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不逾叫他, 他要去那就去,和她无关, 她不想见那个老东西。
    她还记得自己发过誓,一定要让慕不逾吃个亏,或许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正琢磨着这事儿,身边人忽然身子一塌朝她倒过来,薛宁一惊,本能地伸手接住,一抬眼,对上秦江月有些充血的眼睛。
    血丝布满他的双眼,薛宁吓得以为他入了魔。
    大约是从薛宁眼中看到了自己骇人的眼瞳,秦江月勉力站起,咳了几声说:“是体内魔气作祟。不碍事,别怕。”
    薛宁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保持沉默,安静地扶着他站好。
    秦江月想自己走,可刚迈出步子又是要倒下。
    “不然别去了。”
    薛宁没办法,只好一直扶着他:“你都这样了,他这个时候还找你,他是不是疯了?”
    秦江月微微垂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如墨色的云披散下来,身上衣料柔滑如他的肌肤,薛宁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他赤着的胸膛。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要把手收回来,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握住。
    “要去的。”秦江月抬起头来,看着她,“扶我去吧。”
    他眼里有几分妥协于命运的惨淡,稍纵即逝,但薛宁离得近,又关注着他,全都看见了。
    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万般不情愿见到慕不逾的她,最后还是跟着秦江月一起离开了后山。
    去无争法阁这条路她记忆深刻,因为那天夜里是落荒而逃,几乎爬着回来的。
    越是靠近那里,薛宁心中越是堵得慌,周身气势反而涨了许多,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是秦江月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战意收起来,你想和府主斗法吗?”
    ……她想!
    可实力不允许!
    薛宁咬咬牙,把脸上“死老头”三个字也擦掉,收起气势慢吞吞地说:“早晚得让他栽跟头。”
    秦江月看她怨气冲天的表情,这样不愿意来,也还是因为他来了。
    哪怕只是因为可怜他,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可以。”秦江月声音压低,在走近人群之前轻声道,“你以后肯定可以在他之上。”
    薛宁猛地顿住,眼神炙热地望进他的眸子。
    “我看得见。”他的语气那样认真,“我看得见那一天。”
    虽然不能真正用眼睛看到那一天了,但无妨,他可以用心看到。
    不是不惋惜无法亲眼见到她变强后是什么模样,可是没有办法。
    真是没有办法。
    “把这个戴上。”
    秦江月忽然递来一颗珠子,薛宁看着没立刻接,他便说:“它能遮盖你身上道法的变化,府主也看不出你转道重修了。”
    ……她差点忘了这茬,要是被慕不逾看出她道法变化会很麻烦,指不定留下她问东问西。
    “多谢。”
    薛宁珍重地收过来,想了想,塞进了腰间放灵石的小荷包里。
    “这样可以吗?”
    “可以。”
    他点了点头,前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哥。”
    是秦白霄,他来接秦江月了。
    他也想到兄长行动不便,所以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
    见薛宁扶着秦江月,他松了口气,上来要将薛宁换下去,可秦江月拒绝了。
    “前面带路。”
    四个字,简简单单,秦白霄只恍了一瞬,立刻照办。
    他回眸扫了扫薛宁迟疑的脸,快步走在前方,生怕薛宁就这么把兄长的手交给自己。
    这些日子在后山,他看到的不多,但也不少。
    毕竟是亲兄弟,兄长时不时的言语和眼神,他又怎会发现不了端倪?
    薛宁就真的没感觉吗?
