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她还在想今日之事,瞧见他这幅样子,顿时觉得奇怪地问。
    “没事。”
    容淮安浅浅笑了笑安抚她,起身去包扎伤口了。
    谢明蕴躺在床上,又开始想今天的事。
    她有心结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多。
    容淮安,谢明则。
    甚至皇后也只是知道她曾经受过伤,但她只以为是皮肉之苦。
    那是谁呢?
    谁知道她有这么重的心结,更甚至能在今天接近她,给她下噫迷香。
    她想起那场梦,又想起那些人的话。
    “杀不了他,那就杀了你。”
    这个“他”指的是容淮安。
    所以当年抓徐盈,又要杀她的那些人,和容淮安必然有极深的纠葛,或者是仇人,或者是身边的人。
    她本以为,半年后她见到了安好的容淮安,那些人就必定被好好处理了个干净,也曾想过她查不到那些人的下落,是不是因为……早就被容淮安处理了。
    可如今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们没死,而且似乎……藏得越来越深了,还和今天的事……脱不了干系。
    谢明则出去审问公主府的下人,容淮安让太医包扎好之后,目光清凉地掠过他,问了一个问题。
    “孟太医,若我没记错,噫迷香失传之前,曾经在东明国一带为人所用。”
    孟太医点头。
    “大人说的不错,正是因为此香曾在东明国内被东明皇后用来残害宫妃,以至宫妃失足落水母子俱亡,东明皇大怒销毁了方子,这噫迷香本身用的人少,于是也就此算是失传,没想到如今还能在……”这位公主身上见到。
    孟太医久在宫闱侍奉,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虽然这位公主身上的事蹊跷,但有太子在这,他自然不敢往外透露一句。
    他低着头,正等着容淮安继续问,却见他已经起身拢了衣袖往前走。
    “大人心中有猜测?”
    孟太医下意识脱口而出。
    容淮安回过头,目光带了几分凉意,声音淡淡的,却带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威压。
    “孟太医,好生侍奉公主就是。”
    言下之意,这不是他该关心的。
    孟太医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应声。
    谢明则审问了整个公主府的下人,也没问出来什么。
    “虽然母后宫中的人都忠心,但孤还是想去再细查,蕴儿这边你仔细照看着。”
    谢明则怕去得晚了真有什么也被销毁证据,便打算连夜入宫。
    容淮安颔首送走了他,站在廊下良久,目光沉暗,看不出一丝情绪。
    须臾,他起身进了屋子。
    谢明蕴正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声,她看见容淮安进来,便去看他的手臂。
    “没事,划得不深。”
    容淮安将身上的寒意敛去,落座在椅子上。
    她目光带了几分歉疚。
    “你该躲开的。”
    那会她神志不清,连自己面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划到我身上,总比伤了你好。”
    容淮安不置可否。
    “今夜的事……容淮安,你曾经在江南要走之前的那段时间,碰到过杀手吗?”
    容淮安皱眉想了片刻。
    “很多。”
    容家的仇敌也好,家中的那不喜欢他的弟弟和姨娘,还有不少想分嫡系家产的世叔,个个都想他死。
    其中不乏有查到他在江南落榻地方的人。
    “你都知道……是谁吗?”
    她这话一问,容淮安看过去。
    “当年那些人……我曾偷听到一句话,他们似乎是杀不得你,才去……”
    “你怀疑今天的事……”
    话没说完,他也了然了谢明蕴的意思。
    容淮安目光变了变,没再说话,只嘱咐。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我会去查。”
    他低下头瞧见谢明蕴苍白的脸色,紧紧抿唇。
    “我睡不着。”
    容淮安刚要扶着她躺下,她却轻轻叹了口气,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脸庞显得更羸弱。
    容淮安想起噫迷香的作用,想起晚上她一个人在雨中的样子,忽然身子一僵。
    “我梦到她了。”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要扶着她睡下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会找到的。”
    他转而坐在床沿,想伸手为她擦去眼尾的泪。
    “她怪我,她肯定怪我,我这么没用,当时连累她被抓到险些丢命,如今也找不到她。”
    她把头窝在胳膊处,轻轻地抱着自己的身子,整个人显得不安又无措。
    “她怎么会怪你,阿蕴,你不要这么想。”
    容淮安声音更轻。
    “她当然该怪我,她受伤和被抓是受我牵连,她身上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我,也许我就真该如他们说的一样,我就该一个人,离所有人都远远的,才不会给他们带来厄运。”
    眼泪顺着眼尾滑落,滴在衣袖上,容淮安听见她又说。
    “也许如今夜夜不眠便是她对我的报应,也许我手臂上的伤就该永远都留着疤,也好记着我对她的亏欠。”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声音落在屋内很轻,容淮安却觉得如利刃一般划过他的心坎。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谢明蕴的心结到底在哪。
    在她自己身上。
    她把当时贼人的迫害和徐盈的失踪全怪在了她自己身上,所以心有症结,夜夜失眠,所以她把自己困在怪圈了走不出,所以她什么都说不出。
    可是错哪在她身上呢?
    便是恨,也是该恨背后的人,再不济也该恨他,毕竟是因为他,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她怎么能这样怪到自己身上?
    容淮安目光变了又变,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稳,抬手将那瘦弱的身子揽到怀里。
    “你也离我远一些吧,容淮安。”
    容淮安恍若未闻,轻轻揽着她,任由那滴泪顺着她眼尾滴落到他脖颈。
    “徐盈不会怪你。”
    徐盈该恨该怪,也是要怪他。
    “阿蕴,你记得你第一次救徐盈回来的时候吗?”
    谢明蕴刚要推开他,忽而听到他说。
    其实他去的时候徐盈已经在了,但是谢明蕴和他讲过救徐盈的那一天。
    那也是一个雨天,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在雨里乞讨,发了高烧,被人打得没了半条命,但凡她去晚一点,徐盈就没了。
    她把徐盈带回去,上山挖草药,煎苦汁子,一点点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徐盈能下地走路的那一天,伏在她膝上说。
    “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会拿你当亲姐姐,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明蕴显然也想起那一天。
    “妹妹怎么会怪姐姐呢。”
    他怜爱地抚过她的头发,眉心,轻声说着这样一个事实。
    “可是姐姐害了妹妹。”
    她话没说完,眼泪又滚落。
    “害她的不是你。”
    容淮安纠正道。
    “她若是真怪你,不会替你挡鞭子,不会救你,也不会留在江南陪你。”
    “是吗?”
    谢明蕴喃喃。
    “你不是天煞孤星,也不会害得身边人都过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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