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还真合情合理!去拿私会的物件,不就是要偷偷摸摸?
    与施黛对视一眼,彼此交换心知肚明的视线,阎清欢接过话茬,语气是三分懊悔三分心虚兼有四分恼怒:
    “这种事,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吗?我……我娘子还在这儿呢!”
    谁不爱吃瓜现场,话音落下,包括柳如棠与施云声在内,所有怜悯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流霜身上。
    她扮演的角色,正是阎清欢的娘子。
    沈流霜握拳,咬牙:“你、你们!”
    柳如棠:入戏也太快了吧你!
    “什么?郑娘子和李言,有私情?”
    围观群众炸开了锅,一道声音格外明显:“可我听说,半个月前,李言妄图轻薄郑娘子,被她打了一顿啊!这这这!这能有私情?”
    场面一时静下。
    柳如棠掌心渗出冷汗。
    好不容易圆上的故事被撕开一道裂口,众人面面相觑间,一人冷笑出声:
    “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这件事,是我传出去的谣言。”
    缓缓上前一步,沈流霜嘴角轻扬,笑得冷酷:“我早知道这二人有私情,故意放出假消息,让李言声名狼藉。”
    什么……!
    剧情过于曲折离奇,包括柳如棠与施云声在内,所有怜悯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阎清欢身上。
    “你这样做,图什么?”
    有人惊声问:“你的夫君你的孩子……”
    “我另有所爱,和他虚与委蛇罢了。”
    沈流霜冷笑:“更何况,那几个孩子真正的父亲——”
    她言尽于此,剩下的内容,所有人都能自行感悟。
    晴天霹雳,宛如惊雷。
    包括柳如棠与施云声在内,所有怜悯的目光齐刷刷落在——
    施云声:……
    柳如棠:……
    谁能想到,吃瓜会吃到自己头上。
    最后的倒霉蛋,竟是扮演李家小孩的他们自己。
    这个世界太疯狂,施云声双目茫然,嘴唇张张合合,觉得人族太复杂,他好傻,参悟不透。
    柳如棠两眼圆瞪,看看自己,又看看同样呆若木鸡的邪祟小童。
    很好,所有小童一字排开,什么官府什么镇厄司全被抛到九霄云外,清一色在吃瓜看戏。
    感谢她的队友们,一场箭在弦上的危机就此解除,顺利过关。
    但……上回是扮演凶神恶煞的反派扎堆,这次是男配女配狗血大戏,她遇上的,的确是群正常人吧?!
    一阵冷风拂过,翻开话本下一页,白纸黑字,映入柳如棠眼帘。
    【“就他那穷鬼?”她挑眉哼笑,字字如刀,“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一盘散沙。”】
    “就他?”
    沈流霜神情不屑,瞥过身穿粗布长衫的阎清欢:“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一盘散沙!”
    第25章
    剧情很混乱, 逻辑却很通畅。
    本以为是官府与邪祟之间惊心动魄的《碟中谍》,没想到竟成了更加扑朔迷离的《爸爸去哪儿》。
    坊间男女老少个个合不拢嘴,柳如棠默默拾起地上的虐恋话本, 施云声陷入短暂的茫然。
    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从狼群来到人族不到一年, 小小的脑袋瓜里, 被迫承受太多与年纪不相符的喜与悲。
    这就是探案吗?这就是镇厄司吗?这……就是传说中的潜伏吗?
    江白砚静默立于人群中央, 黑羽般的眼睫覆下阴翳, 薄唇紧抿。
    因惯于杀伐, 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令他难以理解, 在江白砚的认知里,此刻应有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结果被施黛的三言两语, 轻飘飘一笔揭了过去。
    ……看现场气氛,似乎也不算“轻飘飘”。
    “家丑不可外扬,我言尽于此。”
    沈流霜侧开脸:“李言,既然你已知晓一切,我们彼此不必继续伪装。回家后,就和离吧。”
    失魂落魄的阎清欢与一对失魂落魄的儿女并排而立,围观群众唏嘘不已。
    几个邪祟小童亦是连连摇头,没了之前故作的高深姿态,磕着瓜子吃着莲花糕, 偶尔小声嘀咕:
    “渣男。”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活该。”
    “两个小孩跟谁?”
