧大姑娘。”
    萧鸾飞寻声望去,就见靠东窗的程明月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程大姑娘,”萧鸾飞抬步朝程明月款款走去,嫣然一笑,“不知你可抽中了没?我是甲组。”
    她笑容浅浅,表情亲切,一派长袖擅舞的样子。
    陆三娘不由联想起最近的一些传言,悄悄地拉了拉宁舒郡主的袖子,低声道:“我听说,皇后会在今日给大皇子择妃,看上了程明月和严吟夏……”这是真的假的?
    水榭内,静了一静。
    周遭的好几个姑娘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大都也听过这个传言,听说皇后更属意英国公府的程大姑娘与燕国公府的严三姑娘为大皇子妃。
    “我没抽到。”程明月笑了笑,摇了摇头,也是落落大方。
    “那真是可惜了。”萧鸾飞叹道,唇角始终噙着一抹得体的笑容,仿佛并不在意程明月是皇后内定的皇子妃人选。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水榭外,一个小内侍拖着声音高声喊了起来。
    周围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瞬间消失,水榭中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一道道目光转而投向了水榭外。
    一个明黄色的华盖在半空中摇曳而来,在习习春风中飞舞。
    华盖下方,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的皇帝与一袭燕居冠服的皇后在众人的簇拥并肩而行,缓缓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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