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等六叔要结婚的时候,自己应该也是这个心情吧。
    又两天过去,时间到了八月初,严承光不日回国的消息在集团内网公布出来。
    一时间,整栋宇辉大厦都被一种蠢蠢而动又隐隐压制的情绪所笼盖。
    人们都在议论着那位再一次力挽狂澜,把宇辉这艘巨轮从漩涡边缘拉回来的人物,又都在小心回避着什么。
    毕竟,大家都知道,宇辉老总姓肖,而他们议论的人物,姓严。
    在宇辉,严承光是宇辉集团的副总。
    是宇辉创始人肖正宇一时意外,跟女下属生下的孩子。
    是肖正宇样板人生中的唯一败笔。
    是花边新闻、负面/评价不断的浪荡私生子。
    也是人人嘴里唾弃却又做梦都想攀附的神秘大魔王。
    平常时候,是肖正宇最不希望存在的人,
    危难之际,却是他唯一可靠的猛将。
    宇辉集团做羊绒纺织起家。
    这几年虽然也在往地产、金融投资等领域倾斜,在国内外高端羊绒面料供应市场上依然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肖正宇深耕面料市场几十年,自认根基深厚,高枕无忧。
    没想到,两年前他因病退休,他的长子肖明琛接任宇辉总裁。
    在新总裁接二连三的愚蠢决策影响下,宇辉在半年内竟然几乎失去了国外市场的一半。
    肖正宇被气到中风,住进了医院,严承光临危受命,被紧急派出去维/稳。
    严承光在国外一待就是一年多,凭借其精准的判断,利落的手段,不仅重新夺回了失去的江山,还为宇辉多挣回了将近10%的份额。
    此时,江山已定,将军凯旋。
    怎样安置这位大神就又成了新的议论焦点。
    以严承光的能力和影响力,集团总裁的位置才能跟他相称。
    可是,他上面还有一个肖明琛,一个肖明筠。
    那两位才是徐正宇正儿八经的孩子。
    议论声中,严承光回国。
    接风宴和庆功宴一起订在柏丽轩。
    与会的都是集团金字塔顶层以及稍往下的阶层。
    像涂诺这样的小实习生,连旁观的机会都没有。
    涂诺在宇辉呆了快一个月,对这里的法则也大概了解。
    对于那场据说奢华至极的豪宴,一开始并没有任何的企羡。
    直到她下班回到宿舍,发现同宿舍的凌静竟然收到了晚宴邀请函。
    涂诺进宇辉是六叔托了工会主席宋玉茹的关系。
    宋玉茹四十多岁,做工会主席十几年,和蔼可亲,跟六叔有些私交。
    对涂诺很是照顾,破例给她安排了免费的职工公寓。
    她跟市场部的凌静住一套小二室。
    这天她下班回来,看见凌静正在镜子前试礼服。
    凌静征求她的意见。
    那套墨绿色斜肩鱼尾裙很衬她的肤色,涂诺说了句“很好看”。
    凌静很高兴,一边化妆一边跟她说话。
    严总回国了,庆功宴就在柏丽轩,她接到了邀请函。
    而且,她还半遮半掩地提到,她就要被调到30层,去给严承光做助理了。
    宇辉的人都知道,严承光从来没用过女助理。
    做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凌静的能力和姿色因此得到了全公司的肯定。
    凌静都收拾好就走了。
    看着房门关闭,涂诺就觉着自己碗里的鸡排饭不香了。
    她用筷子挑着一根豆芽看了半天,突然就想起了她初一年级的那个期末。
    她努力了一个学期,终于跟班里的数学课代表考成了并列第一。
    可是,颁发奖状的时候,她很喜欢的那位数学女老师抱了那位同学,却只拍了拍她的肩。
    为这件事,她不舒服了一整天。
    回家后跟奶奶说起,奶奶连忙抱了抱她,说:“糯糯有奶奶抱,咱不嫉妒。”
    涂诺才知道,这种情绪原来叫嫉妒。
    涂诺意识到了,她是在嫉妒凌静。
    嫉妒她可以参加公司高层晚宴,还是嫉妒她可以在严承光回国的当晚就能看见他?
    嫉妒前者,她的资历明明不如凌静。
    六叔都说她向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小孩儿,不可能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那就是嫉妒后者……
    一定是的。
    涂诺点了点头。
    她一直把严承光跟六叔一样看待。
    如果六叔很久不回家,回来的时候却只叫了五叔他们去接他,她一定会气疯。
    涂诺想明白了,心里也就不纠结了。
    她洗了碗,就赶紧准备去德语班上课了。
    涂诺给自己报了德语课。
    每周三节,每晚七点到九点。
    即便现在还没开学,她依然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才没有时间乱想呢。
    涂诺晚上下课是九点,从学校出来再坐地铁,不出意外,到公寓应该是九点半。
    今天,她刚出了地铁站,手机就响了。
    她以为是妈妈奶奶她们,拿出手机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涂诺觉的应该是个推销电话,本想直接挂断,手一滑却接通了。
    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是个男的。
    他直接就问:“请问您是凌静的室友吗?”
    男人说话很客气,涂诺没敢直接回答,而是问:“请问您是哪位?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男人声音很疲惫,“我是凌静的哥哥,是从你们楼层的保洁那里找到您的电话的。”
    涂诺曾经用手机拨打过他们楼层保洁阿姨的电话,帮她找过手机。
    男人应该是先去找了保洁阿姨,阿姨把她的电话给他的。
    男人接着又问:“请问您是和凌静在一起吗?”
    涂诺说:“没有。”
    “我打了她很多电话,都联系不上她。如果您看见她,请帮忙告诉她,我妈妈……”
    男人突然哽咽,“我妈妈脑出血,可能不行了……”
    男人说不下去了。
    涂诺的老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她最听不得这个。
    她的心里跟着不舒服,说:“我可以帮您再打打试试。”
    “谢谢您,如果她回来,请务必告诉她立刻来市二院,”男人再次哽咽,“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了……”
    涂诺挂了男人的电话,就立刻给凌静打电话。
    正像凌哥哥说的,凌静的电话确实打不通。
    她倒是也乐意去柏丽轩找一下凌静。
    可是,柏丽轩是会员制,没有邀请函,她就是去了,估计连大门都进不了。
    唉,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万一有机会通知到凌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涂诺做了决定,立马拦了一辆出租赶往柏丽轩。
    比她预料得还糟,她在距离柏丽轩十几米的地方就被拦住了。
    这样的距离,她就是大声喊,里面的人也不可能听得到。
    看着近在十几米,却像隔着万重山的富丽堂皇的建筑,涂诺想走。
    想一想凌哥哥那无助的声音……
    一个男人,能在陌生人面前哭成那样,得有多无助啊。
    还是再等等吧,已经十点多了,估计也该散了吧。
    等他们散场,只要凌静从这里经过,她就可以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她。
    为了不被保安撵走,涂诺在柏丽轩门口的小花园里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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