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马车里移出来半张脸,是宛如的贴身侍女海棠,她向来机灵,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明明白白,立刻明白了谢侯爷的意思,立刻道:“小姐,左右侯府也顺路,侯爷已经开口了,咱们也不好拒绝,否则伤了两家体面。”
    宛如瞪她一眼,真是平时太过纵容了,海棠嘻嘻一笑,立刻下车去朝谢淮序行了礼:“侯爷请。”
    谢淮序满意地看了她两眼:“是个比荷花机灵的。”
    海棠虽不知荷花是谁,也不好问主子,只能欢喜道:“谢侯爷赞赏。”
    等谢淮序上车,海棠就自觉坐在了车夫旁,车夫小声问海棠:“这谢侯爷是对咱么小姐有那个意思?”
    海棠眨眨眼反问:“还不明显吗?”
    谢淮序上车正要坐到宛如身边,她立刻道:“你就坐那,不许说话,不许动,否则立刻请你下车!”
    谢淮序莞尔,乖乖坐在她指的地方,既不说话,也不动。
    宛如为了不看他,直接闭上眼闭目养神,可还没一会,就坐不住了,车厢里太安静了,她反而有些局促起来,尤其在感受到脸上一圈又一圈灼人的目光时,她顿时睁开了眼,果然与谢淮序的目光对上了,她气呼呼瞪着他:“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谢淮序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他的不理人,宛如更加恼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淮序轻叹道:“你不让我说话,我不说话,你又恼了。”
    宛如一口气提到了喉咙口,气结。
    她这样同他生气,都让他觉得高兴,是个活生生的人,生动活泼,会生气,会委屈,还会跟他吵架了,真好,今晚的他,当真是得意忘形了。
    宛如在他炽热的目光下,越来越紧张,强逼着自己冷下脸来:“我看侯爷好的很,压根没有旧伤复发。”
    谢淮序慢条斯理道:“旧伤的位置你知道的,当真复发了,若是你不信,我让你看看以证清白就是了,莫要说我骗了你。”
    见他就要去解衣襟,宛如吓得都结巴了:“我我我相信,你,你别解!”
    这种狭小的空间,他真要解了......一瞬间,她觉得车厢里有点闷,有点喘不过气,她打开了窗户,一阵秋日的凉风吹进来,她才舒畅些。
    “这处旧伤复发过一次,是为了护住那支红宝石的玉簪,你还留着吗?”
    “早就扔了。”宛如反应迟钝,下意识只想反着他的话说,已经比脑子快了一步,话音刚落,她就瞳孔微张了一下,看向谢淮序,他正看着她,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谢淮序知道宛如就是他的宝儿,所以当她下意识回答时,他眼中的高兴瞬间黯然了下来,语声失落:“是那日太生气太伤心了,所以扔了吗?”
    “侯爷若是再说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请你下车了。”
    她如今在气头上,他也不能问她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实情的大概他也猜得出,是陈霁做下了移花接木的法子,让大家都以为宝儿死了,再告诉了宝儿她的身世,顺理成章带宝儿回陈家,这么做无非是给宝儿新的身份,让她从敛春楼事件里摘出来,可如今又高调地带她回京,又是想做什么?
    而另一边,圣人也在与陈霁说起此事,圣人一脸凝重:“太子选妃在即,陈霁上书表明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室,与陈卿结为姻亲,朕自然乐见其成,但今晚你也看到了,淮序对你女儿也是一片真情,朕看陈丫头与太子的婚事暂且压下不提。”
    宛如与宝儿长得一模一样,又见谢淮序那样,圣人自然明白,陈宛如就是宝儿的事实。
    陈霁听了倒是不意外,淡淡笑道:“这门亲事圣人虽未下诏,但圣人有此意是百官心知肚明有目共睹的,何况,小女对谢侯爷并无那个意思。”
    圣人皱起了眉难掩不悦:“你是说,嫁入东宫,是你女儿的意思?”