    施黛演完收工, 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经过这么一出狗血大戏,她和阎清欢暗传血书的事儿顺利瞒了下去, 现在最叫人头疼的,是几十个街坊邻居或同情或震惊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被围观的感觉不怎么好, 刚琢磨着如何退场,施黛瞥见身侧白影一晃。
    “看够了么。”
    江白砚笑意冷淡,挡在她与其他人之间:“我姐姐的家事,不用各位操心。”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施黛微怔,眨了眨眼。
    对哦,从这段胡编乱造的剧情上看,她饰演的郑娘子虽然被情郎抛弃,被父母强行安排婚事,被丈夫冷待,但她还有个弟弟。
    这是唯一愿意护着她、为她解围的人。
    江公子,大好人。
    江白砚套了郑二郎病怏怏的皮相,形貌不似真容那般凌厉,但当眼尾一挑,墨玉般黑沉的瞳仁里,浸满冷冽寒意。
    好几个围观群众讪讪收回视线。
    他说得没错,家事不应由外人插手,哪怕好奇心满得快要溢出来,碍于情面,他们不该多问。
    人们神色各异地陆续散去,施黛垂头抹着泪,与江白砚来到角落。
    “我们找到一张纸。”
    用了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施黛道:“是个姑娘出逃失败,留下的血书。纸上写,莲仙是食人的邪祟,目前有十几名女子被关押在地下。”
    江白砚站在她身前,安静地听。
    他身量颀长,好似挺拔青竹,影子无声无息罩下,漆黑如墨色,将施黛整个笼住。
    由此,为她隔绝了邪祟小童的所有视线。
    被蜘蛛精窥视的不适感烟消云散,施黛总算能放松一些,脊背不再紧绷,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方才,多谢你了。”
    江白砚淡声笑笑:“不必。”
    “既然还有十几个女子活着,”把已知线索整合一遍,施黛皱起眉头,“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她们,又不被邪祟发现呢?”
    另一边,阎清欢也向队友们阐述了血书上的内容。
    为贴合人设,他说话时从头到尾拽着沈流霜袖口,以一副悔不当初、痛心疾首的人渣情态,时不时呜咽几声。
    “……也就是说,莲仙手里有人质。”
    沈流霜思忖道:“这下,是真不能硬闯了。”
    邪祟关押失踪女子的地方,血书上说得含糊,只用了“地下”二字。
    玉门后,通往神宫的空间曲折多变、小径交叠,那位写下血书的姑娘,大概难以描述具体位置。
    “啧。”
    柳如棠烦躁咬牙:“混蛋。”
    来此之前,她心中怀揣过零星几点希望。
    所有被讯问的人家都说,家中妻女被献给莲仙后,曾在两三天前归家探望。也许她们真的还活着,也许她们只不过受了邪祟蛊惑,也许……
    所有“也许”,都在得知那张血书的内容后不复存在。
    与人族一样,妖魔的修炼也讲究循序渐进,那劳什子莲仙,这是把女人们当成了储备粮。
    感受到她心底翻涌的怒意与杀气,白九娘子双目血红,轻轻蹭了蹭她锁骨。
    “必须找到那十几个姑娘。”
    沈流霜低声道:“我们……”
    最后两个字堪堪出口,偌大的场地中,陡然响起一声高呼:
    “吉时到,宾客至——!”
    八名小童款款上前,分立玉门两侧。
    伴随一道飘渺辽远的钟磬声起,四周白墙之上绘制的莲花朵朵绽开,竟如云雾流泻而出,脱离画壁,飘浮半空。
    莲花粉白如霞,两侧祥云相绕,丝丝袅袅。亭台楼阙时聚时散,巍然高耸,恰似梦中白玉京。
    是幻术。
    并不高深,却已能震慑在场所有平民百姓。众人要么躬身祈福,要么虔诚跪拜,极个别胆大的探出手指头,又在即将触碰到莲花的瞬间把手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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