    不一定。
    她或许有,只是一直在装傻。
    很难想象兄长那样的人会喜欢什么人,或者对什么女子有好感。
    总感觉兄长就该一直高高在地坐在神坛之上,偶尔投几个眼神下来,永远圣洁高贵不染尘。
    会动心,会欣赏什么女子,太过不可思议。
    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
    秦白霄心情复杂,看薛宁的眼神也更加复杂。
    这一路去法阁,因为迁就秦江月的速度,他们走得很慢,就跟散步差不多。
    路遇许多同门与秦江月打招呼,姿态谦卑,表情伤怀,眼神投向薛宁时,又很怪异扭曲,似乎不理解秦江月为何许她这样的人如此靠近。
    嘿你猜怎么着?薛宁当着他们的面,将秦江月的手臂挽得更紧。
    秦江月明白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任何意见,随她折腾。
    倒是薛宁很快就有些不太高兴。
    不全是因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也因为他们看秦江月时的表情。
    不知为何,看着他们为他惋惜伤怀的脸,她总觉得虚假。
    好像追悼他怜悯他,是某种特别高端的风尚,能让这些人戴上什么光环。
    于是人人都跟风一样的议论纷纷,走至面前阻他们去路,吵得她只想把他们的嘴巴都封住。
    又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来了,挡在他们面前自报家门:“真君,我们是江长老峰上弟子,曾受过您的恩惠,今日特来拜见。”
    这几人意气风发,穿着器修的青衣,深深地弯下腰来。
    秦江月如常地颔首接受,细致周全,哪怕已经有些薄汗,也不见对拦路人的不满。
    秦白霄紧皱眉头,拿了剑挡在他们面前:“都让开,一个个往前凑什么,不知道我兄长有事要办吗?”
    他如此模样,那些人确实是都让开了,但表情不太好看,眼中似有不满。
    秦白霄不在乎,目的达到就行,继续在前面带路,倒是薛宁停了下来。
    “那个,对,就是你们。”薛宁扶着秦江月,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些默默不满的人,“你们很仰慕真君是吗?”
    那些人一怔,本能地不想和她说话,但这问题确实得回答,他们纷纷点头。
    薛宁一笑,接着表情突然狰狞起来:“那要不,你们都跟着一起走?”
    这个一起走肯定不是去法阁。
    那就只能是走到另外一个地方了——死亡。
    一个个显眼包往前凑刷脸,刷什么刷,这么舍不得秦江月,他死了干脆跟他一起走啊!
    碍着秦江月本人还在这里,薛宁说得比较含蓄,但意思都表达到了。
    众人看着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抬着,一副“你这话我没法接”的样子。
    薛宁挽着秦江月就走。
    秦白霄在前面听着看着,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气她。
    “愣着干什么,要不你也别带路了。”
    薛宁见秦白霄柱子一样挡在前面,颇为不满地皱着眉。
    提到秦江月要走,何止他不高兴,她心里就高兴吗?
    看一个相处这么久的好人要死了,她还是体验过死亡的人,心里只会比他更难熬。
    秦白霄敛眸继续带路,没了碍事挡路的人,他们很快到了无争法阁外。
    法阁天幕打开,慕不逾的脸出现在上面,见到薛宁的一瞬间,慕不逾冰冷漆黑的眼睛转了转。
    “你来了。”
    他最终还是无视了薛宁,只对秦江月道:“本座这里有一人,你替本座掌掌眼。”
    原来是这样的事。
    秦江月从前常常替慕不逾教导其他同门,为修界培养人才。
    只是今天要见的人有些特别。
    薛宁立刻就想到一个人来。
    原书里曾有个白月光的替身,是慕不逾选出来的,与秦白霄竞争了半本书。
    男主要变强,除了有一个悲惨的身世,一个灵魂寄托,一个得不到的爱人,当然少不了竞争对手。
    缓缓从台下走上来的人就是那个竞争对手。
    秦白霄是秦江月的弟弟,秦江月自然希望自己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他,这样弟弟的未来也算有所保证,毕竟自己死了,无法再护着他,也希望自己的遗志可以继续保护他。
    可府主不是秦白霄的哥哥,他心中是天下大势,降魔剑尚且未认主,万一秦白霄不行呢?
    他更怕的是秦白霄未来有一天也会如秦江月一样死了,如今的情况提醒了他,吃一堑长一智,他需要再为人们多造几个“神”出来。
    秦江月除了真的有实力之外,也是一种希望的象征,是人们对未来的美好寄托,他倒下了,就得有另一个人代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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