    陈霁淡笑不语。
    圣人沉默了一阵,道:“那此事且看吧,顺其自然。”
    陈霁起身行礼:“臣遵旨。”
    圣人虽说是顺其自然,可等陈霁走后,他立刻去了皇后那儿,表明已打算立明家行曦为太子妃。
    皇后之前的确更加中意行曦,可圣人前段时间还犹豫不决该选行曦还是陈小姐做太子妃,今晚忽然就决定了,摆明了是要将陈宛如留给谢淮序了。
    她心中不忿,明明太子才是他的儿子,他却偏心谢淮序,那陈宛如若当真如传闻所说是个脸上有疾的丑八怪,自然配不上她的太子,指给谢淮序也就罢了,可陈宛如那般貌美,不入东宫实在可惜了,反正太子娶了太子妃,还有侧妃,也无不可。
    但她怎敢明面违逆圣意,还得欢喜地应下,等圣人一走,她也去了东宫,与太子秉烛夜谈:“行曦知书达理,温婉优雅,的确堪配太子妃之位,只是这陈小姐,也实在美丽,你是太子,想娶几位妃子都不为过,若是你也中意陈小姐,将来也可将她纳入东宫为侧妃。”
    她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故意要和圣人暗中较劲,她就不满圣人对谢淮序过分的关心和疼爱,这一回圣人想把陈小姐留给谢淮序,她就偏要让太子抢过来。
    可太子倒是平常:“这种事强求不得。”
    皇后还在为太子的夺美大计出谋划策,而陈家大小姐长得与当初侯府的宝姑娘一模一样的事不过一晚,就已传遍了京城了。
    一大早甄氏就火急火燎去了行曦的房间,行曦还在梳妆打扮,她就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关上门道:“那陈小姐长得真和叶宝儿一模一样?”
    行曦对镜自梳,淡淡应了一声。
    “那她的容貌岂不是......”
    在行曦淡淡暼过来时,甄氏闭了嘴,自己女儿的心结,她当然清楚,只能急切道:“那这么一来,你和太子的婚事怎么办?陈家是一方望族,又手握兵权,圣人会不会改变了心意选她做太子妃?”
    行曦道:“若陈宛如只是单纯的美貌,我或许还有些担心,可她既然长得像叶宝儿,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您忘了表哥吗?”
    甄氏一愣,随即笑了,一边高兴,一边笑自己糊涂了,笑着笑着,她又担心了起来:“那陈宛如是不是宝儿?”
    行曦只道:“她不会承认的,陈家也不会让她承认,承认了只会让宋太师重新揪着不放,也会把陈家卷进来,所以,她是不是叶宝儿,一点都不重要。”
    ***
    而这一晚陆乘渊一直在物色绝色大美女,根本没听到这个消息,一大早就带着他物色好的四个美人浩浩荡荡去了侯府。
    他想过来,虽然之前给谢淮序送美人的事引来了非常痛苦的后果,可这一回兴许不一样了,谢淮序正值伤心痛苦的时候,若是个人在身边抚慰他的心,说不定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知道你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可我不能看着你自暴自弃,我给你选了四个美人,都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你就留着,必要时候的排遣排遣苦闷也好。”陆乘渊一进谢淮序的房间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一抬头,他差点晃瞎了眼。
    陆乘渊怔怔地看着谢淮序,今日的他简直魅力四射,好像从前的精气神一瞬间都回来了,甚至那清华的气质尤胜从前。
    “你......你,你终于想通了!”陆乘渊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走,看看我给你选的美人。”
    他不由分说拉着谢淮序往前厅走去,前厅的美人一见谢淮序,个个心花怒放,眼底含春,齐齐行礼,那娇滴滴的声音简直能让冰块融化。
    谢淮序看着她们,眉头一紧,看向陆乘渊。
    陆乘渊道:“男人嘛,必要的时候是要发泄的,你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那种美妙,那食髓知味的滋味等你体验过,你方知从前的苦难都不算什么,这四个美人都是送给你的。”
    四大美人闻言羞红了脸,又频频朝着谢淮序暗送秋波,谢淮序太阳心的青筋凸起,正要发怒,却听到一道细软冷冷的声音:“我来的不巧,打扰各位研究食髓知味的话题了。”
    众人闻言看过去,陆乘渊顿时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是他眼花了吗,他拼命揉了揉眼睛:“叶,叶宝儿?”
    谢淮序心下一紧,急忙走过去,怀里却狠狠被砸了一下,他低头,就见他昨晚故意落在宝儿车里的玉环掉在地上碎了两半,他微愣:“宝儿......”
    宝儿掉头就走,海棠也气呼呼地跟着跑了,亏得昨晚她还觉得这谢侯爷一定是喜欢她家小姐,见他的玉环掉在车里,劝她小姐亲自送来,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这种私物在她这里,传扬出去不好听,不过就是给他们制造个机会,谁承想见到这一幕,真是气死了!
    南宋乍然见到自称陈家小姐时的宝儿,也吓了一跳,但更多的是高兴,连通传都不用了,直接领着她进来,想给侯爷一个惊喜。
    还真是惊喜啊......
    陆乘渊顾不得情况的严重性,拉住就要追出去的谢淮序难以置信:“她,她是宝儿吗?是吗?”
    谢淮序看着他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吓得陆乘渊瞬间放了手:“你,你什么表情?”
    谢淮序冷哼:“我想,金幼宁对于你经历过食髓知味的事情很感兴趣。”
    陆乘渊脸色煞白,谢淮序挥手甩开他,就追了出去,陆乘渊朝着谢淮序奔走的方向嚷着:“我没说我经历过!你别冤枉我!”
    他说完,发现南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恼羞成怒:“看什么,我听别人这么说,照搬着来劝你家侯爷的懂不懂!”
    南宋:“哦......”
    “陆少卿......”四个美人手足无措,不知现在什么个情况,“那我们怎么办?”
    陆乘渊暼了她们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是什么事啊!这叶宝儿怎么会突然出现了?
    第49章 愤愤
    ◎现在叶宝儿可是在和太子相亲哦,你还这么气定神闲吗?◎
    宝儿扔下玉环跑出侯府, 却正好迎面碰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萧霜序,她脚步一顿,脸上的气恼也僵住了。
    萧霜序也看到了她, 十分错愕地看了她好一会,等缓过神来时,从容朝她走来,脸上依旧是宝儿熟悉的云淡风轻的微笑。
    “许久没见了,宝儿, 你还好吗?”
    很官方的开场白, 宝儿看着她, 忽然觉得刚刚自己那样生气着实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刚刚的自己实在是太没有风度了。
    “我很好。”
    萧霜序看着她的穿着打扮都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的她打扮更甜美些,现在她,打扮更高贵些, 她莞尔:“看来传闻不假,陈小姐。”
    她说着, 目光已经看向了宝儿身后,谢淮序追了上来, 一脸焦急, 萧霜序目光微沉,这段时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目光神色都是平淡如水, 如今又有了情绪波澜, 她该替他高兴才是。
    谢淮序却好像没看到她一般, 伸手去拉宝儿的手:“宝儿......”
    宝儿收拾了心情,转身借着行礼的机会避开了谢淮序的触碰:“侯爷,刚刚是宛如失礼了,还请侯爷莫怪。”
    礼数周到淡漠疏离:“摔了侯爷的玉,是宛如的不是,改日宛如定送上一枚玉环给侯爷赔罪。”
    谢淮序眼底浮上难以言说的失落来,低低一笑,朝她走近一步:“如何赔罪?这玉只此一枚,你到何处再寻一枚同样的?”
    他朝她逼近一步,专属于他的强烈气息立刻笼罩了宝儿,宝儿心口一滞,往后退了一步,他又上前了一步,不顾在场的萧霜序和那些门房小斯,旁若无人,眼底只有她。
    “还是你要和从前一样绣一枚香囊赔我?”
    宝儿忽然伸手按住了他胸膛,想阻止他近前,可一股熨烫直贴着她的手心时,她倏然收回了手,脸控制不住的红了,她下意识飞快地看了一眼萧霜序,然后狠狠瞪了谢淮序一眼,这人总是让她这样发窘,真是可恶极了!
    “我不明白侯爷在说什么,我先走了。”
    她扭身提着裙摆就跑上了车,谢淮序这回没有再追,只是看着她慌忙叫车夫启程,又处处躲避他的目光的样子,眼底浮上一层极浅的笑意。
    等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他转身时,未曾消失的笑意微讶:“何时来的?”
    他对着萧霜序问着,萧霜序好一会才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来了好一会了,只是侯爷一心在和宝儿妹妹说话,没看见我罢了。”她抚过鬓边的发丝,笑得有几分吃力。
    “有事?”
    “无事。”顿了一下,萧霜序补充道,“偶然路过。”
    谢淮序道:“进府喝杯茶。”
    萧霜序真希望他待她还是一贯的冷漠,无波无澜,而不是和宝儿说了几句话后就这样和颜悦色,竟会主动邀请她喝茶。
    “不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了。”现在她不太高兴,她不想看到他心情舒畅的模样,因为这份舒畅与她无关。
    萧霜序坐上车,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久,才睁开眼说道:“回去收拾下行礼,我们尽快回兰陵。”
    婢女十分吃惊:“小姐,就这样回去了吗?您这次特意跟着侯爷回京,不是想留在他身边的吗?”
    萧霜序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叶宝儿回来了,我还留在这,岂不是自讨没趣嘛。”
    她不是扭捏钻牛角尖的小女儿,若是谢淮序能与她缔结良缘,那自然好,若是不能,她也不强求,好在她陷得不深,否则,刚刚看到谢淮序那模样,她估计得气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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